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锦绣却假装一片默然,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瞅着李氏,想要从她的脸上瞧出些啥来。可是,没有,好似真的就是那么回事似的。但锦绣晓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明晓得会有未知的陷阱等着她去跳,她也不得不去。秦大勇的姑姑,正是秦大勇四妹秦春兰的养母,从哪儿说来,他们当哥嫂或者侄子侄媳的都该去。
锦绣点了点头,“晓得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去,嫂子你先回去吧。”
说完,转身继续捡起桑葚来,仿若身后的李氏已经走了一般。李氏瞧了,满心都是气,苏锦绣这贱蹄子,她都站到这果子跟前了,她手里也明明拎着一篮子的果子,就舍不得给她拿回去。真真是,小气死了。
转过身,跺了跺脚,走了。
哼,小贱蹄子,你现在就得意吧你。待会子你们走了,看我不给你摘光光它。
锦绣等她走远了,立即抬头看向秦大勇和钟青。
“你们动作快点,就剩最边上那两颗咱没摘过了。你们赶紧爬上去,俺重新去拿两条床单过来,先给那些大个儿的,熟透了的全部打下来再说。”
说完,也不等他们搞个明白,就转身进了屋去。
“二嫂子,咱干不完明天接着干就是。秦姨过世了,春兰姐怕是一个人伤心得很,你还是快点过去陪着她吧。”钟红跟春兰,是认识的。虽然春兰不常回来,但是每次回来倒也都能跟钟红见上一面。而且锦绣也是蛮心疼这个小姑子的,比起秦秋燕,秦春兰可谓是胜出许多。
锦绣晓得钟红的想法,可原谅她吧。她穿过来之后,就没跟那个秦春兰见过,实在是没多少感情。若说有,也是以前的苏锦绣残留在身体的一点记忆和感觉罢了。
可是这话自是不能明说的。
“嗯,只是这会儿我不摘了,怕是回来,咱一颗也捞不着了。”李氏那个人,她太了解了。
钟红听了,觉得也是哦,大嫂子那个脾气,就是个不肯吃苦的。见着他们摘了那老多,待会子秦二哥和二嫂子走了,她定会偷偷的来摘了所有的桑葚的。
于是也埋头跟着忙活起来。
锦绣将桑葚全部提进了家门之后,关上了窗户,上了锁。猪圈门和大屋的门,全部死死的落了锁。锁是早前就让秦大勇买好了的,就是怕有啥事回个娘家啥的,好给家里上个锁,免得被有些人给偷了。
等他们一家子到秦家祖屋的时候,秦志远俩口子已经准备好了。俩口子都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笑容可掬的站在家门口,等待着锦绣和秦大勇的到来。
见她二人一来,秦志远立即迎了上去。
“大勇,锦绣,来了,咱走吧。”王氏一见锦绣穿了件淡黄色的单衣,颜色有些明艳,立即不高兴的垮下了脸。
“咱这是去奔丧,你穿那么亮堂,是想告诉你姑父,你很开心你姑去了吗?”锦绣低头一看,淡黄色,虽然没有黑色暗淡,却也没有老妖婆说的那么明艳吧。至少比起她来说,她的淡黄色很得体了。
瞧瞧老妖婆那穿的,一身红色行头,头上还有模有样的挽了个发髻,倒像是个小妇人。不过偏生就是那黢黑的脸色和手背,泄露了这辈子吃苦劳碌的真相。
锦绣不想跟她吵架,于是沉默的低下了头,半边身子藏于秦大勇身后,不跟她答话。
秦大勇见状,自然晓得自家娘子的意思。
“爹,咱赶紧走吧,姑父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咱赶紧过去帮着瞧瞧能干些啥。”
秦志远一愣,儿子啥时候说话那么溜了?为了锦绣跟他们顶嘴,那是着急了,撑着出来说的,他觉得很正常。可这会子儿子这一席话,说得好似经过深思熟虑,不得不让他为之一惊。
以前,他这个儿子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说起这些个道理的。有啥事,他都是埋头默默的做,从不计较得失,从不在乎是不是受了委屈。
“走,走吧,老婆子,别在这说不停了。”
“可你瞧着她那一身,那像是去奔丧的?”王氏就是瞧着锦绣不顺眼,压根就不想让她跟着去,可是这事上,她却狠不过老头子。那死的可是他亲妹妹,他自然是想儿子儿媳全部去给自家妹妹撑撑脸面。
“你还说?你说锦绣前,先瞧瞧你自个儿,你这大红大紫的,像奔丧的吗?要不是你这黑粗的老脸,老子还以为你是要去嫁人呢,还是去相亲?别废话了,赶紧走!”
