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得不要求对方重复了一遍,然而听完电话,周一帆就发现顾朗的脸色难看得要死,他不敢多问,默默喝水。
“我出去一趟,”顾朗匆匆赶了出去。
他到警察局,不,确切的说那只是一个派出所,几个警察正滔滔不绝地和明薇说着什么,情绪还颇为激动,这位大小姐翻着白眼,看起来很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给对方一拳。
而卓菁菁和薛凝坐在一边,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另外一个男人鼻青脸肿,正在那里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把她活活掐死。
顾朗头都痛了。
他一走进去,那几个警察就正好停下了对话,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我姓顾。”他第一眼看得是明薇,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发现她应该没受什么伤,但是委屈是肯定的,恐怕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多骂两句也好,省得一天到晚无法无天的。顾朗看向卓菁菁和薛凝:“你们俩没事吧?”
薛凝摇了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卓菁菁:“菁菁摔得重不重?”
“还好,只是擦破点皮。”卓菁菁模了模胳膊,上面一大片淤青,额角还在渗血,小脸煞白煞白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顾朗对于三个学生都是一样的照顾心情,然而一个进了医院,两个居然进了警察局,到底是谁被谁带倒霉了?他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先大嗓门的是那个被揍了的男人,“你女人把我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回事,医药费一毛钱都不能少!”
明薇虽然不差钱,但是最烦这种人,呸道:“我呸,你调戏人家小姑娘,我揍你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再敢和我废话我就继续揍你,揍到你爬不起来为止!”
顾朗挑了挑眉头。
“警官,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那个男人显然和这里的警察很熟,他不敢和明薇正面对抗,反倒是搬起救兵来。
那个警察也装模作样呵斥道:“怎么,你还想大闹警察局,袭警我可是能把你抓起来的!”
顾朗一把按住了准备跳脚的明薇,淡淡道:“不是要赔钱吗?多少。”
“三千块,不能少。”对方狮子大开口。
“立字为据。”顾朗道,他看见对方眼珠子一转,显然是想翻倍,他就笑了,“不答应,那好,一分钱没有。”
那个男人显然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生怕他反口,一口就答应了。
钱是顾朗出的,因为明薇气呼呼地表示她宁可去折纸飞机也不高兴给这种人钱,而且还是对方有错在先,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去,烦躁地要揍人:“根本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我们要给钱?”
“是你说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顾朗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三个姑娘塞到后面去,“已经很晚了,浪费时间没有意义,而且……薛凝和菁菁都累了,熬下去没意思。”
他永远比明薇理智得多,她会觉得不忿觉得郁闷,他却可以心平气和,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顾朗永远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
但是明薇不高兴了,她拉长了脸:“你是什么意思,我带坏了你的女学生?”
顾朗啼笑皆非:“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在怪我!”明薇月兑口道,“怎么不见你关心我累不累,有没有受伤,你这个人太没良心了,二十年都是个屁!”
你那么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累着了……顾朗无言,敷衍她:“好,你也累了,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明薇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但是她也觉得别扭,不想和他撒娇,一回酒店就说自己要去休息了,顾朗操心的事儿还没完呢,卓菁菁伤成这样,也得处理一下,等他买了伤药回来的时候,薛凝却已经倒头睡着了,卓菁菁也睡眼朦胧的。
他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如果没带她们俩来就好了:“还痛不痛?”
卓菁菁摇了摇头,她一回来就把伤口洗了洗,都不大,不过还是挺疼的:“顾老师,今天这件事情,其实真不是我们的错。”
“我知道。”顾朗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花给她擦脸,卓菁菁嘴唇都要咬破了,她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里听见两个小护士私下里八卦,说顾医生为人最是和气不过,从来不发脾气,医术也是顶顶好的,她听见他有条不紊地说,“她的脾气啊,太急太冲了,不说她她就越来越无法无天,太多人给她面子,我就怕她哪天做出什么会让她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但是她好像很生气。”卓菁菁觑着顾朗,他说起明薇来的时候,眉角眼梢都带着无奈的纵容意味,他自己却没有发觉,那嫌弃的口吻都是带着笑意的。
大概是卓菁菁的这番话,顾朗原本打算休息一下再去医院的,现在想想,干脆去敲了明薇的门,她没开:“我睡了!”
顾朗和她也不必客气,这房间的锁还真的难不倒他,转两下就给开了,明薇正在那里发脾气打枕头呢,看见他进来就是老大一白眼。
“还生气呢?”顾朗捏捏她的脸,“为这种人生气,你忙得过来?”
