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待会儿还是先好好说行吗?毕竟,毕竟他们是俺和春兰的爹娘,总不好那啥——”跟着锦绣飞快的步子,行走在前往秦家老房子的路上,秦大勇瞧着锦绣决然的背影,有些隐隐担忧。
他有些后悔,刚刚在家那会子,咋就那听话的把扁担给拿了出来呢。这会子,娘子手中拎着扁担,好似真的要打上门去一样,让他的心,砰砰砰的直跳个不停。
“娘子,你慢点儿,他们搁老屋里待着,总不会跑的。你慢点,别把自个儿给累着了。”
“娘子,你等等俺,你等等俺啊。”
……。
一路上,锦绣听着身后秦大勇的喋喋不休,眉头是越皱越紧。忍,忍也是有个限度的,那一家子干的事,就是能让人忍不下去的。
“你别念了,我手上的扁担打不打人,决定权不在我,在那个老妖婆手里。”
出于对一个死者的尊敬,她昨天才没有说出来让秦春兰跟着他们一家的决定,就是怕那老妖妇和着李婉儿俩不顾死者为大当场就闹。
这可倒好,回家来还没一天一夜,那俩人就坐不住了。她昨儿个可说的是等姑姑秦孝月过了头七再去的。
“娘子,反正,反正咱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好不?”秦大勇听了锦绣的话,一阵汗水流淌。他晓得是他爹娘没道理,可是……
“好了好了,你别在噜哩噜苏的行不行?”听着他的话,她非但没觉得心头怒火消下去,反倒有怒火攻心的趋势了。
锦绣将扁担夹在咯吱窝,双手捂着耳朵,一路小跑起来。尽管秦大勇在身后喊破了喉咙,让她注意脚下的路和安全,她却充耳未闻。
秦家,夕阳已经沉下山头,院子里一片雾蒙蒙的漆黑色。可依旧可以瞧见院子里有几个人在拉拉扯扯。
“你这个傻丫头,你姑姑已经死了,你姑父又是个腿瘸的,咋养的了你哩?为娘好意接你回来,你倒是好,又哭又闹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你回来是不?”王氏拉着秦春兰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苦口婆心的劝导起来。
无奈秦春兰早已知晓她心里打着的主意,就是不肯松口同意,更不愿意从地上爬起来。
王氏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换来她几声冷笑。
“哼哼,你为啥接我回来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不会如你们的愿的。我宁愿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回这个家来被你们祸害!”此时此刻,秦春兰心里已然有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态。
昨天他们一家人在嫂嫂的劝说下走了之后,她还以为自己能有几天清静日子可过。咋地,也能给姑姑守过了头七。
可是今儿她早起出门一趟,回来就瞧见她的爹娘跟大哥大嫂正跟姑父在院子里说着啥。
当时她就晓得不会有啥好事。果然,他们先是劝说姑父,让他们把她带回来。姑父不同意,她也不肯,他们见劝说无果,就干脆直接的将她硬拖了回来,可怜姑父在后面穷追不舍,无数次跌到,却依旧没法帮助她。
“俺说春兰啊,你还真真是被姑姑给带成个傻丫头了哩?俺和婆婆哪里会害你?俺们为你选的那些个人家,哪个不是有钱的?嫁过去就当少女乃女乃,姨太太,享清福不好吗?”李氏见小姑子拿斜眼看自己和婆婆,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可为了那些客观的嫁妆,她不得不忍着怒火,假装好心好意的劝导秦春兰。
“我呸!少女乃女乃?姨太太?我从没见过哪家的亲娘会把自个儿的女儿嫁去给那专门上妓院寻欢作乐的风流败家子,也没见过哪家的亲嫂嫂会把自己的小姑子推给那五六十岁的老色鬼作姨娘的。就你们,就你们会!你们是我亲娘吗?是我亲嫂嫂吗?”