秦志远这辈子啥都可以忍受王氏,但是人都会有两片逆鳞,而面子就是其中一样。
秦志远的妹妹,秦大勇的姑姑,名叫秦孝月,二十岁的嫁给了隔壁镇上的一个书生。夫妻俩婚前不认识,但经人介绍之后,相互倾心,这桩婚事也算是一桩锦绣良缘。
可唯一的瑕疵就是秦孝月嫁过去之后,五年无所出,急坏了孙家一家人。孙广才,也就是秦孝月丈夫的爹娘开始暗暗对其有隙,暗地里经常说要给儿子换个媳妇儿。
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哪里受得了这个?孙广才背着父母偷偷带了秦孝月去瞧大夫,瞧了一个又一个,都说秦孝月身体不好,无法生育。两口子是倍受打击,特别是秦孝月,几度哭着劝孙广才休了自己顺了爹娘的意好了。
孙广才是个有情义的,虽然妻子已经被证明一辈子无法生出孩子。他却跟他爹娘说,是他不行,是他不能生育。
如此一说,在封闭的农村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孙家二老倍受打击,瞬间就老了许多,却也再不提休了秦孝月的事情。
为了给二老些许安慰,秦孝月做了一个决定,她回娘家住了半年。那时候的王氏怀孕了,已经是第四胎。她晓得王氏不喜欢女娃,就跟王氏商量,如果生下来是个女娃,就送给她。条件便是,她接下来怀着孩子的日子里,家务活由她替她做。
王氏一听,喜不自禁。
若是儿子,她抢不去,若是女儿,有个人甘心替自己养,真是天大的好事。就这样,未出世的秦春兰就被抱给了姑姑。
秦春兰生下来没几天,就被秦孝月抱走了,对外秦孝月从来不隐瞒事情的真相。俩口子开开心心的抚养着秦春兰长大,二老见了孙女虽不是亲生,但总比没有来得好。
秦春兰在孙家,可谓是集百爱于一身。她常常想,姑姑要是不告诉自己她不是她亲娘该多好?比起亲爹亲娘,她情愿一辈子做姑姑姑父的女儿。
秦家一行,浩浩荡荡的走路到了孙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远远就能瞧见,孙家的院子里挂满了白孝布,随着傍晚渐凉的冷风吹拂着。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去里边坐会子,喝点水吧。”瞧见他们到来,孙广才拄着拐杖慢慢的迎了上来。
“广才,孝月一直身体好,咋会忽然就没了哩?”秦志远这辈子,就只有孝月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感情自是非比寻常。
他也不急着休息,就想先晓得妹妹咋会忽然就没了。
说起秦孝月的死因,孙广才却忽然身形一晃,朝着地上栽了下去。秦大智和秦大勇见了,急忙伸手将他扶了住。
那厢,原本正在哭丧的秦春兰见姑父差点摔倒,急忙站起身,奔跑了过来。
“爹!爹你咋样?你有没有事?”是的,她心里虽然知晓该叫姑父,但是十八年养育之恩,她无法偿还,就只能叫他一声爹,叫姑姑一声娘,以表慰藉。
“兰兰,姑父、姑父没事。你爹娘想晓得你姑姑是咋去的,姑父一想起就难受,你替姑父回答了他们吧。”奄奄一息似的说完了话,孙广才对着秦大勇兄弟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松开自己,然后步履蹒跚的向着秦孝月的灵堂走去。
秦孝月的灵堂,设在了院子里,而不是堂屋内。锦绣瞄了一眼,便已了然于心,只怕姑姑是死于非命的吧。
“爹,娘,这事后面再说。咱先过去祭拜姑姑吧。”姑姑刚走,怕是姑父和春兰都还在伤心中,此时让他们回忆那些,不就是往他们心窝里捅刀子吗?
