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往昔
陈文是决定扩大律师事务所的规模,所以招了一批应届本科生做助理,并网罗一两个老律师。因为业务一时跟不上,他需要钱,以前挣的钱为治方如兮的病花光了,还借了文秀一大笔钱,为此急于把疗养院的房子转手。但是因为在里面死过人,所以很难出手。也没有接到什么大案,经济上顿时捉襟见肘。
文秀知道他的经济状况,所以又拿出五万块给他。陈文是虽然不想再欠文秀人情,但是也不知怎样拒绝,就写了欠条给文秀。
文秀接了欠条,没说什么就走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眼泪滚了下来。以前,方如兮在,他写欠条还没什么。可是,现在方如兮死了,他又跟自己有了关系,还写欠条,那不是明摆着伤人心吗。
陈文是从没有认真考虑和文秀的关系,有时候他一个人呆在房里,什么也不做,他想不起文秀。即使偶尔想起文秀,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她是自己的港湾,可以栖息的港湾,但是没了港湾又该如何呢?他们之间似乎和以前一样,只是一个星期总有一两次到文秀那里,大多都是文秀打电话给他。在那里吃餐饭,聊一些没影踪的话,然后****,睡觉。
文秀非常想结婚,可是看到陈文是对她的态度,话在嘴边便咽下了,她等着他主动求婚。如果这样下去,文秀感到结不结婚都是一样,他跟本没把她放在心里。文秀每想到这,人就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最终会有什么结果。我三十岁了,文秀想到自己的年龄,淡淡的哀愁就袭在心头,渐渐浮在脸面上。
结婚的概念已经不在陈文是的思考范围,当年许多次提出和方如兮结婚,可是如兮都拒绝了,随后疾病困扰方如兮,陈文是再也没提到结婚。现在和文秀在一起,他也没想过结婚,他习惯了这种生活。
这天晚上,方永兮打电话过来。自那次从陈文是那里拿回方如兮的遗物后,方永兮就没跟陈文是联系。他嫉恨陈文是,感到他把遗物罗列得清楚,是在示威。
这天看到妻子戴了胸花,记得是方如兮的遗物,心中有些悲触,又想起陈文是。隔了这些日子,心中的怨恨没了,就想喊他出来坐一坐。
陈文是没料到他会打电话,也没事情做,就答应了。方如兮提议去仙天酒吧,说要跟他介绍一个人。陈文是知道仙天酒吧,上次和叶方静去过那里。陈文是又想起郑景文,不知道方永兮介绍的朋友是不是郑景文。
九点多,陈文是打的到了仙天酒吧,那时方永兮已经在那里和一个朋友喝了半打啤酒了。陈文是见那个朋友不认识,也就拍了拍方永兮的背,随后侧身在他一旁坐了。
“你来晚了,罚酒。”方永兮对陈文是总是不客气。
“得,我是挂了电话就往这里赶的。”虽说这些年稀有见面,可是看到方永兮还是感到亲切,当年的情谊似乎淡了,但是一见面心中就莫名地感动。
方永兮也没认真,给陈文是倒了酒。“先罚三杯,我们已经喝了半打,扯平算了。”
陈文是见一旁的朋友微笑地看着自己,也不想和方永兮争执。拿了酒杯和另个朋友的酒杯碰了下。“怎么称呼?永兮你也不介绍?”
“诸子虚,我的一个朋友。”方永兮介绍道。
诸子虚也拿了酒杯和陈文是碰了杯。陈文是仰头一口饮下。
“朱德的朱吗?”陈文是放了杯问道。
“不是,诸子百家的诸,孙子的子,虚伪的虚。”诸子虚解释后也仰头一口把酒饮下。
“就是大家都是虚的意思。”方永兮一旁加了一句。
“大家都是虚的,有意思的名字。”陈文是见诸子虚喝酒爽快,心中就有了好感。
诸子虚笑了。“名字都是符号,代表一个人就行了。”
“他是作家,是省作家协会的理事。”方永兮给两人倒满酒。
陈文是顿时刮目相看。
“作家,了不起啊。”陈文是说着拿出名片夹,拿了一张名片递给诸子虚。
“哈,说不上,九流作家,欺世盗名,混点过日子的盘缠而已。”诸子虚很谦虚,双手接了名片,也从名片夹拿了名片出来给陈文是。
陈文是也双手接了名片,仔细看了一下:诸子虚,自由职业者,电话:1392214****。很简单的一张名片。
“我现在看了,搞思想工作的人虽是务虚,却在做实在的东西。”陈文是赞赏道,把名片放进名片夹里。
“什么意思,还请解释?”诸子虚一头雾水。
“我是说你们搞文字工作的,注重思想方面的探索,这是虚的。而我们追求物质方面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可是百年过后,所有的物质都不在了,但思想却能流传千古啊。”陈文是说着笑笑。
诸子虚这才明白。“得了,那要看干什么思想工作。我这是瞎混,作家的名头不敢当,思想家的名头更不敢当了。”说着开怀笑了。
“朋友也算是认识了,你俩就多喝几杯。”方永兮提议。
“叫小姐拿骰子,愿赌服输,谁输谁喝酒。”陈文是才不理他那一套。
三人就玩起骰子,陈文是坐在方永兮下家,所以被方永兮抢开几次,酒也就多喝几杯,惹得陈文是急了,闹着跟诸子虚换位子。诸子虚一旁只笑,拿了酒杯跟陈文是换了座位。这样方如兮也被陈文是抢开几次,不觉三四杯下肚。
其间诸子虚去跳舞,方永兮、陈文是趁着酒劲,便东拉西扯起来,说些大学的事情。陈文是见方永兮什么都记得,心中就热热的。兄弟就是兄弟,隔多少年就不会不认识。