“你这说的啥话?你是老娘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这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老娘好言相劝,你不听是吧?行,老娘今儿个就明白的告诉你,明天,就会有媒婆上门来瞧你,给你说人家。到时候,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给老娘嫁出去!”王氏恼羞成怒,手一抽,一脚就朝着秦春兰的肩头踢了过去。
撂下狠话,她翻身就往屋子里走去。再也不管倒在地上的秦春兰。
李氏见了,暗暗一笑。转身,也跟着王氏进了屋。
打得好,这个秦春兰就跟那个苏锦绣一个样。仗着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就被养的跟大小姐似的。就她李婉儿,一张脸被晒得黢黑,有时候出门干活,顾不得遮阳,甚至晒得爆了皮。凭什么?不都是女人吗?凭什么要比她优越?
秦春兰被她一脚踢中肩头,直直的朝着地上倒去。肩头刺骨的痛意传来,她却觉得那痛,痛不过心底的撕心裂肺。
“我不会嫁的,我死也不会嫁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亲娘,嫂嫂的娘亲都是顾着女儿,顺着女儿。不是她不帮亲,而是当初她的二哥着实有些老实了,憨厚的有些让人瞧不起。可是嫂嫂的娘亲还不是顺了嫂嫂的心意,让她嫁给了二哥。
为什么她的娘亲就只想着用她来多换几个钱?从没有问过她心里的想法,更没有想过她今后是否会幸福,会快乐?
“春兰,起来吧,你娘和你嫂子也是为了你好。嫁个有钱的,不好吗?起码不用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秦志远瞧着王氏和李氏进了门,才脸色肃穆的走到了秦春兰的旁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我不起,我不起!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敢逼着我嫁人,我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的婚礼,绝对变成我的葬礼!”挥开秦志远的手,秦春兰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要朝着家门外逃去。
她要走,要离开这个魔窟。
可是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跟他们抗拒了,她早已经累得全身无力。加上又给王氏踢了一脚,肩上痛得要死,秦大智只是横手一拦,没有准备她便被那股子反弹的力气弹得重新倒在了地上。一袭素白的孝服,滚得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乌黑。
“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识好歹。死,就算是死,你也得替俺们赚一笔聘礼再说!”秦大智朝着秦春兰吐了口口水,对她的哭闹很是不以为然。若不是她还有几分能够挣钱的价值,他和娘子才不会一直拾掇着娘去把她接回来呢。
一个不会干活的臭丫头,他们还得先花钱倒贴着养着。
“啊——”秦春兰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家的人会是这么的残忍。死啊,她都说要血溅婚礼,他们都无动于衷的无动于衷,心狠的心狠。
双手抱住剧痛无比的脑袋,她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了起来。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生在这样一个家里?你怎么干脆让我早死了的好?老天爷呀,我秦春兰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天大的孽,你要这般折磨我?”凄厉的叫声,惊醒了村子里已经渐渐沉睡过去的鸡狗,也惊醒了左邻右舍的邻居们。
“伤天理啊,这秦叔俩口子简直就是在造孽啊。这般好的一个闺女,不好好疼着,竟逼得她想去死。”隔壁,牛家牛二熊的娘亲于氏躺在床上,悠悠然的说了一句。
“你别管了,这一家子,迟早要遭报应的。还有那个李婉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二熊上次可是为了帮大勇得罪了她的弟弟,以后在家,你可看着点二熊,别让她有机会欺负了咱家二熊去。”
“哎,俺就是想管俺也管不了啊,只不过就是听着这春兰哭的,好惨啊。养母刚刚去了,尸骨未寒,就被亲爹娘这般强行押回了家,饭菜没吃着一口,就商量着咋把她给嫁了。真真是,命苦啊。”于氏翻了个身,躺到了牛大牛的手臂里,用力的搂住了自家的男人。
心里想着,还是自个儿这样的好啊。家里虽然钱不多,但是都是自个儿俩口子一步一步挣来的,咋地,大牛对自己都还挺好的。
“别想了,这春兰啊,怕是只有大勇俩口子才救得了了。”
“能吗?他们俩口子要是能干,哪还会被赶出去了?”于氏想着,锦绣当初在家,还不是被王氏和李氏俩欺负,这哪里就能帮得了春兰哩?
