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任凭锦绣和白无烟怎么料想沈氏见到白无烟那一刹那的反应,都猜不到沈氏见到白无烟那一刹,不过是变幻了两次表情,来了一句‘是你?’
白无烟完全转过身,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氏的面前,仔仔细细将她审视了一遍,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妇人。可她却说“是你?”,究竟是何意思?
沈氏见着白无烟走到自己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无烟的脸,眼泪扑簌而下。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看她了。”水悠,水悠,他回来了,他回来看你了。
“伯母,你认识我娘亲?”
“娘,你晓得无烟是白水悠的孩子?”俩人异口同声的问,表情各异却含着属于各自的激动,看的秦春兰和苏玲珑一头雾水。
“娘,白水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无烟?”苏玲珑抱着芷雨窜到沈氏身旁,瞅着三人的表情,好奇的问。
被她一问,沈氏才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缩回了突兀抚上白无烟脸庞的手,侧身,转背走到了苏玲珑房间的窗户边上,望着苏家外面的景色,悠然叹息。
“锦绣,水悠的事,是你哥哥跟你说的吧。起初,你说要养蚕,把我吓得,还以为是水悠死不瞑目,回来了,俯身在你身上。现在想想,不会的。她怎么会附到你身上呢?呵呵。”当初,跟智轩说的时候,她并没有全部如实相告,而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否则,事情如她所言,她怎么会看见眼前的少年,就晓得他是水悠的孩子。
“呃。”锦绣愣住,原来娘亲是因为这事儿才让大哥来探她的口风呀。晕死,附身?亏她娘想得出来。
“锦绣,有些事我没跟你们说,其实我跟水悠不单单是有交情,而且是很深的交情。你外公外婆家,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印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一醒来,就在尖山村了。没多久,就跟你爹办了婚事,成了苏家的儿媳妇。我也问过你爹,他说我是他捡回来的。”背对着孩子们,沈氏陷入了冗长的回忆与叙述之中。
她不会农活,时常被人瞧不起,说她只会拖累了苏立山。十里八乡,很可笑,只有白水悠一个人跟她一样,爱读书识字,爱刺绣女工,爱长袖善舞,偏偏不爱劳作。所以,尽管离得远,她俩还是来往密切,成了关系最好的姐妹。
白水悠家里替她说了亲事,就在他们尖山村,她很高兴。那以后她俩就不用来来回回走远路,而且就在一个村子里,往后还能互相照应。
可是一切都只是她俩的美好愿望,残酷的现实将一切都打破。水悠的未婚夫,正是柳小芸的父亲柳正,为了钱财和前途,竟然将自己的未婚妻送上了别人的床榻,眼看着她被人强暴。最后,还在带她回白家的路上,再一次将她强暴。
听着沈氏的叙述,屋内所有的人,除了两个天真的孩子,无一不握紧了双拳,愤怒的绷着脸,恨不得将那个柳正撕了去。
锦绣冰冷着唇,咧开一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柳小芸那么下贱,原来是有个这么贱的爹!无烟,别难过,你该庆幸,没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你也不用恨他们,有柳小芸那个贱人在,柳家,迟早会家破人亡!”柳小芸那个没脑子的女人,林家少爷有了别的女人,她定会采取极端的手段。
今天,要不是她及时,怕是她的哥哥,就成了柳小芸利用的极端工具了。
“对,你叫无烟是吗?无烟,你不要恨他们,也不能恨。其实,你出生的时候,我是在场的,你那个丫鬟,没跟你说吧。其实你娘怀着你的那一年,我都会去看她,多则一个月,少则四五天,就会去一次。你娘,她不希望你恨那些人的,尽管他们强暴了她,但是她不恨,她自杀的原因不是因为恨。”
“我晓得的,我晓得我娘自杀不是因为恨。她是爱我,爱到怕我将来问她,到底我爹是谁?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两个畜生,谁留下了种!”没等沈氏说完,白无烟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默默流着泪,字字句句,咬牙切齿。
沈氏瞧了他隐忍的模样,心疼不已。这个孩子,她还是在他刚刚出生的那一天,抱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谁曾想,这孩子长得这般好看,眉目之间,尽是水悠当年的影子。
“起来吧孩子,好好站着,这一辈子,除了你娘,谁也不要跪!这辈子,除了你娘和你外公外婆,没有人受得起你这一跪。”
伸手,轻轻的拉着白无烟从地上站了起来。收起满身伤怀的气息,笑了一笑,沈氏跨步准备出门。
“你们在这待着吧,锦绣,替娘好好招呼无烟。无烟,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沈姨吧,改天再来苏家,沈姨再与你细说你娘的故事。”毕竟今天是儿子的大喜之日,老是说水悠的事也不太吉利。
白无烟也了解,点了点头。
沈氏前脚刚走,后脚苏玲珑就将芷雨往着自己的床上一放,翩然飘到了白无烟的身边。拉着白无烟的手臂,撒娇似的摇着。
“我娘说错了,无烟哥哥往后还会多跪一个人的。无烟哥哥将来会娶娘子,那他的岳母他也应该跪的哦。”
玲珑眼里的迷恋,锦绣瞅得一清二楚,而白无烟眼里却是一片冷静。让锦绣心一慌,急忙不着痕迹的拉回了玲珑的双手,挽到自己的手臂上。
“珑儿这话可不对,那就不是多一个,而是多一双了。岳母有了,难道没有岳父?”