“现在文秀还跟你一个律师事务所?”方永兮问道。
“是啊,这些年也幸亏有她打理,律师事务所才有起色。”陈文是不否定文秀的能力。
“你该知道文秀可是爱你的,这也是当年我不支持你跟我妹妹来往的原因。”方永兮什么话都说了。
陈文是一愣,没料到他会提到这。“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
“过去?现在文秀可是在你身边,你也该考虑她了,好的女人毕竟不多。”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和文秀在一起吗?那时我还没有遇到你妹妹。”
“为什么?”方永兮不知道。
“是因为你,因为你爱文秀。”陈文是喝了一口酒。
方永兮呆在那里,醉眼昏花地看着陈文是,良久才低了头喝酒。“你怎么知道我爱文秀?”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肚中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陈文是也喝多了酒。
“我是爱她,可是也没叫你让给我啊。”方永兮感到受到侮辱,声音尖锐起来,只是混进吧厅的嘈杂声中,陈文是听不出来。
“我也没让,只是后来认识你妹妹,我一下子爱上她了,知道什么是真爱。”陈文是缓缓地说,喝了一口酒,心中隐隐作痛。方如兮毕竟死了。
方永兮盯着他看,见他不是说谎,也就没说什么。两人不再说什么,举了杯,碰了碰,都仰头喝下。
诸子虚舞出一身汗后,这才过来。
“临阵月兑逃,罚酒!”陈文是和方永兮几乎同时说。
诸子虚笑了笑,拿了酒杯喝下。“好啊,你俩商量好了算计我。”
陈文是和方永兮相视而笑,似乎又回到从前。
玩到一点多,三打酒喝完,出来风一吹,都倚在墙角呕吐,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三个人互相看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诸子虚还清醒,要送两人回去。方永兮拒绝了,让他先回去,然后跟陈文是一辆车,要送陈文是回去。路上,方永兮喊叫着,唱着不知所谓的歌,看上去很兴奋。
到了陈文是那里,陈文是看他酒意渐浓,不放心他一人回去,就拉他出来。
“这是哪里?”方永兮看着四周黑黝黝的楼问到。
“到家了。”陈文是没好气。
“到家了,你送我回家啊。”方永兮抓紧陈文是的臂膀。
陈文是连拉带拖把方永兮带到电梯,很快回了住处,给方永兮倒了茶水,回头看,方永兮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陈文是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吊灯的暗影看了一会。回到房里拿了空调被给方永兮盖上,自己坐在一旁看着方永兮,想起过去的许多事。
现在想来,大学是人生一段美好的日子,日子简单,活在里面人也很单纯。
认识文秀是从篮球场开始。那时学校各院系经常有比赛,每个球队都有自己的铁杆球迷。文秀不知从何时起成了陈文是所在经济法系的球迷。起始,她只是看看,比赛一结束就走了。陈文是并不太注意她,只是感到眼熟,因为有些时候几个朋友打球时她也在旁边看。一天,文秀也带了篮球,女生私下打篮球的不多,这才显眼了。
一次,陈文是和方永兮几个朋友打着玩。缺少一个队员,方永兮主动上前搭讪,邀文秀过来打。文秀毫不犹豫就过来了。文秀跟陈文是、方永兮一队,文秀几个漂亮的投篮,让众兄弟刮目相看,陈文是这才注意到身材细挑的文秀,感到她有股野性,大方不拘束。赛后大家一起吃饭,就互相报了姓名,留了联系方式。
再后来,文秀就经常约方永兮打球,一些兄弟还以为文秀喜欢了方永兮,除了陈文是外都拿方永兮开刷,闹得方永兮心中乐滋滋的。可是,陈文是知道,文秀喜欢的人不是方永兮,而是他陈文是。虽然文秀跟他的话不多,但是看他的眼神却不同,有时她说得正兴高采烈,可是一看到陈文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顿时沉默下来。
陈文是明白文秀的心意,却只想和她做普通朋友。见方永兮对文秀有好感,私下就积极鼓动方永兮去追文秀,可是方永兮说什么都不追,说自己喜欢的不是那号人。陈文是见这样,文秀再约方永兮打篮球就不去了。文秀一到球场不见陈文是,打球也就心不在焉,兜着圈子套方永兮的话。次数多了,方永兮才明白文秀喜欢的是陈文是。挫折没有让方永兮退缩,心中竟然真的喜欢了文秀。
陈文是对文秀没有什么恶感,相反文秀的举手头足都惹人喜爱,而且性格也像自己的妹妹陈顾婉,很利落的一个人。但是,爱情是另一回事,陈文是遇到了方如兮,她那种天使之美一下子打动了他,心中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
“文是,你喝酒,你喝酒。”方永兮睡梦中嘟囔一句。
陈文是这才醒悟过来,起来回房也就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