“你晓得个啥?这今时不同往日了,锦绣,可不再是往日的锦绣了。你没听你儿子说哩吗,那日大勇被李仁义给打了,锦绣当时就一脚踢到李仁义的命根子给大勇讨了回来。”想想当日二熊回来说道的时候,他都不由得捂着下半身,浑身一紧。不由伸手捡过了被子,遮住了的自己的腰部以下。
“这热的天,你扯被子干啥玩意?还冷了吗?”于氏怪怪的瞅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又侧过身,睡到一边去了。
“希望春兰有个好命吧。”
牛家俩口子听见了却假装听不到,别人家的事,不是他们能管的。另一家,住在秦家的另一侧,听见了却是在心里偷笑。
“这秦家到底是要闹哪样?天都黑了,让人睡觉不?”这户人家,姓秦,跟秦志远一家原来是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的。但是随着长辈的去世,后辈的关系是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淡漠。时至今日,说成世仇都不为过了。
这户秦家,当家的唤作秦飞,跟秦大智一般的年纪,却跟秦志远是一个辈份上的。
在秦飞他爹和秦大勇爷爷那一辈来,两家的关系虽说不上亲如兄弟,但起码过得去。你家杀猪,他家宰牛,都会邀请对方一起吃上几顿,割几斤肉给对方。
可自从秦志远娶了王氏之后,那关系就开始变化。顾着两家的关系,秦飞他娘也没有做得太过火。直到秦飞家的二老过世,秦飞和秦大智也相继娶了媳妇进门,就开始闹腾起来。
王氏本就是个大嘴巴,喜欢说人是非,加上个跟她臭味相投的大儿媳,那本事更是日渐增长。跟她们走得越近,越是容易被说三道四。传出去人家秦飞的媳妇丁晴不会生养,还传出去说丁晴以前在娘家为人不好,跟别的男的勾勾搭搭过之类的话题。
别说人家丁晴压根没这方面的问题,就是有,也不足为外人道也。两婆媳偏生安生不得,传得村里人尽皆知,气得丁晴和秦飞跳着脚跟秦志远一家大吵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会子,秦春兰的事,正好给了丁晴暗爽的机会。
“别管,吵吧吵吧,那两个不消停的贱人,最好是把秦家的房顶给掀了才好。这些年,她们欺负俺们这些个外人不够了,连自家人,自己亲生的骨肉都拿来作践。总有一天,老天爷会给她报应的。”想起这些年自个儿在这个家,被王氏和李氏说道的那些委屈,丁晴就觉得心气难平。可又没有办法,她终究不是个拉的下脸与他们吵架的人,就只能隐隐吃了这个暗亏。
秦飞听着自个儿媳妇有些沙哑的嗓音,就猜得到这会子,娘子定又是红了眼睛吧。
一把拉过丁晴,趴到自己的身上。
“丁晴,这辈子,是俺秦飞没用,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飞哥,你别这么说。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去瞧瞧大夫吧,或者我再去瞧瞧?飞哥,俺是真的想给你生个娃,就算是个闺女,俺也想要。”她今年都二十二了,飞哥今年也二十八了,可他们却迟迟生不出娃来。
要不是这样,隔壁那两个大嘴巴子,哪能到处随意编排她的闲话。想想,她就觉得冤枉。
可是飞哥哪儿都好,偏生就是不愿意去瞧瞧大夫,说是、说是万一真是他的问题,怕大家伙晓得了,扫了面子。
这不,她的话才出口。
他就双手一挥,将她推到了一边,转身背对着她睡了过去。任凭她咋说,就是不为所动。
她去瞧过,大夫说她是没有问题的。建议秦飞去瞧瞧,可他不去,她也没法子。成亲都已经七年了,她一直无法说动他,她也开始想要放弃了。
可每次一说起那些委屈,她又觉得不甘心。
“飞哥,你就去瞧瞧,不为了俺,也为了秦家的香火哩。七年了,俺来你秦家七年了,就因为这个白白被那俩婆媳骂了不知多少回了。你就不能为了俺,去镇里找个大夫瞧瞧吗?即便有啥问题,你不说俺不说,哪个又会晓得哩?”