锦绣出口,秦志远和秦大勇点了点头,唯有王氏和李氏,却眼巴巴的想听到底咋回事。脸上没有半点的忧伤,好似跟个外人一般。
“咋能以后说哩?趁着小姑还没下葬,咱才得赶紧的弄清楚了,万一小姑有啥冤屈,才不会被埋没了去。”李氏在王氏的支持下,说了一番话,立即换来秦春兰狠狠一瞪。
“我娘是上山帮我爹采药,摔死的,摔死的!行了吧,现在你们满意了吧?”秦春兰一口气说出了原因之后,心里回想起了去收拾姑姑遗体回家的时候,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心里就难受的想流泪。却又不想在王氏和李氏面前流,于是转身朝着家外跑去。
锦绣见了,心疼不已。
“往别人伤口上戳刀子,还真是你俩的专利!姑姑的灵堂摆在外面,说明了啥,你们没有脑子想吗?”这是锦绣第一次指责王氏和李氏,半点不客气,毫不留情面。却让二人一阵脸色变幻莫测。
“相公,你跟爹去安慰下姑父,看看有啥帮忙的,帮着干些。我去追春兰,那傻丫头,现在心里肯定难过极了。对了孩子给你。”说着卸下了肩上背着的芷雨,递到了秦大勇手上。
秦大勇听了,点了点头,他也想亲自去追妹妹。可是他是男人,要去帮忙,有娘子出马,正正好。
“娘子,好好劝劝春兰,俺去看看姑父。”
说完,俩口子分头行动。锦绣经过了半年的时间,早已经将自个儿前世小时候的本能练了回来。尽管乡村小路坎坎坷坷,凹凸不平,她依旧能够健步如飞的前行,加上秦春兰本来也不会跑多远,很快就追到了。
秦春兰一袭素白的孝服,站在一处山路边,脚下,是丛林密布的山崖。同样素白的帽子,罩在她的脑袋顶上,却遮不住她已经及腰的长发。
锦绣站在她的身后,依稀可见她的长发正随着双肩颤抖着。她在哭泣,隐忍的哭泣。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也不说话,静静的陪着她站了一会子。才慢慢的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不晓得为何,这个小姑,她很喜欢。
“春兰。”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这种亲昵的称谓却好似叫了很久一般。看来,以前的苏锦绣虽然与秦春兰并无深交,但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子的吧。
秦春兰原本只觉得浑身寒冷,只要想着待会子会发生的事情,她就浑身冰凉。锦绣的伸手,无疑是一抹温热,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眼泪,却掉的越来越大颗了。
忽地一个转身,就扑进了锦绣的怀里。
“嫂嫂,嫂嫂,春兰的命为何这般苦?”
锦绣被她忽然的一扑,吓得有些愣住,双手张着,迟迟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子,她才后知后觉的将双手合拢,揽住了怀里已经十八岁的小姑子。
自己本身也才十七岁,还没有小姑子大呢。
这会子,也不晓得到底是谁抱着谁了。可是就算自己胸怀不够宽广,她也愿意给秦春兰用一用。
“哭吧哭吧,把你的委屈和伤心都给哭出来就没事了。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有爹娘,还有我们呢。”
“没有,没有!嫂嫂,没了姑姑,我就啥也没有了。爹娘,那不是我的爹娘啊,我还没生出来,他们就把我送人了,嫂嫂,我生下来只吃了几口她的女乃,她就不要我了。可是现在,现在姑父要把我还给他们,我不想,我不想回去。”秦春兰伤心过度,也不晓得心里的事情咋跟锦绣说,乱七八糟,一通的倒给了苏锦绣。
锦绣听了,眉头直皱。
王氏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可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没出生,就已经预定好了是女儿就送人,这娘亲当得,是有多么的奇葩和无情?
好在是亲姑姑,秦孝月和孙广才一家从不曾亏待过春兰。否则,她真为春兰的命运捏了一把汗啊。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不是还有姑父呢吗?”
“就是姑父要把我送回去的,他腿不好,家里向来都是姑姑撑着的。这会子,姑姑没了,他说他养不了我了,要把我送回去。嫂嫂,你不晓得啊,娘,娘她和李婉儿早就想把我嫁人换礼金了。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回去了,就那样的亲娘秦嫂子,哪还有好啊?”
秦春兰这几句话一说,锦绣立马明白了。原来,是她们在打她的主意,让她怕得这般?
自己的女儿,一文钱不花长那么大了,就想着来弄回去嫁人换钱?不得不说,这王氏还真是会想会算计。怪不得姑姑死了,她一点也不伤感,只怕心里不晓得咋乐呵着呢。
“嫂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要啊,不要嫁给那些只有钱,没人品的男人。”姑姑在时,王氏和李氏就已经来拖着她相了好几次亲,都是算得上有钱的人家,可那人品,真真是差得很。要不是姑姑做主拦着,怕是早就嫁了不知哪家吃苦受累去了。这会子姑姑没了,她的天就塌了,再也没有人能帮她了。
“不是吧,她总的是亲娘,咋地也会给你选个好人家的吧?”