“关你什么事儿?”明薇其实早就不在气那个醉汉和警察了,正如顾朗说的,这点破事儿都要生气的话,她迟早要把自己给气死。
她就是在气顾朗:“你都不关心我一下,我还比她们小一岁呢。”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不过顾朗倒是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明薇比卓菁菁她们还要小,但是她从小就跟着明大海东奔西走,见过不知多少名人政要,也爱天南地北到处跑,他一直觉得,她并不是需要时时操心的。
相反,他新收的三个学生一直按部就班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久而久之,为人便单纯许多,而且师徒之间,本就有照拂的责任,他竟然也没有想到明薇会在这里闹了别扭。
“好了,是我不好。”他举手投降,不愿与她争执。
她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一声哼,开口赶人了:“我要睡觉了,你可以出去了!”
顾朗摇摇头离开了,真心觉得女人心海底针,实在难以预料。
次日,他去医院探望周一帆,顺便与他告别:“我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你先在这里住着,等伤好了再来明珠市吧。”
周一帆低低道:“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朗微笑,又给他留了一张表格压在水杯下面,他已经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费用,并且要求医生在他身体好了之后再放他出院。
而周一帆拿起那张表格却是一怔,那不过是一张很普通的纸,但是上面写的是“明氏公益助学基金会助学金申请函”,他以前填过许多类似的表格,也曾经听人说起过明氏集团创办的几家基金会,审查严格,但是条件非常优渥,如果学生出色的话,可以在毕业后直接进入明氏集团的公司里工作,从此平步青云。
这个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周一帆抓紧了这张纸,心里觉得微微酸涩和满满的感动。
而此时,顾朗已经启程回明珠市了,在飞机上,明薇还在和他怄气:“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家伙拖出去揍一顿,简直是岂有此理!就因为他这点破事儿,害得我错过了晚上的赌石会。”
“赌石?”顾朗随口问道,“你怎么玩起这东西来了?”
赌石这种东西,一刀穷一刀富,实在是比很多赌法都要惊险刺激,明薇最倒霉的那一天曾经在拉斯维加斯输了六千多万,但是好歹最开始的时候也赢过两百万,但是赌石说不定会血本无归。
“翡翠多漂亮啊。”她伸出手腕,上头是一只红翡玉镯,颜色红得发亮发透,映衬着她的肌肤都泛着淡淡的血红,是宛如火烧云一般灿烂的颜色,相当难得,“鸡冠红有了,我还要弄个帝王绿,凑一对。”
顾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红配绿?”
“我就算是红配绿也好看!”明薇抛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谁让我好看呢。”
顾朗无语,半天道:“那你要去平洲?”
“不,我听说谢氏过几天要办宴会,他们家么,肯定有不少好玉。”明薇口中的谢氏珠宝,说得就是谢莲她们家开办的珠宝行,也是上个世纪初的老店了,在业内很有口碑,谢莲是唯一的独女,圈内也有人说谢莲打算招赘夫婿以接管珠宝行,噢,对了,这家流传已久的珠宝铺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小宝银楼”。
银楼是旧时生产金银首饰器皿并从事交易的商铺,小宝据说是开办这家银楼的创始人的妻子,大家也可以想象到,那必定是一个十分美好的爱情故事,是不是?但是究竟是否真是如此,就不得而知了,之所以在这里大费笔墨提一提小宝银楼,自然是后文有所牵扯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看下去便知。
如今,小宝银楼遍布世界各地,谢氏是珠宝的龙头大鳄,这一次由他们所举办的宴会,必定能够看到许多珍贵的玉器珠宝,饶是明薇,也是不能免俗的。
而顾朗一回到家中,便发现了这封请帖,大红烫金的帖子很有质感,翻开来一看,竟是手写,字迹端正秀丽,显然是女子是笔迹:
送呈顾朗先生亲启:
现予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于太平洋珍珠号上举办宴会,恭请您携女伴光临。
谢莲谨邀
明薇不肯回家去,正好随他回来瞧见了,便笑:“哎呦,这帖子和我的不一样呢,老实招来,你和这位谢小姐是什么关系?”
“吃过一顿饭。”顾朗没好气道,原本他是打算和谢莲再做接触的,也不是说抱着什么目的,和这样温柔识趣的女性共进晚餐,总比去警察局里捞人来得有趣吧?
明薇用一副感慨的口吻道:“你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唉,时间过得真快。”
顾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放心,在我找到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之前,我不会结婚的,免得你哪天出了事儿,我得抛弃妻子过来救你,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呸。”明薇立马不乐意了,“说得好像我离不开你似的。”
“你住在我家,睡我的房间,用我的书房,喝我的酒,你离得开我,你怎么不回家呢?”顾朗似笑非笑。
明薇一噎,她在明珠市不是没有家,甚至于有一处美轮美奂的豪宅在等着她,十余名仆人正等着这位大小姐回家,可是她就是不想回去,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里了,又有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赶我走?”她横眉竖目。
顾朗叹口气:“不敢……不过,你能不能挪个地儿,挡着我了。”
“那你去不去啊?”
“去,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