“不去,俺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没儿子就没儿子,若是叫人晓得俺生不出儿子,不是更叫人有话说?”
丁晴无言了,只有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无声哭泣比起秦春兰的大声哀嚎来说,似乎还要惨一些。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啥时候才是个头?
秦春兰这样问自己。
今儿个她是被拖回了秦家,嫂嫂、嫂嫂还救得了自个儿吗?嫂嫂,她都还不晓得自个儿被拖到这块来了呢。
秦春兰无声的淌着泪水,抬起头望向了院子的情形。
大家伙都累了,王氏和秦志远都进了屋子歇着了,留下了秦大智夫妻俩,守在院门口,不让她偷跑。
拖她进屋,她不干。
于是他们都不管了,让她坐在那冰冷的土地上,任凭她撕心裂肺的哭泣。
锦绣和秦大勇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秦春兰的嗓音已经开始沙哑。
“娘子,这、这春兰咋像是在院子里哭哩?爹和娘咋都不让她进屋哩?”秦大勇小跑几步,追到了慢慢停下来的锦绣,在她耳边低语。
锦绣隔着稀疏的篱笆墙,瞧了瞧院子内,将手指贴上了秦大勇的唇。
“别说话,让我先瞧瞧啥情况。”按理来说,春兰是不会一个人乖乖待在院子里的。有机会,她一定会跑。
这会子,太反常了。
不过等她走到院门前,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之后,她就晓得了为啥了。
“娘子,你说这春兰,能换多些聘礼回来?”这是秦大智的声音,语气里尽是兴奋和激动。好像嫁妹妹,就跟卖头猪一般简单,称斤论两,算成银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完事了。
“俺跟娘上回就替她张罗了好几家,给聘礼最多的那户是隔壁镇上一个大户人家。那家的老爷嫌弃家里的夫人姨娘都老了,想找个年轻漂亮的,说是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姑娘要年轻,漂亮,最好是温柔点的,读过几天书的。说是,说是娶回家请个师傅教教跳舞弹琴啥的,家里来客人啥的,也可以出来撑撑门脸。”
想起那个老头子,李氏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恶心感。可是一想到钱,她就觉得很高兴,很得意。反正要嫁过去伺候的又不是自己,只要有钱,管她秦春兰是嫁给谁呢。
“温柔?你瞧着现在春兰这样子,算温柔吗?别到了成亲那天,她把人家大老爷给打了,那咋办?”
“哎呀你懂个啥呀,娘约了媒婆明天就来家里瞧人了。人家那老爷说了,有点倔强没关系,到时候上花轿钱给灌点子迷药抬进门了就好了。等她被那大老爷一睡,生米煮成熟饭,自然就老实了。人家那老爷,妾室都娶了十几位,难道还没点子整治女人的法子吗?你呀,就等着数钱吧你。”
李氏说着,唇角的笑容不晓得已经咧到了何种程度。但是门外的苏锦绣却是双眼凸出,抓着扁担的手,青筋暴起,鼻孔就快生烟了。
秦大勇也是,听得呆头傻脑,无法反应。
这,还真是他那个亲娘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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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片编成的院门立马传出一阵颤抖,震得门后的秦大智俩口子大叫一声,滚到了地上。
“哎哟喂。”
“谁呀,大半夜的想干啥?”
“李婉儿,开门!”锦绣也不遮掩,尼玛这缺德的玩意儿,她今天要是不给她一顿打,她都不晓得啥叫女人,啥叫天地良心。
包办婚姻都已经够让人愤怒了,她们这,这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见是锦绣的声音,李婉儿瞬间黑了脸色。又看了看天色已晚,这会子不正是收拾苏锦绣的好时候?
站了起来,捂着摔得有点疼的**,就要去开门。
就听秦大智在那儿说:“娘子,别开门,万一待会子春兰趁机跑了,可咋办?”