“挑个好人家?呵呵,呵呵,要是能帮我选好人家,嫂嫂以为我回到了十八岁还嫁不出去?嫂嫂你比我还小一岁呢,孩子都俩了。我呢,我还待字闺中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么多年,姑姑给我选的,踏实肯干的,他们拦着不让。他们给我选的,就是有钱,其他不是败家子就是公子,姑姑也拦着不肯,我就在中间夹着,一直没有嫁。你说现在姑姑死了,她还不得欢天喜地的赶紧请媒婆啥的把我给嫁了。”秦春兰的唇角,一直泛着冷笑,眸光一阵一阵的闪过凌厉的光芒。
锦绣猜,她怕是在想着啥不好的念头吧。
可是她目前的境况,帮得起她吗?这一伸手,就意味着她要彻底跟王氏对上,还会平白无故多出来两个要养活的人。
可是,同为女人,她又是自己的小姑子,不帮似乎说不过去。
锦绣为难了,她已经够辛苦够累的了,实在不想再揽活往自己身上扛。可是看着身边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女,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不管。
秦春兰自然也看出了锦绣的犹豫不决。
她也晓得嫂嫂苦,这会子被爹娘和大嫂赶出家门,住在村里的鬼屋里。可是她也真的没有办法了,秦家,比鬼屋还要让她觉得憎恶和害怕。
忽然,站在崖边的少女忽然一个折身,正对上锦绣的身子。
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惊得锦绣心都跟着一跳。
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她还以为,这丫头要干啥啥事呢,可真是吓死她了。
“快起来,跪天跪地,没见过跪嫂嫂的。”
“我不,我不起来,嫂嫂,你就答应我好不好?让我跟着你过,我啥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我情愿跟着你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回家被他们给胡乱嫁了。”
“可是我若答应你,你娘指定要把我恨死了。我倒不是怕他们恨我,只是她们俩你也了解,怕到时候我们整天都要忙着应付她俩的那些幺蛾子。我也不怕,我就怕到时候你和大勇夹在中间为难,毕竟那是生你们的亲娘。”有些事情,还是事先说好的好,她为了她与王氏李氏起冲突,别到了将来吵得厉害的时候,她反过来帮着那俩人指责她。
秦春兰一听,心头就开始欢喜。看来嫂嫂还是心软的,她终于有救了。
“嫂嫂放心,只要我愿意跟着你们,他们没法子的。我待会子就去跟姑父说,说把我给你们。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跟着嫂嫂,报答嫂嫂的。”秦春兰到了此时,脸上才露出几丝缓和,却仍旧藏不住失去亲人的伤心。
“起来吧,以后别再随便给人下跪了。你跟了我,我咋舍得你一辈子不嫁,你放心,嫂嫂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只是这些都还远。现在,跟我回去,去看姑姑好吗?”
“嗯,谢谢嫂嫂。”拉着锦绣的手,秦春兰仰着头,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水,俩人一起朝着孙家回去。
农村里哪家有人过了世,村子里的乡亲们都会自发的来帮忙的。守着灵堂的守着灵堂,做饭的做饭,洗菜的洗菜,还有请人选阴地,上山挖坑的。
年纪还轻的俩口子,根本来不及准备棺材。事发突然,孙广才也是掏光了积蓄,给秦孝月买了口简单的棺材,买了些七彩的纸张,村里手巧的妇女正帮着扎起花圈来。
