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顾妈妈抓住机会便是一通猛劝。
“奴婢先前只想着,趁四小姐回府,诸事不熟,夫人可以多带小姐一道去上房请安,娘儿仨坐在一处说说话,化解了从前与老太太那些隔阂。”
“况且她们一个是姑爷的亲娘,一个是亲闺女,夫人肯主动相与,姑爷总要领了这份心意。”
“今日云渊少爷的事,确是奴婢太心急思虑不周,辱没了四小姐。可事后,老奴看四小姐这心志、眼界,又觉得此事原是不错的……”
“还说,就数这句最没边儿。”洛氏见顾妈妈又扯到这一桩,顿时一脸没好气。
顾妈妈却急道:“奴婢这可都是为了阆哥儿打算,夫人且细想,这孙辈儿里头,老相爷的厚望都已放在钦哥儿身上了,老太太、姑爷的心思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圜的。总不能让阆哥儿就这么耗着!”
“寿宴上的情形夫人也看见了,咱们光一头热也不管用啊!依老奴看,如今最能指望的可不就是老太爷和大爷那边儿……”
“你是说让爹和大哥帮着给阆儿张罗亲事?”洛氏的眼睛不由亮起来,这几年她一直羞于回娘家,竟是没有朝这边想,再说,她也担心娘家人出面干预,会惹得相爷和老太太不满。
“正是!”顾妈妈眼睛一眯:“您想,四小姐真要是与云渊少爷做成这门亲上亲,那大爷断没有再看着二少爷袖手旁观的理,便是老太爷想帮忙使劲儿,也有了名目不是?”
洛氏深吸一口气,暗忖这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一来,爹爹和大哥帮着秦阆说亲便是名正言顺,外头人不会看笑话,相爷、老太太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芥蒂。
“只是,四丫头到底是庶出,便是我也觉着……”洛氏犹豫。
“夫人全不必这样想。”顾妈妈微微一笑:“云渊少爷今年已是二十有四了,京中豪门世家的名媛,姑女乃女乃都挑遍了,有哪个入了云渊少爷的眼?依奴婢看,庶出嫡出云渊少爷是浑不在意的。只要四小姐入了云渊少爷的眼,云渊少爷上了心,必然不会计较四小姐出身。”
“话是这样说,可大哥哪里也过不去啊。尤其是大嫂,那么个芝兰玉树般的儿子,哪肯这样将就!”洛氏微叹。
顾妈妈却噗嗤一笑:“阆哥儿才十五夫人就急成这样,云渊少爷已经二十四了,您说姑女乃女乃得急成什么样儿……若是换做别人家的庶小姐,奴婢不敢保证,可咱们这是亲上做亲,只要云渊少爷认定,奴婢看姑女乃女乃八成是会应的。”
洛氏闷头想了一阵,也觉得确乎是顾妈妈说的这个理儿。
当下无奈一笑:“云哥儿的心意哪是那么好定的?还有四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儿你就碰一鼻子灰,兀自不死心,倒在这里游说起我来!”
顾妈妈顿时满口苦涩,干巴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总归是条路子,咱们这也算病急乱投医罢!听蓝蕙说,今儿早间云渊少爷和四小姐说了好一会子话,还听见笑声。老奴记得姑女乃女乃说过,云渊少爷见了别家姑娘是好脸色也难得有一个的,打量着云渊少爷待四小姐总是有些不同,所以生了念想。”
洛氏听了默不作声,眼中却是动摇。当初她恋上秦修言可不也就只是看了一眼,浅夕到底是秦修言的骨血,那双大眼睛里头的清贵气,与秦修言如出一辙,便是她也一见难忘。
春寒减退,四月莺飞草长,万物兴兴向荣。
顾妈妈的开导在洛氏心里也如新芽初萌,日渐根深。白宛明显觉得洛氏带她去上房请安的次数多了起来,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白宛也乐得配合,与其主动去借洛氏这棵大树的势,倒不如让洛氏有求于她,何况她们本就荣辱一体。
窦老太太的宴息居处在北苑悦心阁,院子曲径通幽,简朴安静,并不喜儿孙常常打扰,是以洛氏从前便只是每月固定请安的那几日才来。
严氏则不然,自打嫁进秦府,便是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纵然老太太不见,她也要在管妈妈跟前问上一声,才会回去,礼数孝道都教人无可挑剔!
洛氏既在这上头吃了大亏,现在自然是想亡羊补牢,一时却又模不准老太太脾气。白宛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每每见了老太太,她便拣出一两件趣事来说,和缓气氛。
近些年,窦老太太日日屈在秦府后院儿里,想稍微出去动弹一下,便是阖府忙碌。纵是出去也是一大队,浩浩荡荡,鞍前马后的教人不得自在。
偏白宛讲得却尽是些耕桑稼穑、乡闻野话,俗俚有趣的紧。老太太听得入了迷,有一日居然留下洛氏与白宛一同午膳,娘儿仨说说笑笑,洛氏也试着捧了几句场,窦老太太看洛氏的眼神愈发不同了。
日子正过的顺意,这天,洛氏与顾妈妈商量着天气越发热起来,要不要出去采买几色薄柔的丝毯孝敬窦老太太,红菱进来说,二门的郑管事来报,洛家三少爷在外头求见夫人,据说是因为上次调换田产的契书需要洛氏用印。
洛氏听了与顾妈妈面面相觑,这等小事,遣个熟悉的小厮来就是了,何至于要亲自跑一趟。
顾妈妈忽然一笑,洛氏也隐约明白过来,忙让红菱把人请进来。
二门外苍翠阁,一片绿荫,洛云渊站在水榭边,脸上也有几分腆色。
月前,秦府外院的向管事亲自去到洛府,托着一只缎匣求见。说是自家的婆娘是在四小姐院里管杂事的,这匣东西是四小姐特意交待,给表少爷送来的回礼。
洛云渊只瞧那匣子的式样便知是坊间之物,怎么可能是浅夕所送,多半是秦阆买来,替妹妹回礼的。
过后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套石青色琉璃衣帽扣,精工巧制。
礼物不轻不重,但胜在新奇,又实用适宜,可见秦阆费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