“不给我开门!不给我开门我就在这里守到明天天亮,那个啥媒婆的来了,我直接给她打了回去!”锦绣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她已经答应了秦春兰要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她就一定会做到。
秦大勇瞧着娘子的模样,又听着她的话,心里的鼓,直打。
李婉儿听了秦大智的话,也觉得有理。可是锦绣又一句话一挑衅,她立马火了。
“去把爹娘叫起来看着春兰,俺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门外那个贱蹄子,俺就不叫李婉儿。”
秦大智听了,自己也没啥好主意,只得按照李婉儿说的做。飞速杀进了屋内,叫了秦志远俩口子起床来。
“好啊你个苏锦绣,老娘没上你那去找你,你倒好,送上门来了是吧。行,大智,跟你爹看好春兰。大智媳妇,放她进来。”说完,撩起袖子,时刻准备着大干一场。
李婉儿见婆婆撩起袖子,跟自己统一了战线,立马得意的上前去开门。她一个人,她还的绷紧了头皮跟苏锦绣打,可是有婆婆的加入,对付那个拿笔的苏锦绣,还不是小菜一碟。
徒手过去,拉开了门。
还来不及看清苏锦绣的脸,就看见一条黑影朝着自己的面门罩了下来。
“李婉儿,看我今天替你老娘好好教育教育你。”锦绣趁着李婉儿大意来开门,早就重新举起了扁担,等她拉开门,扁担找着李婉儿的肩头就下去了。
这打死人是要偿命的,她还犯不着往她的脑袋顶上招呼。也许,她该换个玩意儿来打,怕是更安全些。
趁着李氏被这开门红怔住的瞬间,她立马回头附到秦大勇耳边,支吾了几句。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春兰,你咋样了?”
她手里拿着扁担,李氏王氏都不敢轻易靠近,俩人愣了一会子,也开始去找家伙事了。趁着这空档,锦绣想先确认下秦春兰的情况。
秦春兰此刻听见锦绣的声音,就仿佛了看见曙光一般。明明是越来越黑的天,看在她眼里却是亮了起来。
嫂嫂,终于来救她了。
泪水,奔溃如决堤。
“嫂嫂,嫂嫂,我没事,你要小心啊,他们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我走的。”
秦春兰想站起身朝着锦绣去,却被秦大智和秦志远拉住了双手,任凭她双腿怎么动弹,就是无法挣月兑半分。
“别挣扎了,歇会儿吧。你放心,嫂嫂既然答应了要接你一起住,就不会食言。”
这话,正好落入了拿了一根木棍回来的王氏耳朵里,立马扯破嗓子大骂起来。
“好你个苏锦绣,怪不得春兰这般倔强挣扎,就是不肯听老娘的。原是听了你这个贱蹄子的话,你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说完,拎着棒子就要上前。
锦绣扁担往手里一横,长度已然胜过了王氏和李氏两人手里的木棍。
“先别动,待会儿有的打。老妖婆,今儿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春兰嫁给那个隔壁镇上的劳什子老爷?”
“把她嫁谁不嫁谁,那是老娘的权利,与你无关。老娘生了她,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倒是你这个贱蹄子,竟敢叫她忤逆老娘,俺看你才是活得太安生了,忘记了在这里受的那些苦了。”
“是吗?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当初你俩趁大勇不在家是咋欺负我的了。这会子,你提醒了我,我这扁担要是不打你们几下子,还真是没法拿回家了。我今儿个也明确的告诉你,莫说你要把春兰嫁给个糟老头子做姨太太,就是把春兰嫁给县老爷他儿子做少夫人那也得她本人愿意才行。不然,谁也别想把她咋样!”
锦绣的话,字字句句落地有声,半点没了原先在秦家时的唯唯诺诺和低声下气。这让李氏王氏心里也有点发虚,着苏锦绣倒真是跟鬼上了身似的,半年时间,交手数次,一次比一次狠。
可俗话说得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会子秦春兰就好像能生钱的摇钱树一般,让贪钱的王氏婆媳舍不得放手。
壮起胆子,鼓起勇气,就举起棍子朝着苏锦绣扑了上去。
锦绣也不怕,打,她肯定打不过这俩刁妇。而且这扁担打人,容易误伤,倒时候惹上官非,就不好了。
她干脆站在院子里,双手将扁担轮的圆乎了。将自己完全包围在扁担轮来轮去的保护圈里,让王氏婆子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她的体力终究有限,今天忙活了一天,本就累极了。这会子,舞个十圈八圈没问题,舞个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咋得了。
所以,她让秦大勇去找更得心应手的武器去了。
“娘子!”