锦绣跟着秦春兰重新踏进了孙家院门,就瞧着大伙继续在忙活着。王氏和李氏正跟着一群女人洗着菜,秦大智也在帮着干些体力活,秦大勇不晓得藏在哪儿,锦绣反正是没瞧见。秦志远,一脸忧伤的跟着几个村子里的老年人坐在守灵的桌子边,愣愣的的发着呆,时不时的搭理旁边的人一句两句。秦芷雪则是一脸无忧无虑的在旁边,逗弄着被放在背篓里的小芷雨,俩姐妹,玩的不亦可乎。
“嫂嫂,我要去忙活了,你寻个地方先坐会子。”
“歇啥,我又不累,你去忙啥,我去给你帮帮忙。”锦绣说着,就撩起袖子来,看着秦春兰。秦春兰见她不是说着客气话,也不客气了,直接领着她往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地方走去。
“我在家也没干过啥重活,就只会做些轻巧的,嫂子,跟我一起扎花圈吧。”说着,两人挤进了围着三五个人的妇人中间,开始拿起桌上已经剪好了的纸卷,开始小心翼翼的扯散开来。
“咦,春兰,这是你秦家那边的嫂嫂吗?长得,可真是俊俏,细皮女敕肉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俩人刚开始干起活,旁边就有人问起话来。锦绣闻声看过去,原是一个胖妇人,一身横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着,脸上洋溢着几丝淡笑。
“嗯,婶子,这是我二嫂苏锦绣,嫂嫂,这是我们村里的张婶儿。”
“张婶儿好,各位婶婶嫂嫂也好。”锦绣唇角微翘,对着几个人都给问了好。
几人见她不但模样好,性子也温和,还彬彬有礼的,心里就生不出厌恶来。
虽然隔着一个镇好几个村,但是王氏的泼辣和蛮横他们都是有耳闻的。原以为锦绣被她撵出门,定是个不讨喜的,这会子一看,怕是那王氏又瞎了眼了吧。
这好的媳妇儿,她们可是想找都找不着,她倒好,费尽心思给撵了出去。
哎,真是各家有各家的事儿。
几人分别跟锦绣打了个招呼就不再围绕锦绣说了,今儿个的她们的主题,是春兰。
春兰模样跟锦绣比起来,差不了。而且从小跟着孙广才读书写字,也是一副温顺和善的模样,村里好些人都瞧着喜欢。想找孝月讨了她做儿媳妇的,也不少,可王氏一直拦着,她们也没法子。
这会子孝月走了,这好的姑娘,也不晓得会落到个啥下场。
“春兰啊,这你姑走了,你姑父腿脚不好使,你将来可咋办呢?”
“爹说要送我回秦家去,我也不能忤逆他。各位婶儿嫂子也晓得那边我娘的脾气,我爹跟着我去,怕是会挨人嫌弃的。往后,还请大家伙帮衬着点子我爹,春兰今后,定好好报答你们大家。”说起秦孝月死去的事,秦春兰就只能抹眼珠子。
大家虽然也不忍心,但还是忍不住想关心关心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她的将来虽然与他们无关,可是一个村子生活了十几年,他们也是看着春兰长大的。咋就舍得她受苦呢?
众人想帮忙,却又都无能为力,只得齐齐叹了口气。
“你说啥子傻话哩?广才这边,你就放宽心吧,俺们有事没事都会帮衬一把的。婶子们担心的不是你爹,是你呀。你这傻丫头,也不晓得你那个挨刀子的老娘,会把你嫁了啥样的人家,你虽然不是俺们的孩子,可都是俺们瞧着长大的,哪个见得你去受苦哇。”
“是呀是呀,春兰啊,你亲娘老子那般的人,婶子真是怕你回去了,到头来落不着好啊。这孝月走了,以后再也没人帮你撑腰了,俺们只是些外人,帮不着你了。”
几个人说着秦春兰的将来,也都是抹着泪水,慢慢的扯着花纸。
泪水,滴到了花纸上,晕开成了一朵朵更加妖艳的花儿。
看着大家为自己担心,秦春兰心里虽然伤心,却也好受了不少。起码,大家还都是关心她的,他们力不从心,她不怪。
“各位婶儿嫂嫂请放心,往后,我不会回去秦家,我要跟着我二哥和二嫂过。二嫂已经答应了我,你们都可以放心了。”
众女一听,齐齐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锦绣。
“这么好心,不会是想到时候拿春兰来换聘金啥的吧?听说你和大勇住在那鬼屋里,自己都养活不了,咋养活春兰?”