白无烟袖子一甩,嗔怒的剜了姐妹俩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八卦的女人,万一我不娶呢?”
“诶!无烟哥哥,你怎能不娶呢?”玲珑作势就要追出去,锦绣摇了摇头一把拉住了她。
“好了好了,你别这么八卦了,好好帮我带孩子,我去帮娘的忙了。记住,管好你的心,别没看清人,就交出去了,到时候受了伤,别来找我哭!”小丫头,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无烟这个妖孽般的人物不晓得是祸是福。
苏玲珑嘴巴一嘟,极为不愿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回了屋子,跟秦春兰一起照顾起俩个小家伙来。
“别不开心了,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两个孩子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愉快的在苏玲珑的床上玩耍,秦春兰就轻轻的倚在床头,拦着他们不滚下床就行了。
见苏玲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出言相劝。她第一眼看见无烟的时候,也跟玲珑差不多,但是相处久了,她便知道,无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无烟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事,虽然他尽力的在将自己弄得活泼一些,却依旧无法压住他心底的孤寂。她不想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她也过了玲珑那般,懵懂无知容易动心的年纪。
“我晓得姐姐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春兰姐,你难道不觉得无烟哥哥很美很吸引人么?”她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哩。姐姐已经有了姐夫,她不为所动还说的过去,可是春兰姐姐明明是孤家寡人,咋就没有半点脸红红心加速的表现呢?
想着,不由低头凑近了秦春兰的耳根子,细细的瞧,只把秦春兰瞧得一阵毛骨悚然。
“你干啥哩?”
“咦,春兰姐,你真的对无烟哥哥不动心啊?”少女调皮的笑容,逗得秦春兰噗哧一笑。芊芊素手,朝着苏玲珑的脸颊,就轻轻的捏了下去。
“别想了,他跟我可不是一路人。你么?看起来还是蛮配的,但是你姐姐说的对,未确定对方的心之前,切记管好你自己的心,不然到时候哭也没地哭。”
“谁说人家的心丢了,人家只是、只是觉得无烟哥哥迷人罢了。”尽管嘴里如是说,可到底有没有动心,早已是心知肚明的。
秦春兰也没有继续再说啥,这种事,说多了反而不好。她觉得玲珑是个剔透的女子,应该不会那般傻气才是。
热热闹闹,第二日天未亮,苏家组织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便出发了。
锦绣、玲珑等女眷是不可以去迎亲的,只得陪着沈氏守在家里,静静等待着苏智轩将钟红迎娶回来。自打迎亲的队伍一离开家门,沈氏就根本没法静下心来,这儿走走,那儿望望,双手摩挲着,不停的反复揉捏,想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可是根本就是越自我安慰,心里越乱。
这不,锦绣只得代替她,四处查看着该准备的东西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堂屋里,两张大方桌拼凑而成,成了一个拜堂的桌案,桌案上铺就了一张大红色的锦缎。香烛米,一一按着古老的顺序摆放着,彰显着对祖先神灵的尊重和敬仰。
桌子后方,是苏家的神龛。
前方,则是一条折成了长条状的绿色绣鸳鸯的锦被,就那么放在地上,是待会儿新人进门之后跪拜用的。
在钟家,也是一样的摆设。
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钟家的院子里,早已亮起了旺旺的火堆,照的院子亮堂堂的。
家里的条件虽比不上苏家的好,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香烛米,连同折叠好的被子,一一类似于苏家。
钟红的闺房里,钟家的亲戚女眷一一陪着她坐在床边或者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钟家二老的影子,倒是迟迟不见。