扁担挥舞中,门口传来了秦大勇的叫声,手里的扁担也慢慢的停了下来。手一挥,将扁担一抛抛出了院门外。
一把夺过秦大勇手里的东西,回过身,在黑夜中,对着王氏婆媳灿烂一笑。
“刚刚只是热身,现在——开打!”说完,一个健步跑进王氏和李氏的中间,手里的竹枝开始胡乱的挥舞了起来。越打,锦绣越是兴奋。
“啊——”
“哎哟——”
“俺的娘喂——”
“天啦天啦,好痛啊——”紧接着,院子就只听到一阵竹条飞速划破空气传来的啪啪声,以及王氏婆媳的惨叫声。
锦绣听着他们的惨叫,心里一阵暗爽。
哼哼,这楠竹枝可谓是最最销魂的打人工具了。——打死你?不会;打残你?不会!
那能咋样哩?——让你叫得比遭人性虐还销魂!
前世,小时候的她是个调皮的堪比男孩子的丫头,她老娘的叫唤声几乎是每天都充满了整个村子。后来,她老娘发现了一狠招,便是这芊芊细细竹条一枝。
别看着楠竹条不过就是用来扎扫帚的工具,别看这扫帚就是个扫垃圾扫落叶扫枯枝的玩意儿。
捡起那么一根,将其分支全部去掉,约莫有成年人高的长度。她老娘当年只是拿着那楠竹条的根部,手腕轻轻的一抖,那楠竹条就跟没骨头的蛇一样,身躯扭动,妖娆无比啊。
竹条打在身上,你不会流血,但是会疼,那种恨不得打了哪儿就把那块的皮给削了似的疼。过一会儿,就会有一条红红的细线从皮肤里冒起来,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粗。
到时候沾水,用手模,都会疼意横生,销魂死了。
锦绣拿着竹条挥舞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王氏和李氏俩根本无法还手,只有挨打的份。
谁叫她们的棍子不够长,她们又怕痛呢。每次都想着一定要给苏锦绣来一棍子的,可是那钻心的疼意一袭来,就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面躲。后来苏锦绣干脆连躲都不让她们躲了。追着打,使劲的打,到现在,俩人只觉得浑身跟火烧似的疼。
锦绣忽然手一收,竹条停止了舞动。她一袭白衣,站在月下,目光斜斜的看着地上的杂草,声音凛冽。
“咋样?这滋味,如何?”
“苏锦绣,你,你好样的。你等着,你给俺等着。”李婉儿指着锦绣,颤抖着全身,颤巍巍的说了几句就朝着秦大智那边走了过去,王氏则是往前走了几步。
“贱蹄子,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打老娘。看、看老娘不打死你!”话刚落口,锦绣手里的竹条一飞,她立马吓得后退不及,瘫软在地。
“还没够吗?”锦绣抬起了头,脚步轻移,一手握着竹条的根部,一手捏着中间,两只手很随意的一抖一抖,姿势轻快的朝着几人逼近。
王氏以为她又要开打,吓得双手抱住头,大叫。
“秦志远,你还不来帮忙?秦大智,这贱蹄子就要打死你娘和你媳妇了。”
俩男人被点名,顿时咽了口口水。刚刚那场好戏,他们可是看得太清楚了。这,这真的要去吗?
“秦大智,你是不是男人啊你?老娘都被打成这样了,为了啥呀?”李婉儿见秦大智听了她和王氏的大叫,非但没有上前的意思,反而朝后退了一步,立马给了秦大智一拐手,嫌弃他没能耐。
“哼哼,婉儿,咋说话哩?有你这样子对自个儿相公说话的吗?”秦志远眉头一皱,对于李婉儿的霸道非常不喜。
锦绣听了秦志远的话,眸光一闪。
或许,生机还是在秦志远那里?