锦绣见大家一听自己要养着春兰,顿时说出些伤人的话来,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是与不是,他日自有分晓。这会子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春兰,你也别说了,倒时候娘和大嫂晓得了,怕是姑姑都没法安息了。”
众人一听,面色一红。也是,这会子根本不是嚷嚷的好时机,孝月,还躺在那边的棺材里呢。
“你可不许跟你那婆婆一般杀千刀的,春兰这么个可人的姑娘,你可要凭良心做事呀。”
那胖子忍不住,最后提了一句。锦绣立马笑着点了点头,“婶儿放心,锦绣跟你保证,今后我锦绣吃肉,绝对不会只给春兰喝粥。”
真好啊。
春兰虽然没了亲娘的疼爱,可是得到了姑姑和姑父的全部的爱。也得到了村子里大家的喜爱和呵护。如果她被养在家里,怕是会跟她和秦秋燕一般,早早嫁了人,在家还不受待见吧。
一家子在孙家歇了一晚上,第二日秦孝月就下葬了。王氏和李氏本来还眼巴巴的想提出来带秦春兰会秦家的事,却被锦绣和秦大勇几个搅合给说没了。
“爹娘,姑姑刚走,姑父心里正难受,这春兰,就留在这先看着姑父吧。过后了,你们再来跟姑父说也行啊。”
背着孙广才,锦绣总算是劝住了王氏和李氏,拉着大家伙回了白凤村。
到了家,锦绣瞧着果然自家门口的桑树上已经没有桑葚了。李氏啊,还真是个心大的,为了摘这些个桑葚,竟把自个儿的俩儿子留在家里,没带去秦孝月家。
锦绣也不在意,反正好的都让她给摘了。
锦绣将家里收拾好,急忙的就先给饿了一宿的猪给做了一顿,让秦大勇给拎去喂了。自己则将这些天打下来的桑葚全部给搬了出来,足足有箩篼装起来一担子呢。
锦绣用小格筛一点一点的倒出来,把不好的,碰伤的,给挑出来。大颗饱满的,放到早上拣的那个筲箕里面,准备捡些好的,给娘亲送过去。
半年多了,她半年多都没去过娘家了。这会子,该是去看看的时候了。
“娘子,猪喂完了,你要干啥,俺来帮忙。”
“来吧,帮我把擦破皮的和烂的拣出来,擦破皮的待会子洗来吃了,烂的直接扔了就是。”坐在屋檐下长凳上的锦绣起身往板凳的一头挪了挪**,给秦大勇腾了一半出来,又从旁边捡了个小格筛给他,俩口子就那么坐在一起挑挑拣拣起来。
“不是要捡些大个的,你明儿个带去给岳母哩?”
“喏,我已经拣够了,足足一篮子呢。”锦绣指了指自己脚下不远处的菜篮子,对秦大勇道。
“哦。”秦大勇不说话了,锦绣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其实她也没做过桑葚果酒,只是前世学了些专业知识,也曾经在QQ空间里收藏过一个制作葡萄酒的帖子。
那帖子的内容,她得慢慢的想一想。
前面,是挑拣材料,要选成熟的,好的,没擦破皮的葡萄。换成桑葚,也是同理。
拣完之后,好像是要用盐水侵泡。咦,不对,那帖子里说擦破皮的葡萄不能用是因为盐水浸泡时怕外面的农药给泡进里面去了。她这是纯天然的桑葚,不存在农药残留,也就是说不需要把擦破皮的全捡了。
“相公,现在光拣烂的,擦破皮的别管了。”这样,就能省些事了。
“哦。”依旧埋头做事。
不用拣擦破皮的,锦绣发现瞬间多了很多可以拿来做的。因为是从树上摔下来,很多大颗的都被擦伤了,要是不能用,他们就会少很多材料。这会子,不用担心了,呵呵。
不用拣擦破皮的,时间也花的少了许多。
没到一个时辰,就捡完了。锦绣将它们全部用三个木盆浸泡了起来,唯一一点心疼的就是,需要不少盐巴。
盐巴,在这个时代来说,那可是贵如黄金的存在。
为了省钱,锦绣都是买的粗盐,然后每个盆子里都只倒了很少一部分。反正盐水是拿来除有害物质和农药的,她这纯天然,怕是也没多些个脏东西。
锦绣分了三个桶泡,最后一个桶的刚好泡下去,第一桶的就可以捞出来沥干了。锦绣特意让秦大勇之前编了三四个大号的筲箕,往那大木桶上一搁,就稳稳当当的了。
一边泡完,一边就开始捞起来,一点也不耽误事。很快,所有的桑葚全部都给泡好,用大筲箕装起来,等沥干。
桑葚表面凹凸不平,比起葡萄来说,沥干的时间要长些,锦绣便用手轻轻的将桑葚在筲箕中尽量摊开一些,风一吹,干的也快些。
等沥干的时间她也闲不下来,跑到主屋里将主人家留下来的几口大土缸给搬出来。
锦绣丝毫不顾及床下灰尘扑扑,直接低头钻了进去,捧着大缸就往外面搬。土缸外面,蒙了足足有一指厚的灰尘,几乎已经看不出土缸本来的土黄色。
锦绣取了出来之后,叫上秦大勇俩口子一起往外搬起缸来。锦绣数了数,足足有八口大缸,也不晓得以前这家人是有多爱吃酱菜,准备了那么些土缸。