“红啊,嫁到了苏家之后,一定要做个乖巧懂事的媳妇晓得不?你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那苏家小子才貌双全,将来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你那婆婆,也是个心善的,只要你乖巧,她定是拿你当闺女疼。”一个年纪约莫六十岁的老婆婆,一边在钟红的左右忙活着,一边苦口婆心跟钟红告诫着。
钟红一身红嫁衣,比不得苏智轩带来的那件凤冠霞帔华丽,却也是莫氏费尽了心血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脚踩着一双黄色线,红缎面的鸳鸯戏水绣花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发髻高挽,格外精神靓丽。
老婆婆先是点燃了一盏油灯,放到钟红的脚下,用一个格筛盖住。再把钟红的双脚搁到了筛子上,也不晓得是个啥意思,反正据说是这十里八乡嫁闺女的习俗。
然后,拿了不晓得是啥玩意儿,白扑扑的,粉状,朝着钟红的两鬓,额间淡淡的扫了一层。然后伸手拿起两根细细的麻线丝,拧在一起,两头绕在指间,中间绷直的部分朝着钟红脸上抹了白色粉状物的地方卷去。
这一过程,叫做绞面。
绞面,意味让新娘子别开生面,从此婚姻幸福美满。而一把做这个绞面的人,都是新娘子家里面儿孙满堂的长辈。这个老婆婆,正是钟红的姑婆,一个儿孙绕膝,晚年福禄齐全的老人家。请她来替她绞面,正是代表着莫氏希望女儿可以幸福一辈子的愿望。
麻线刚一开始卷曲,钟红就觉得两鬓出传来一股刺痛的疼意,让她眉头一皱,脚下一颤,险些弄到了油灯。
“别动,忍一忍就好了。这开面啊,可是你娘早早就与俺说了,要俺来替你开的,今儿个,姑婆替你开了面之后,你一定会幸福美满,儿孙绕膝的。”老者语重心长,话语间,尽是长辈对一个晚辈的叮嘱和关爱。
钟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也想有一份美满的婚姻,也想和智轩恩爱一辈子。只是这些,恐怕都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那天,锦绣和她娘的话,她都听见了……
尽管锦绣说了,那是无心之言,却还是让她的心无比难安。有时候无心之言,未必不是真话,况且智轩他的心,也没在她身上。
“红儿,姑姑,给红儿弄好了吗?外面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钟红正在沉思,忽然钟莫氏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好了好了,是马上就要出门了吗?”老婆婆抬起头,又仔仔细细瞧了瞧钟红的妆容,确定没有半点不妥,才转身收起了自己的工具。
说话间,莫氏已然推门而入,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此刻一身红装,就要从此离开自己的庇护了。
不舍的情绪在心里慢慢滋生,眼眶酸涩不已,最后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钟红最是舍不得娘亲流泪,此时见莫氏泪眼婆娑,她也激动的淌下了泪水。
“娘,俺舍不得你,呜呜……”
“傻孩子,快别哭了,妆哭花了可不好看了。娘不哭,娘不哭就是了……”莫氏揽着女儿,强忍着哭意开始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其他人,则是安安静静候在一旁。
“可是俺舍不得你们……”
“这又不远,你想俺们就回来,俺们想你了,就去瞧你去。乖,别哭了,你爹估计跟他说完话了,他快来接你了。来,把盖头盖上,这包瓜子花生拿着,拿稳当了。”说着,拿起旁白钟红自己绣的红盖头,朝着她的头上就是一盖。
盖上了红盖头,也就盖住了钟红的一辈子。盖头之下,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爹娘这般疼她,她一定要过得好,才不会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收起心里的疑略,整了整心思,勾起唇角,弯出一抹温婉的笑容。任由别人牵着,一步一步迈出了闺房的门口,苏智轩早已侯在了堂屋里,只等她出来,与他一起,拜别钟家的列祖列宗。
几个钟家的亲戚牵着被盖头遮住了视线的钟红,站到了苏智轩的左边,两人并排而立,对着桌子那边,跪倒在桌前叠好的棉被上。
村里的司仪在桌子一侧,大声嚷嚷着些啥,钟红依稀听见一字半句,都是些好听顺口的话。她听了,也开心。
然后,司仪让他们俩个跪下,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成!