当下松开了竹条,挂在一只手里,慢慢朝着秦志远走了过去。
“爹,媳妇我也不想跟你硬来,这竹条看似简单,可打在身上那是真疼。不信,你问问婆婆和嫂嫂,媳妇也不忍心让你受着罪。毕竟,当初在家,欺负我的,只有婆婆和嫂嫂不是吗?”
秦志远哪里不晓得那是真疼啊,听着老婆子和大智家的那个惨叫,他都觉着不忍心。这要是他也被打了,他肯定也受不住那疼,定是要叫唤的。若是被牛大牛和秦飞听去了,指不定大牙都给笑掉了。
“锦绣啊,有啥话好好说。把,把那个竹条子给扔了好不?这春兰啊,始终是俺和你娘的骨肉,咱总不会亏待了她去,你说是不?你也是当娘的,你娘也是当娘的,都是一样的。”
锦绣冷笑,还在忽悠她是吧。
“那可不行呢,爹!万一我要是扔了这保命的玩意儿,待会子你们四个一起来,我和大勇可吃不消。这玩意儿,我还是拿在手里的好。但是我保证,你们不动手,它也不会随便乱动。”
秦志远见锦绣识破自己的想法,还给反驳了去。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在天黑,大家看不见。不然,他真是没法子见人了。
“好了,夜深了,我也不想在这院子里站一晚上。我的目的很简单,放春兰跟我走,以后都别来打搅她和我们。”
“你做梦!”王氏坐在地上,听见锦绣要把春兰带走,立马跟打了鸡血一般,腾的又站了起来,朝着锦绣就要扑过来。锦绣竹条一挥,她才老实的退回了秦志远身后。
可那张嘴,还是不太老实。
“贱蹄子,老娘生的女儿,没理由让你平白带走的。今儿个,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明儿个,老娘就会让那位老爷来把她抬了去,我看你们还能出啥幺蛾子。”
锦绣一听这话,气又上冒。
竹条一扔,扔进了秦大勇的手里。
“给我拿着,秦大勇,今儿个你要学的就是心狠手辣。你看着,现在我和你妹妹的命,就全捏在你手里了。我现在过去牵春兰,谁敢阻拦,你就给我狠狠打,你放心,这玩意儿打不死人,最多就是痛点儿罢了。你若不敢,就是我和春兰挨他们一顿毒打,他们拿的啥,你也瞧见了,我俩有命没命,自个儿想去。”本来她看着生养恩情的面子,不想把秦大勇逼到这份上的。
可这会子,她是真没法子了。
这秦大勇要是不挺直了腰板,狠下心来。只怕今天她救了春兰回去,往后也会麻烦不断,纠缠不清。
秦大勇接过竹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锦绣说了那几句话,但时就觉得手都软了。
“娘子、娘子,我不行的。”他下不了手的呀。
“那你就看着我被打死打残好了。”锦绣也没动作,打算先跟秦大勇的情绪撩拨一下子的。
待会儿,她只要往那边一靠近,那几个人指定会朝她扑来。成不成,就看秦大勇狠不狠了。
“秦大勇,你想一想,去年冬天我刚生完芷雨,他们是咋对俺们一家子的。骗你签字分家,结果啥也没分得。我月子才第二天,他们就把俺们撵出了家门。咱们住在鬼屋里,他们经常上门闹事,占便宜。
今儿个,李婉儿还让她儿子把咱家门前的桑葚全部给摘了。一家人,亲生父母,他们是咋对待咱们的。值得吗?他们打你骂你的时候,想过你是她生的养的吗?
行,他们不管咱们不疼咱们,咱们出去单过就单过。咱们俩口子,相互扶持,有我哥哥和娘亲顾着。可是你看看春兰,她有啥?