锦绣和秦大勇将它们全部搬到井边,秦大勇打水,锦绣清洗,一点一点还原了土缸的本色。土黄色的表面,打了光亮的胎釉,让土缸看起来明亮通透。
锦绣瞅着,有点像前世那些所谓的古董的感觉。或许这玩意儿带回自己那个时空,真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了。
要不然几个月前在屋子里四处翻翻,她还真不晓得这家里还有这稀罕玩意儿。虽然集市上有得卖,但按照他们目前的经济能力,莫说是买八口大的了,就是几口小的,也得要不少钱呢。
锦绣洗完八口大缸,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干脆坐到了屋檐下的凳子上,歇起气来。两只手,不停的对着自己的嘴里边扇风,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凉快下来。这天,真是太热了,若是有支冰棍含在嘴里多好。前世的老冰棍,可是她每年夏天的必备品,到了这儿,她就只有靠着回忆咽口水的份咯。
“娘子,累了吧。你别忙活了,你跟俺说,接下来要干啥?”
“去把你的手洗干净。”他打水的时候,模着井上用来提水的钩子,满手的黄色铁锈。
可是他还要继续忙活呢,洗手干啥?
“娘子,你就说吧,俺干完再去洗手。”
“接下来的活,必须手干净才行。你去洗吧,洗完了我跟你讲咋做。”秦大勇一听,面色微赧。
“俺还以为、还以为你是让俺歇着了哩。你等着,俺这就去洗手来。”说完,就跑到井边,重新打了一桶水上来,将自己晒得黢黑的胳膊洗了个干干净净。
清澈冰凉的井水,顺着泛黑的胳膊往下流动,渐渐升起的太阳散发出明媚的光芒,透过水珠子的折射,看在锦绣眼里,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她的相公,此刻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在碧海蓝天下,咧嘴对着她笑。
他们,好似不是生活在一间鬼屋,而是活在童话般的天堂。
可是现实就是残酷的,锦绣的性格向来就不是个爱逃避现实的。拍了拍脑门,立即让自己回到了现实。
“去把那些桑葚倒进干净的木盆里,用手捏碎。”
“啊?”刚开始保护的这般的小心翼翼,擦破皮的都喊拣出来,这会子,又让他全部捏碎?秦大觢uo铝耍?镒诱獾降祝?羌父鲆馑迹军br />
“啊什么啊?快点去吧,我歇一会儿就来帮你,你一个人,也不晓得要捏到啥时候去。再啰嗦下去,芷雨又该醒了。”锦绣伸出手,绕道自己的腰部,使劲的对准酸疼的部位按起来。
“哦,啊!咿呀咿呀,咿呀咿呀。”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听在锦绣耳朵里,却仿若穿耳魔音。
真是乌鸦嘴啊,说啥来啥。小芷雨,这时候竟然醒了,好在小丫头醒了没有哭闹,反而在床里边牙牙学语起来,吚吚呜呜,锦绣也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
摆了摆有些昏昏的脑袋,朝着屋内走去。
“小宝贝,你醒了?睡饱了吗?还是饿了呀?来,先起来尿尿一个。”揭开薄薄的一层床罩,将穿着布片的芷雨一手护住颈子,一手护住**的抱了起来。两只手,拖住她的双腿,朝前面分开,走到了院子前边的菜园子边,蹲了下来。
“来,尿个尿尿。嘘……。”
顺着锦绣温和而轻微的声音,小丫头真的就小脸一个舒展,近乎没有的眉毛慢慢的也展开了来。忽地泉口一开,一泡晶莹剔透的尿尿就这么洋洋洒洒的撒进了菜园子里。菜园子里,锦绣随意的撒了些白菜种子,萝卜种子之类的,每样撒一点,都不多,但图个自给自足。每天,小家伙的尿尿基本上都被锦绣直接把到土里边,要不然也是用专门给小家伙把屎尿的盆子接了,端过来撒进去。
别看屎尿瞧着臭气熏天,可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无公害农家肥。
小丫头尿了尿尿,心情更加好了。小手儿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使劲的张开眸子,瞧着抱着自己的娘亲,伊伊哇哇又开始说个不停。锦绣瞧了,隔外开怀。
“你这小不点,吚吚呜呜的,说的啥娘亲也听不懂呢。来,咱们去瞧瞧爹爹在干啥,爹爹,你在干啥呢?嗯?”锦绣陪着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柔至极,全身心的母爱泛滥成灾,每次秦大勇一听娘子哄孩子,都哄得他也心痒难耐。