“礼成!”两个字掷地有声,砸的钟红心里一紧。这样,她便再也不是钟家的闺女,而是苏家的媳妇儿了。
然后她只觉得耳边一阵闹哄哄,亲人们一拥而上,在她身边絮叨着最为真实的叮嘱和祝福,门外鞭炮声震耳欲聋,让她有些不适应。
苏智轩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自从今早上出门起,他的脸上就不曾笑过。可是看到钟红穿着红色喜服款款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子,或者才应该是他的良缘。
柳小芸的个性好强,他跟她在一起相处,总是舍去了自己的想法,满足她。不得不说,那是有些累和疲倦的。而跟钟红相处的时候,这个女子总是默默的瞧着自己,目光温和而不贪婪,让自己舒服的同时还有一种满足感。
或许,真的是他太过分了?
眼看着他和她就要跨出钟家的大门,苏智轩忽然举起手,立在肩头。
“慢着!”
他的话刚一出口,他就瞧见自己前方的钟红浑身不可自抑的一抖,好似,好似怕极了似的。
他想问她咋啦,可是根本没有机会,众目睽睽之下,他哪有时间与她交头接耳,他想着,待会儿到家了再问吧。
“智轩,你、你想干啥?”钟家二老闻讯而来,双手双脚颤抖着,询问着苏智轩此举是何意。钟青站在二老身后,脸上一片绯红,眼神更是含满了冷箭。若是他苏智轩敢伤害了钟红,他定会替她出气。
苏智轩瞅着钟红一家子的表现,心里苦涩不已。
看来自个儿以前的名声,还真是如锦绣所说的不好听啊。一个男人,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迟迟不娶,念念不忘,真是傻到家了。
苏智轩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锦绣写的那张纸。那张纸,锦绣之后又给写了一份,将那份原来的给了他。说是让他拿着,往后有事没事瞧一瞧,记着她说的那些话。
他现在,想把它交给钟红。
“钟红,这张纸条你收好。我晓得你一直对我有意,这接近一年来,你也一直有意亲近我。而且,最近这一次,你被那个李婉儿冤枉侮辱,为了我受了不小的委屈。而我呢,之前几年一直念念不忘想着那个柳家的女人,让你觉得我娶你,不过是为了补偿你。其实不是,我娶你,有一部分是想把亏欠你的还你,但更多的,我是想跟你过一辈子。今天,我在你们钟家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这辈子无论你咋样,都只娶你一个!”苏智轩的话,说不上铿锵有力,说不上掷地有声,却震得钟红心乱如麻。
他,在说啥?
他说无论她咋样,他都只会娶她一个?是真的吗?他娘同意吗?锦绣也同意吗?万一、万一她不能生孩子,万一他以后发了财,他还会要她这个乡下姑娘做他的正妻吗?
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难以置信,让钟红惊慌不已。
“我、我……”回过身,盖头下的她不敢接他的话,因为她很怕这不过是一场梦,虚幻缥缈的梦。
一双手,在身前搅动着红色喜服,指节泛白。
苏智轩瞧着她的小动作,欣然一笑。
拉住了她的小手,搁到了他的掌心。
“你啥也不用说,我都明白的。跟我走,好吗?”打破了最古老的规矩,等不及钟家的人将她交给自己,苏智轩牵起钟红的手,走出了钟家大门。
距离轿子,有一段距离。
钟红遮着红盖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起先从钟家屋子里出来,她的鞋子外面,还套了一双她爹的鞋子,更是走的苏智轩心惊胆战。这会子,他干脆弯腰下来,拦腰一抱,抱着钟红走进了红花轿。
钟红只觉得在盖头下,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牢牢的搂住了他的腰。
“嗯——”隐忍的声音,让苏智轩一喜,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真的放下了。也许一直以来,他放不下的,不过是那一场辛苦准备却落了空的婚礼?
现在,他已经娶到了妻子,那场梦,该是时候忘去了。
寂静的村庄,炊烟袅袅,满绕在苏家院子的附近。
竹林深处,偶尔听闻几句人声交流,是苏家帮忙煮早饭的人们起来了。
直到村口响起一阵鞭炮的响声,整个苏家立马就沸腾了。
“来了来了,快快快,快点准备。”第一个反应的,是锦绣那早已焦急的蹙着眉的娘亲沈氏,只听那鞭炮刚响起第一声,她就恍然若梦里惊醒一般,朝着屋外迎了过去。
锦绣急忙身后往着她的腰身一搂,旋身到了她的面前。
“娘,你不能出去,你要去堂屋里坐着。”娘亲,是今天唯一的高堂,咋能亲自出门去迎接?再说了,这一切不是还有她和大勇哩吗?