还没生呢,你娘就把她拿来换姑姑的伺候了。生下来,就让姑姑抱了回去。现在姑姑死了,姑父腿脚不好,他们看着春兰还没出嫁,出落得也标致,就想着拿春兰来换钱了。
换钱就换钱,可是把春兰嫁给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老色鬼换钱,是亲娘该做的事吗?春兰嫁过去,能活得过几天?大勇,不是我狠心,而是你这无情的爹娘做事太没有脑子太过分,我若不狠,我和春兰便会死啊!”
锦绣的话,好似一道道利剑,刺进秦大勇的心窝子。一字一句,都提醒着他,王氏的狠心绝情,秦志远的漠不关心,秦大智的愚昧帮从,李氏的仗势欺人。
可是,毕竟那是亲生父母啊。
锦绣给了他一会子的纠结时间,可为了快刀斩乱麻,锦绣一把推开秦大勇。快步朝着秦春兰奔了过去。
秦大勇还在那里呆愣着,想着锦绣的话。王氏李氏见了,眼光一闪,齐齐朝着锦绣扑了过去。秦大智和秦志远可谓是紧随其后,誓与自己的妻子共进退。
锦绣笑了,带着一种决然。
今儿,她算是赌大发了。若是她有啥三长两短,两个宝贝,可咋办呢?可是要她看着秦春兰跳火坑,那真的太残忍了。
她不是圣母,却不能生生看着一个如花般的女子被他们给糟蹋了。
姑姑,春兰,可谓与她毫无感情。可是她们跟秦大勇有啊,而且还不浅。
罢了罢了,若是今儿个就死了,她也不怨谁。两个孩子,她相信哥哥和娘亲会替她照顾的。只是愧对了俩姐妹,不能在娘亲怀里慢慢长大了。
“嫂嫂,嫂嫂你这是何苦?既然救不了春兰,你回去就是了。这会子,这会子倒要咋办呀?”俩姑嫂抱在一起,秦春兰搂住锦绣就开始嚎啕大哭。
她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不常见面没啥感情的嫂嫂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她是奢望过,可从了没想过会有实现的一日。
这会子,嫂嫂却真的做了。
“春兰,不哭。秦大勇,你看啊,你看他们,他们会打死我的。”
说完,话音未落,王氏和李氏的拳头就朝着锦绣的后背砸了下来。
秦大勇握紧了竹条,心里一阵天人交战。娘子,娘亲,娘子,娘亲,他要咋做?
“不要啊,你们不要打嫂嫂,你们要打打我好了。你们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好了。李婉儿,王会如,你们不是我娘,不是我嫂子,我发誓,我发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放开,放开,不要打我嫂嫂。”
被锦绣紧紧护在怀里的秦春兰瞅着李氏和王氏拳头,一拳拳的砸在锦绣身上,她满心愤怒,却根本无法挣月兑锦绣的保护。
“贱蹄子,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嚣张。我告诉你,秦大勇是老娘生的,他那个窝囊劲不是你说改了就能改的。这会子,看老娘咋打死你这个骚货,贱货,贱蹄子!”
“就是,苏锦绣你不是苏小姐哩吗?俺今儿个就把你打得脸上开花。你家的秦大勇,这辈子也硬不起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锦绣也不说啥,就是抱着秦春兰,任由他们俩狂打自己。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失落,难道还是不行吗?秦大勇,我都要被打死了,你也不愿意还手反抗吗?
你想着你娘的时候,你想过我和雪儿雨儿了吗?
“二哥!你快点救救嫂嫂啊,她真的要被打死了,被他们打死了啊!”
秦春兰忽然朝着秦大勇狂喊一声,惊醒了天人交战中挣扎的秦大勇。没等秦大勇有反应,就继续破口大骂起来。
“秦大勇,你是不是想让嫂嫂被这俩疯婆子打死?你忘记了你遭别人抛弃嫌弃的时候,是谁执意嫁给了你给你生娃养娃?你忘记了你被撵出家门的时候,是谁陪着你不离不弃?你是不是想让你女儿从此没了娘啊!”
此话一出,提起了两个女儿,无疑是在秦大勇心上下了一剂猛药。
“啊——都给俺住手!”扬天一啸,众人齐齐回眸,只见一道利落的影子插进了四个女人纠缠的队伍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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