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离婚游戏
回到藤萝山庄的家中,院落也沉寂在夜幕里,几只麻雀因为骤现的车灯光吵醒,在院前的藤萝里叽叽叫着。唐绍波按了遥控器,黄色的铜艺雕花院门缓缓开启,他开车径直进了车库。从车库出来,院子恢复寂静,若不是不远处的人家传来钢琴声,再没有什么人的气息。
只有客厅亮着昏黄的灯光,唐绍波已经习惯了这种凄凉,有时他不明白,就那三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房子。书房有了,可自己不曾在里面待过;健身房也有了,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日渐肥硕;客房三两,但是除了狐朋狗友,再没什么值得珍惜的朋友;就连宽敞的卧室,经过精心的布局设计,可是真正在里面感到舒服的日子并不多,相反,沉浸在黑暗中,往往有种失落。这就是家,精心打造的家,梦寐以求的家,日渐生厌的家,毫无生气的家,注定死亡的家。此时,唐绍波心灰意冷,抬头看了灰暗夜空,心里的抓狂倒没了。
推门进去,陈静疏懒地窝在沙发上,专注地涂抹趾甲油,看也没有看他。
“我回来了。”唐绍波平静地说了一句,这简单的几个字里尽现他的疲惫。女人啊,千万不要让男人过多疲惫,这是何苦,平白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唐绍波一下子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个地方不是自己的。
正在自己房间看电视的小保姆听到汽车声,知道男主人回来了,此时跑了下来,接过唐绍波月兑下的外衣。“回来了,吃饭没有?”
昏黄灯光下的陈静美丽极至,早些年都没有工作了,每天便专心保养自己,所以不曾留下岁月印痕,看上去反倒有了成熟女人的风韵。
“坐吧!”陈静依旧没有抬头,冷冷地说了一句,算是跟丈夫打了招呼。
唐绍波看到茶几上,有瓶开启的红酒,两个高脚杯倒立在托盘上。
“喊我回来什么事?”唐绍波一旁坐了,拿了红酒杯给两人倒了点酒。
“你上去吧。”陈静扭头对呆在一旁的保姆说。
保姆也没说什么,就上去了,她早习惯了这两人的冷战,不打闹,只是冷嘲热讽,互相地瞧不起,有时候她感到这两个夫妻很有意思,也很好笑。
看着保姆消失在楼道一侧,陈静点了一支烟,蓝色的火焰把她的脸衬得诡异。“你是不是爱她?”
依旧是这句话,依旧是这样的开头。如果唐绍波否认,陈静就会声嘶力竭地说,你说谎。如果唐绍波承认,她就冷冷傻笑,那你回来干吗。即便唐绍波什么也不说,仅仅沉默过久,她就会说,心虚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别他妈的孬种。
唐绍波知道没有折,无所适从,隔段时间,总会有这样一次,起始一口否认,后来只好承认,再后来就是哑口无言。他拿了酒杯,浅尝一口酒。这红酒是为他准备的,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当她审问时,他开始喝酒,不喝什么烈性酒,担心有天会杀掉她;不喝啤酒,那样没有什么气氛。只有红酒,带着浪漫气息,在一个依旧美丽、青春,却灵魂老去的女人面前,喝上一口,总有一种优越感,当然也有无奈的落寞。
而今,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主动为他准备红酒。她也喜欢这样,自己斜倚在沙发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指甲很鲜红,是天然的凤仙花包裹出来的,美得动人;或是也端着一杯红酒,不喝,就是在身前晃悠,看着折射出的红色光忽在胸脯上一仰一仰的晃动,感到很凄美。而自己不骄不躁的、娓娓动听地陈述自己内心的郁闷、恐慌和愤懑。可是,今天她想结束这种无休止的浪漫,结束无休止的重复阐述,说的再多,这个男人也不会理解,只会没有耐心。
“我知道,你并不爱伍惜,要不你也不会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也不爱于星儿,要不你也不会在这里坚持这么久;我也知道你也不爱陈静,只是你试图爱她罢了,所以你在这里。你只所以和她们在一起,不过试图挽救你罪恶灵魂罢了。是不是?”陈静依旧在胸前晃动酒杯,看上去很超凡月兑俗,人在无邪地笑,只是有些凄美。
唐绍波愣在那里,盯着她看,为她的话感到意外。终于她走出一个固守的圈子,不再苦苦盯在过往事情上了。但是他却感到莫名的恐慌,好像灵魂深处的隐秘被窥(kui)视。但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想说什么,沉默是最好的壁垒。况且,他已经习惯了沉默,至少在她面前。
“但是,她一直存在,存在你的头脑里,甚至梦里,是不是?”陈静莞尔而笑,仰头饮下酒。
“她是什么样子?超凡月兑俗?还是美如天仙?”她端坐了身子,看着唐绍波。
唐绍波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显默默的存在?该不会雇了什么私家侦探吧?
