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武林百晓生呐。”
李扬这回真的惊讶了。丧彪所学,当真极杂,南咏春,北弹腿,陈氏太极,还有形意崩拳,若是其他人恐怕穷其一生,都很难将上述一脉融会贯通,可这丧彪,一个黑社会分子,竟有如此绝世的习武天资,年不过四十,便将这些国术练的炉火纯青,而且,不只是空有其架,他在运劲打出时,招招都能取人性命,杀伤力恐怖。
两人在山巅腾挪闪动,不时有树木,山石,被击碎打烂,仿佛空爆的暗劲碰撞声,也连绵响起,不绝于耳。丧彪身兼数脉传承,奇招诡招连连施展,而李扬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下简单的军体拳法,却是和他打的旗鼓相当。渐渐的,丧彪失去了耐性,他猛地一瞪眼睛,仿若佛像中的怒目金刚,只听哗哗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似是血液开始加速流淌。
嗡!丧彪脸上一红,神色却越发柔和,“去死吧!”
全身的肌肉猛地鼓涨,条条青筋就若蚯蚓般,狰狞恐怖的凸显出了皮肤。轰!又是一记太极炮锤打出,力量却比方才刚猛十倍有余。李扬猝及不防,竟被震的连退五步,方才稳住身形。看着破碎褴褛的衣袖,他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而在这时,丧彪也起了变化,他的肌肉越发强壮,身高竟诡异拔起三寸有余,气息凌厉,几乎突破了暗劲,到达了化劲高手的层次,但同时,丧彪黑而浓密的短发,却开是变的霜白,徐徐晚风吹过,竟是根根月兑落而下。
“这是?”李扬一惊,却还来不及细想,丧彪就再次攻了上来。
拳脚呼啸,破空啸音此起彼伏,他的实力在不到盏茶功夫间,提升了一个大大的台阶。轰,一拳挥舞出,凌厉的气劲竟破空而出,将地面炸开一个两米方圆的深坑。这显然已经不是暗劲层次的人所能施展出的力量了,如果说,鬼面是伪化劲高手,那么现在的丧彪,就是真正的化劲强者,三个鬼面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李扬快跑,他不是人。”
楚小蛮焦急的呼喊,隐隐约约于远处传来。
李扬神色一怔,“不是人?有鼻子有眼,有胳膊右腿,除了丑点,看起来也不像外星生物啊?”当然,想归想,看着已变成秃头,力量却还在不停增强的丧彪,他脸色也不由严肃起来:再试探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不若快点结束战斗,抓住活口在细细拷问。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升。
只见跃起空中的丧彪,突然重重的跌落下来,他神色痛苦的捂住脑袋,嘴里发出仿若野兽哀鸣的嘶嘶响音,“砰!”似乎不堪忍受,半跪的丧彪,猛地挥起手臂,一拳拳向地面砸去。碎石翻飞,站在不远处的李扬,甚至能感受到大地隐隐抖动,由此可见,他的力量是何其恐怖。“撕拉!”如同皮革扯裂,丧彪的胸前裂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继而就仿佛是推到了诺米骨牌,一道道狰狞的血口,从他身上崩裂开来。
潺潺鲜血,霎时染红地面,不过几个呼吸间,全身的皮肤就崩裂成了粉末丝肉,丧彪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样子说不出的残忍狰狞,“我,我……”
李扬心中不忍,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正欲伸手探脉,丧彪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血红的抬起头来,“李扬,小心……和,和尚……”
“嗯?”
李扬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丧彪猛地发力,将他推了出去,嗤嗤,隐隐间似是有几缕黑色气息,从天灵处飞出,丧彪凄凉的悲鸣一声,强壮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月兑水枯萎,不过须臾功夫,便抽搐成了巴掌大小的黑色肉团。
这场面当真是血腥残忍,恐怖非常。
李扬叹口气,走到青松前,将楚小蛮放下来,“没事儿吧。”
“我,我好害怕。”楚小蛮脸色苍白,瑟瑟发抖道:“他们都不是人,不是人……”
“他们?难道除了丧彪,这山上还有其他人?”
李扬眼神一凛,却还没来得及发话,却心有感应,迅速回过身去。
不知何时,一个身披袈裟,面色白净的小和尚,竟出现在了十余米外,他摇头叹息,神色悲天悯人的弯下腰去,将丧彪抽搐成的肉团拾起,塞到了袖子中。这举动做的甚是自然,就仿佛拾的不是恶心残尸,而是一块石头,一根草木。
“你是谁?”李扬眉头跳跳,下意识的将楚小蛮挡在身后。
“阿弥陀佛,贫僧空善,见过施主。”
小和尚俊俏非凡,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样子不仅好看,而且极富亲和力,任谁见了怕是都会心生好感,可李扬却冷笑的撇撇嘴,道:“****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和尚不在空门念经修法,却跑到这世俗界中装女敕扮俏,莫非是和尚职业光景不好,你想要转行当牛郎了?”
