“舅舅?”秦佳音看着眼前人,瘦瘦高高、五官明朗,一身蓝袍干净整洁,连头上方巾都戴得端端正正,颇有些风骨。
昨天这人没能见到她,今天大早又跑了来,把刚想换衣服去买宅子办过户的秦佳音堵在了院子里。
“为何我娘亲从没提过?”秦佳音不爽地问道。之前她已和多儿确认过,她的娘亲四夫人从未提起还有个哥哥。
来人眉角一敛,显出几分哀戚。
“当时正逢奸人陷害,又遭遇大水之灾,家中亲人俱都失散,你娘受贼人所伤,必定以为家人都已离世,才未同你讲起。”
“那为何你不早来寻找娘亲?”秦佳音反问,按她现在的年纪计算,这位兄长至少有十二年未同他妹妹联系,如今才找上门来,不是有些可疑?
“唉!”那人一声长叹,眼角红了红,“当时我亦受人所害身陷囹圄,直到六年前才得回自由,可家业已被人夺去,仇人依旧虎视眈眈,若不能报仇,我寻到你娘亲也是害她,所以我一边复仇,一边找机会小心地寻她,可人海茫茫,实在难寻踪迹。三年前我终于大仇得报,才得以全心寻找你娘亲,如今好容易寻到,可谁知你娘亲……”
说话间,来人已哽咽。
秦佳音见他真情流露不似装模作样,心里不满去了几分,只是听他话里意思,他们仇人极其厉害,不先除掉他还会害娘亲——难道他刚才说的“已经报仇”的意思是已把人杀了、斩草除根了?这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秦佳音眉头越蹙越紧,趁那人低头拭泪的时候,她悄悄问身后丫鬟:“多儿,你觉得他长得像娘亲吗?”
多儿蹙眉,“奴婢不觉得他像夫人,但和小姐倒有几分相象。”
绿珂和紫澄听了纷纷点头。
秦佳音又细细看了一圈这人,自认没哪里和自己特别像的,但丫鬟们都意见统一,就证明有一定道理。她无奈之下只能继续问:“娘亲家中原先极有钱?所以仇人这般厉害一直要六年才让舅舅得以自由,又三年才报仇?”
来人明显气息顿了顿,想来没料到秦佳音会如此犀利直接。他抬起头,眼睛望着秦佳音,沉沉地道:“顾家祖传了些恒产,又有几件不太易得的物件。”
“哦。”秦佳音一副明白了的样子,也不回避这人的视线,把手往前一探,道:“口说无凭,人证现在也难找,那物证呢?”
面对秦佳音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心,舅舅大人显出几分尴尬,手脚不定了阵子,才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来,上面有一个少女游园的小像。
“这是你母亲十四岁时作的,旁边的小字也是她提的。”舅舅大人很小心地将东西放到秦佳音手里。
秦佳音展开帕子,上下看着,其实她哪里知道她娘亲十四岁是什么模样,不过装腔作势一下。然后拿眼瞄瞄多儿,多儿立刻凑近一步一同细看。
最后她总结道:“容貌是有些像夫人,字迹倒是不差。”
秦佳音点点头,让多儿还了帕子。
“这位先生,这实在不能做凭证,知道我娘亲容貌和字迹的大有人在,若要仿造,实在不难。”说完,转身就要回院子里,她还约了人过户,哪容得耽搁。
自称舅舅的人急了,“我还有件物品!”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红布裹着的小件,仔细一层层揭开。
“这个泥偶的另一半,在你娘亲那里。”
秦佳音无奈回转身,看了眼那人手里的泥偶,无锡阿福一样的小玩意,被利刃一劈为二,露出中间的空心,无甚美感。
多儿惊呼一声,跑过去抢到手中:“这件和夫人的倒是像!”
说罢她去屋里翻出个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两件一拼,纹丝合缝,不光空心的地方尤其女圭女圭底下两行字,拼的极其完美。
看来暂时非得认下这个舅舅了,秦佳音很不爽快。
她现在正踌躇满志,可不想突然岔出什么事,何况这人即便真是舅舅,从他描述的经历来看也太过惊险,她直觉地不想沾上。而且,这种又是帕子,又是将一个女圭女圭劈开,一人一半拿着的,真的是兄妹?想着想着,秦佳音觉得她自己有点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