“实际,你不会重视什么美丽,你早说过美丽是青虫蜕变后的蝴蝶,只是昙花一现。这句话真好,以至于我这么多年为这句话活着,就想证明给你看,美丽可以永生不灭。但是留到美丽又能如何,并不能获得你的爱。”陈静说着为自己斟满了酒。
“你到底说什么啊?”唐绍波实在记不起自己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经典一样,可是这样文绉绉的话自己会说出来吗?美丽是青虫蜕变后的蝴蝶?我看美丽就是海洛因,是毒药,要不她也不会这样上瘾了。
“我早知道她存在了,扯上伍惜,扯上于星儿,她俩都无关紧要,就是为了等着你说,说那个人,那个我不知道的人。可是直到今天你还在隐藏,你为什么总是在欺骗,你为了自己的感情却害了别人的感情。”陈静语调尖锐起来。
看来显默默她已经知道了,要不也不会这样振振有辞。竟然知道了,说与不说都一样。
陈静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那双明澈的眼睛充满眼泪。
这也是与往次不同,她竟然重新有眼泪了。唐绍波不知怎地心中酸溜溜的,也想哭。
良久的沉默,陈静任由眼泪滚下,她仰头喝下一杯红酒。
“现今,她死了,你也该心灰意冷了。”她缓缓地说,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唐绍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终于死了。”陈静长长叹口气,持久的无奈好像随这一声长叹叹了出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唐绍波吼了起来,第一次这样愤怒。
“你可以伪装,不为她死而过多伤怀,但是我已经看到你内心莫名的疼痛。而我就是要往着疼痛上撒盐。”陈静也提高了分贝,她不喜欢所有生气的男人,生气是男人最明显的性症,最为丑陋。
唐绍波不喜欢争吵,此时他心中的无名之火散于无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下来。
“这么多年,我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获得你的爱,可是你却不曾改变,而今,我也累了,只好选择离开。”陈静压低了声音,说完就咯咯笑了,好像一下子开心许多一样。
“既然你选择离开,那就走吧,我不会拦你。”唐绍波狠狠地说。
“只是,我这么多年的损失,要你赔偿。”陈静冷冷笑了。
“你要什么?”唐绍波此时真的心灰意冷,感到挽留是最大的伤害。
“全部,包括意达科技。”陈静探出身子,以优胜者的姿态看着他。
“你作梦吧,别的都可以给你,意达科技,就是我给你,其他股东也不会给你。”唐绍波没有想到陈静会这样贪婪。
“你不给,那我就把你肮脏的灵魂公布出去,让你无法做人。”陈静凑到他脸边小声地说道,连眼角也露着笑容。
“你别神经质了,什么肮脏的灵魂,你再痴心妄想,我把你送进疯人院。”唐绍波此时显得无比愤怒,看上去也不留一点情感。
“疯人院,亏你想的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卑鄙行径,我有确切证据证明你爱着你的妹妹,大家不会不信的。”陈静摊了底牌。
唐绍波一愣,旋尔哈哈笑了。“你说什么?我爱我妹妹?爱,当然爱了,我妹妹我为什么不爱。”
“爱到梦里叫她的名字,这正常吗?”陈静脸顿时变得惨白。宋倩的名字是这场噩梦的开始,直到前不久她才知道那是唐绍波的妹妹,亲妹妹。
唐绍波似乎窥视到陈静的脆弱,就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胡思乱想了,如果离婚,除了公司外,都可以给你。如果别的你还要,休想,那就别谈离婚了。”
说着唐绍波就起身,不再理睬她,到壁橱那里拿了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
“你往哪里去?”陈静一时紧张起来。
“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完全一个神经病。”唐绍波头也不回就出了门。开了车库的门,把车开了出来就一溜烟出了院子。
陈静听到汽车的离去,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