“没想到施主竟也是个妙人。”
空善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赏道:“不知施主可有兴趣,皈依我佛?”
“得了吧!哥还没活够,才不想变成你袖中的肉块,死都没个葬身的地方”李扬讥讽道:
“此言差矣。施主福缘深厚,慧根上佳,又岂是我这不争气的徒儿所能言比。”空善摇摇头,双手合十长宣佛号,道:“若你皈依我佛,用不了多久,定能超月兑苦海,到达彼岸……”
“丧彪的功夫,是你教的吧。”
李扬突然开口打断,空善一愣,似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快,他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佛慈悲,传三千法门于众生徒,施主若有心学,只需皈依我佛,贫僧定当倾囊相授。”
“呵,三千法门,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些旁门左道,骗骗土包子还行,想忽悠我,没那么容易!”李扬冷笑一声,不欲在和他废话,牵住楚小蛮的手,便抬脚向前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就这样走了,恐怕是不太妥当吧。”
李扬止住脚步,冷眼看向空善,“想动手?和尚,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何为蠢笨?何为精明?不过存乎一心罢了。”
小和尚抬起头,眼中诡秘流光一闪而逝,“施主,有些时候太过自信未必是好事儿。”
李扬皱起眉头,心中瞬生警兆。完全是下意识的,脚步一动斜侧扑出,可惜他的动作再快,却也没快过身后刺来的利刃,“噗嗤!”后背一凉,寸许剑尖于右胸透出,显然,若是他刚才的闪避稍慢半步,那心脏就要被人当场刺穿,“小蛮,你……”
李扬踉跄身形向前迈出两步,满脸不可思议的回身望向楚小蛮。
女孩儿的俏脸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清亮透彻的眸子中,尽是陌生冰冷的神情。
“催眠术!好个卑鄙的小秃驴。”李扬吐出口鲜血,心中大恨。难怪丧彪临死前,让他提防和尚,这空善的手段,简直是天马行空,神鬼莫测。不说其他,单是其催眠的手法,就让人防不胜防,饶是李扬见多识广,可楚小蛮发作前,却也是没看出丝毫端倪迹象。
“相比施主的说法,贫僧更愿意称呼其为‘点渡’,世人皆****苦海,痛不欲生,我佛慈悲,特传此济世法门,助其超月兑早登极乐。只可惜,女施主心存执念,贫僧的修为不精,却是只能暂时点渡于她……”空善惋惜的甩甩衣袖,举步向前。
他言语仿佛带有某种奇妙的韵律,竟和四周空气产生了共鸣,待到和尚走出七步时,身形已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置于沸腾的水汽之中。
“李扬,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千万不要死啊。”
楚小蛮摆月兑了催眠术的控制,却没有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泪水涟涟的扶住李扬,手足无措的看着流血不止的狰狞伤口,眉宇间写满了痛苦的神色。
父亲被仇家杀死的那一年,楚小蛮才刚刚十六岁。她整日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好不容易逃出末凉市,进入天都,方才凭借些许的拳脚本事,打出了一片小小天地。一个女孩儿,在残酷的黑道中挣扎求生,这是何其困难,她受的辛酸苦楚,简直三天三夜也倾诉不尽。
在这种提心吊胆,随时都有可能扑街的环境中,楚小蛮成年了,心也凉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都是互相利用而已。说实话,她根本不相信李扬会为了自己,真的来西山赴约。因为只要稍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这是个陷阱。谁会拿生命乱开玩笑?更何况李扬已在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为再为一残花败柳玩弄过的女人,而轻易涉险?
就是基于这种想法,现在的楚小蛮才会表现的如此痛苦不堪。这可是除了亲生父母外,唯一一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唯一一个为自己而甘冒奇险的男人,可是自己,竟亲手刺伤了他。泪水吧嗒吧嗒的滴落而下,却很快被滚滚而来的热浪蒸发归无。
“阿弥陀佛!”空善止步于三米外,他抬起右手,缭绕周身的浊热气流,便高速涌向掌心,旋转凝聚,隐隐竟散发出了若耀阳般刺眼的光辉。
“咳咳,大日如来掌?”李扬脸色苍白,虚弱的眯起眼道。
“施主好见识,可惜,却命不久矣。”
空善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正要挥掌击下,李扬却突然道:“等等!”
“难道施主改变注意,决心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扬摇摇头,道:“只是不知道我死以后,小和尚可否让她离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空善冷笑:“施主觉得,贫僧会行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啧啧,你丫这说话的风格,还真不像个四大皆空的和尚。”李扬叹了口气,望向泣不成声的楚小蛮,道:“唉,美女,看来我们只能做对同命鸳鸯,共赴黄泉了。要不临死前,再亲个嘴儿,那晚光顾着办事,连便宜都没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