沈氏面色一红,这是想娶儿媳妇想疯了她,竟然忘了规矩了。呵呵一笑,听了锦绣的话,折回了凳子上坐着。
“你去替娘接你嫂嫂,去去去。”
“是啦是啦,有了媳妇忘了闺女的娘。快好好坐着,开心点儿,那啥,娘,给我嫂子的红包拿好了没?”迎亲队伍顺利归来,她的心里也放下了大石头。不由眉开眼笑,打起娘亲的趣来。
沈氏假装嗔怒瞪了她一眼,“早就拿好了,回头娘也给你一个,你这两天可是帮了娘大忙了。”
锦绣听着鞭炮声也差不多快到了,也不跟沈氏继续说下去,转身去了门口。秦大勇早就一袭长衫,立在了门边,那模样,还真是看不出来是个种地的农夫了。
锦绣暗自一想,哟嗬,这家伙跟大哥睡一晚上,不晓得都说啥了,今早上起来就瞧见他精神头都不同了。
“娘子,快来,跟我一块儿站着。”
“相公,你今天咋那么高兴?这我哥娶媳妇儿,你这乐得跟你娶媳妇儿似的,不太对劲啊。”朝着秦大勇身边一站,锦绣就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惊得秦大勇直喊冤枉。
“娘子,俺这可是替咱大哥高兴啊,你就会冤枉俺,欺负俺。”娘子可真是的,越发的会拿自己取乐子了。
不过大哥昨晚的话,他也想了一夜了。其实之前,他也有想过,只是迟迟下不定决心,才说出来跟大哥讨论一下。没想到他一说,他就表示双手双脚的赞同,让他反而有些犹豫不决了。
娘子,会同意他的决定吗?
想着万一锦绣不同意,秦大勇的脸色一闪而过一抹失落。却被锦绣抓了住。
小样,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哩?还不让她晓得了?啧啧,这才几天工夫,都学会了蒙她了是吗?
瞅着花轿已然近了,锦绣也没打算开口问。一句两句,定是说不清楚,等回了家,哼哼,不老老实实交代的话,就得大刑伺候——一年不跟他好!
“落轿!”
苏智轩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锦绣的面前,一脸释怀的笑容让锦绣不由满意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大哥,祝你幸福,快去牵你的娘子一起进门拜天地吧。”
“绣儿,谢谢你。”苏智轩点了点头,跟锦绣道了句谢谢才又去牵钟红下轿,在人群拥护下,一起挤进了苏家大门。
沈氏远远的,就瞧见了一脸笑意的苏智轩,暗暗开心。终于好了,终于好了,今早上儿子起来就没笑过,她还真怕去了钟家会惹出啥乱子来,没想到这一回来竟是眉开眼笑,没有了半点的不自在。
苏家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院子外面的拐角处,一抹阴森的眸光冷冷的注视着苏家热闹非凡的院子。手心里,一支花纹别致的朱钗,正一点一点被掰得变了形。
“苏智轩,还说什么爱我一辈子。哼哼,转眼之间,你不也娶了别的女人了吗?”林家那个男人薄情寡义,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都找别的女人,我柳小芸就不会找男人了吗?
闭上双眼,恨恨的最后瞧了一眼苏家,转身绝尘而去。手里的朱钗,却应声而落,落在地上的石子上,发出一阵叮当叮当的声音。
锦绣一家子在当天下午,就浩浩荡荡的归家了。离去的时候,苏玲珑眼巴巴的跟沈氏提出,要去锦绣家小住。沈氏新娶了媳妇儿进门,正得意,自然欣然点头,应了她。
可是她的算盘最终还是落了空,当天晚上,白无烟并没有跟她们一起返回鬼屋,而是孤身一人回了清云集。
时间一晃,又是好一阵光阴。
小雨儿都已经快要一岁了,锦绣到了这个世界也已经快一年。又是隆冬腊月,天气萧瑟,寒风凛凛。
今天一大早起来,天空还在飘着鹅毛大雪,地上,门前的树丫上,早已经覆上了厚厚的一层。
对于有家待,有火烤,有饭吃,有衣穿的人来说,下一场雪,无关紧要。相反,应着那句俗话,‘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许多人怕还是暗自欣喜这场鹅毛大雪的。
李氏就没这么好运了。
此时此刻,她衣衫褴褛,还处在洢水县集的大街上,慢吞吞的游走着,曾经精明干练的眸子,早已经蜕变成一双布满血丝的愁眸。启启合合,无力的好像带着一丝重影一般,让人看了都觉着累。
被撵出李家之后又被锦绣无情的绑缚在路边,最终被过路的人给救了。但是路过的人却是她往先编排过的人,他们救了她的命,却将她用马车驮到了洢水县的县集里。
她从小到大,最远不过到了清云集,这一下子到了洢水县集,可把她吓坏了。可是她有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身脏兮兮的,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只除了沿街乞讨的乞丐。
就这样,几个月里,她就在洢水县集当起了乞丐。原本想着,乞丐就乞丐吧,反正不劳作就能有吃的,有时候好心人好心泛滥,还能捞到个把子儿的铜钱,比在家跟着秦大智种地啥的强多了。
可是事实却残忍的告诉她,一切都是做梦!