娘子,要啥时候才能让他亲热亲热哩。他记得,以前娘子跟自己好的时候,说话也是这般,轻轻的,很温柔。
“小雨儿乖,爹爹在做好吃的。等俺们家雨儿长大了,就可以吃了是不是哩?”一边捏着桑葚,一边抬头,朝着芷雨挤眉弄眼。
芷雨本来就好奇爹爹手里捏着的玩意儿,可被爹爹一逗,立马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相公,拣个小的给雨儿吃。”这可是最应季的水果,小孩子吃了最好。
秦大勇听了,急忙挑了一个光泽度特别好,但是大小又适中的递到了小丫头的唇边。小丫头先是伸出舌头,在桑葚表面舌忝了舌忝。
眉头立马缩成一团,舌头也收了回去。
“呀,娘子,她不爱吃呢。”
“啥呀,她没吃过的玩意儿,当然要先用舌头试一试了。你轻轻的给捏一下子,捏出点汁来,再喂试试。”
秦大勇啥也没说的照做了,果然,这一次小丫头还是用舌头出来尝试。许是这是尝到了味道,同样的皱起了眉头,咂巴着嘴的退了回去。
秦大勇见此,得意的笑了。
“娘子,她真的不爱吃呢。”
锦绣见他得意,立马不以为意的别了他一眼,小样儿,你可高兴得太早了。
“再试试。”
秦大勇见娘子不肯认输,笑了笑,继续将桑葚递到了芷雨唇边。这一回,可是把秦大勇的下巴给惊掉了。
吧唧吧唧,小丫头竟慢慢将整颗桑葚全部含进了小嘴巴里,咧着嘴吮吸着桑葚果汁。
“哇哦,呵呵呵呵。”小眼睛圆乎乎的睁开着,朝着秦大勇乐个不停。
“娘子,她吃了,她吃了哩。来,小雨儿再吃一个给爹爹看。”秦大勇仿佛找到了乐趣,开始捏一会子,拣一颗给芷雨吃。
“爹,娘,你们在吃啥,俺也要吃。”在屋子里练字的芷雪,也不晓得何时被他们的欢笑声吸引,丢了纸笔,跑了出来。
“你这些天还没吃够吗?”锦绣捏了一颗桑葚,递到了芷雪唇边,轻声问。
芷雪甜甜的笑着,三两下嚼碎了桑葚吞下肚。
“没够,这么好吃的果子,俺这辈子都吃不够。”她真的好开心,以前,爹娘也对她特别好,可是以前的她从不曾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从来不会花心思去采摘山上的野果给她吃。
朝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锦绣俩口子就开始忙活,此时朝阳已变夕阳,就欲西沉。一家人还在院子里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傍晚的红霞之下,破旧的鬼屋好似蒙上了一层七彩的霞光,在夕阳里,散发着属于家的幸福光辉。
如此唯美的画面,却总是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有人前来破坏了。
“大勇,锦绣,求你们救救我的春兰啊!”孙广才凄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惊得锦绣微微一愣,急忙奔过去,拉开了门栓。
“姑父,你、你咋来了?快,快进来歇一歇。”
“别歇了,锦绣丫头,快、快跟我去秦家救救春兰!”孙广才见锦绣要引自己进门,立马一把拉住了锦绣的衣摆,手里的拐杖砰的一声落地,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锦绣见此,心中立马响起警钟。
“他们,今儿个又去了?”
“锦绣丫头,姑父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春兰。那个王氏和李婉儿,压根就是要把我的春兰往火坑里推啊。”
“姑父,你先起来,到屋子里去帮我看着俩个孩子。相公,拿上扁担,回老宅。”该死的老妖婆,她都说了让他们等几天等几天,就那么急不可耐吗?姑姑刚去,尸骨未寒,他们怎可如此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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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悍吧彪悍吧,下一章有虐极品哟,别以为是拿扁担揍,否则就是你想多了。
锦绣的武器,绝对让你觉得销魂销魂再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