农民有农民的辛苦,百姓有百姓的难处,就是乞丐也有乞丐的苦哇。
几个月来,她几乎是天天遭那些乞丐的欺负,不是抢她乞讨来的馒头包子,就是抢她乞讨来的铜钱。这不,她现在身上还到处都是瘀伤一片。
“哎——老天爷哇,你可是不想让俺活下去了?你要是想收了俺,可就早一点的收了去哩,别让俺在这儿遭老罪了。”
忽然,迎着她的对面,走来一个担着担子的人。嘴里直叫唤着,吆喝着,好像在卖啥东西。
原本无神黯淡的眸子忽然一亮,那不是、那不是锦绣娘家村子里的那个谁来着哩吗?她咋上这儿来卖东西来哩?买的啥玩意儿哩?
一连串的问题,嘣进了李氏的脑海,把她激动地险些走不好路,栽倒在地。
踉跄的步子,朝着担胆子的人狂奔而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得了锦绣出的主意之后生意越发好起来的苟富春的娘子。
锦绣拿主意出了给他们俩口子之后,俩口子一咬牙,决定了趁着家里农活差不多些了,就开始干了起来。中途,俩人还抽空去了锦绣家好多次,学习了不少新鲜卤菜的做法,一卖,就卖得老远了。
这不,今天这已经是来了第二回了。
她和苟富春俩人,总是在附近的村子卖,生意再好总是有限。所以俩口子盘算着,每天起来,近处的村子,一人走一处,然后早一点回去担了一挑继续出门卖。就走得远一点,洢水县大部分的集市都去过了。
这洢水县集还真是头一回来。
天气冷啊,又下了大雪,今儿的她,可是穿了厚厚的一层棉袄子,又包了一条厚厚的兔毛围脖,脚踩着厚棉鞋才得得索索的出了门。
这一动腾,倒也还好,不觉着冷了。
抖了抖担子,估模着剩下就不点儿的卤素菜了。瞧着天色渐渐晚了,她琢磨着干脆回去了算了,这剩下的卤菜,直接路过白凤村的时候,给锦绣家送去得了。
如是一想,足下脚步不由轻快了起来,翩然就迎着李氏而去。
瞧见面前一个衣衫不整,破破烂烂的乞丐迎着自己而来,寒风一吹,那身汗味差点把她给熏死。急忙的将担子撂到了一只肩膀上,另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苟,苟家嫂子。”
乞丐居然叫自己的名字,可把狗蛋娘好奇到了。定睛瞧着撩开了自己头发的李氏好一阵之后,立马嫌恶的瞪了李氏一眼。
“是你呀?俺还当是谁哩,大冬天的不在家好好烤火,在大街上嘚嘚瑟瑟的。”冷言冷语讽刺了两句,狗蛋娘也怕李氏的难缠,立马绕开她走掉。
李氏追着后面,犹豫长期吃不饱穿不暖,根本就无法追上步子轻快的狗蛋娘。喊了好几声,越喊,人跑的是越快。
最后,她学乖了,就不叫唤了。愣愣杵在原地,狗蛋娘回头见她没跟来,才放心的朝着回家的路走了。
身后,满后黄牙的李氏忽然咧嘴一笑,眼神里不再是一片阴狠毒辣,而是换成了一片呆滞。
真好,跟着这个女人回到白凤村,她就不用过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了。
远远的,狗蛋娘并不晓得自己此行跟锦绣带回了一个大麻烦。而李氏也没料到,自己此行,竟会把自己的命亲手交到了锦绣的手里,任她说生则生,说死则死!
------题外话------
我是写得太好了呢?还是太不好了?亲们都没有一个留下脚印的,森森的伤了小舞的心鸟~
活着的,都快点出来给小舞一个鼓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