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东屋里头,李氏正在撵着刘小美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少吃那一嘴能死啊?你非得跟陈媒婆的小孙子争那一口鸡蛋?你知不知道你比他长了一辈,你得让着他呀?没得叫人说咱家姑娘没教养!”
刘小美瘦小的身子在屋里躲着,绕过柜子,又跑过床角,一边跑一边说道:“凭什么啊?我才比他大三岁,我凭什么让给他吃啊?咱家也不是天天炒鸡蛋,凭什么他来了都给他吃啊?明明是咱家的鸡蛋,我吃一口怎么啦?”
“死丫头,还敢顶嘴了?”李氏气得更加撵上去。
刘有志连忙护着妹妹,说道:“娘,别打小美了,小美本来也没有说错。你看小美这么瘦,那陈媒婆的孙子那么胖,本来鸡蛋也就该给小美吃。”
原来晚饭时分,陈媒婆又来了,这回不光她一个人来了,她还领着四岁的小孙子。李氏做饭的时候炒了一碟鸡蛋,那陈媒婆见了,直是拨了半盘子到小孙子的碗里,后来索性把整盘子鸡蛋都端到跟前。
刘小美气不过,便叫了起来,陈媒婆便又斜眼去看刘玉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令刘玉洁一张黝黑的脸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
刘玉洁是赵氏的心头肉,只见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来赵氏心里不痛快。于是回屋里后,李氏便撵着刘小美教训起来:“你懂不懂事?如今咱们家求着陈媒婆哪,你非得跟她计较什么?”
李氏一向不被赵氏喜欢,也就凭着勤快听话,这些年婆媳关系才顺当。只见刘小美惹了刘玉洁,李氏心里头又急又气。
刘小美却道:“你们就知道让着她,让着她,到底让到什么时候去?小姑姑就嫁到隔壁村,来回一趟也就半天,那死肥婆还不得抓着这个把柄,天天说什么‘哎哟,我过几天要去隔壁村子里看看我那远方侄子,看看他跟玉洁过得好不好呀?’”
刘小美抻着脖子,学得惟妙惟肖,末了撇嘴厌恶地道:“你们就让着她吧,准备让一辈子吧!”
李氏没想到,刘小美小小的年纪,居然说得出这一番话来,不由得瞠目结舌。然后抓过鸡毛掸子,又要揍她:“净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住手!”这时,赵氏的声音从门外头传来。
李氏住了手,回身往门口看去,只见赵氏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听了也不知道多久了,讪讪地道:“娘?都怪小美这孩子,太没分寸,我这就教训她。”
“不用了,小美说得没错。”赵氏打量刘小美几眼,说道:“是不能再任由陈媒婆这样下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剩下李氏与刘小美、刘有志娘仨,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在这个家里,赵氏的话语权无疑是极大的,可谓一家之主,就连刘大壮都事事听她的。正是因为这样,李氏才不敢得罪她,宁愿委屈自己闺女。
只听赵氏这样说了,李氏便也收起鸡毛掸子,然后走到刘小美跟前,捏了捏她的脸:“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样多?”
“那也没大姑姑懂得多。”刘小美撇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刘大壮和赵氏关了门在刘玉洁屋里说的话,却被趴在窗户下面的刘小美听了个正着。
一千两银子哎,大姑姑可真厉害!听到这个消息的刘小美,悄悄拉了刘有志来说,正好被李氏听见了。于是,一家人几乎都知道了。
听见刘小美的话,李氏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由不得她不信,自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足见秦羽瑶的不凡了。
“娘也不指望你以后有多出息,只要有你大姑姑的一根手指头的本事就够了。”李氏模了模刘小美的脑袋道。饭也吃过了,娘仨此时正准备歇下,忽然听见院子大门被人哐哐敲响:“开门,开门呀,大哥大嫂,救命啊!”
是孙氏的声音?李氏心头一动,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孙氏的腿上犯病了?她此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赵氏此刻也走了出来,站在檐下,对李氏道:“你开门去看看,她嚎什么呢?”赵氏心里,对孙氏口中的“救命”并不觉得怎样。还有这样的力气大喊大叫,她能有什么事?
“哎。”李氏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去了。只见刘大柱扶着孙氏,而孙氏则挽起一只裤脚,露出半截乌黑的小腿,朝里头喊道:“大哥,大嫂,救命啊!我这条腿,痛极啦,痛得我想死呀!大哥,大嫂,你们快借我些银子,让我去镇上看病呀!”
听到这里,李氏皱起眉头,心里对孙氏的来意瞬间就明白了——这老婆子,又来讹银子了!
“关门!”赵氏脚下不动,站在檐下冷声喝道。
李氏反手便把门关上了,然而门是关上了,孙氏的大嗓门却透过门板直直地传了进来:“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大哥不管,大嫂不管,这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啊!可怜我这一条腿,是被谁害得呀!玉洁啊玉洁,你坐在家里可心安哪?你把二婶害成这样,你怎么心安理得地坐在屋里呀?哎呀,我冤啊!”
孙氏被刘大柱扶着,声音高高低低地喊了出来,在雨后的傍晚,传出去老远,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蓦地,面前的门开了,露出来赵氏阴沉的脸:“你嚎什么?谁害你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孙氏叫道,“要不是你家玉洁胡说八道,我能利欲熏心,干出那种事吗?”此时此刻,孙氏却是豁出去了,固然她偷盗有罪,然而刘玉洁也不是干净的。
孙氏吃准了刘玉洁即将出嫁,顾忌着名声,所以特特站在赵氏家的门口,扯着嗓子一声比一声高。
只见赵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却是看着无耻的孙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法子。怎么办?刘玉洁拎着水壶去给任公子送水,村里人都瞧见了。刘玉洁说任公子给秦羽瑶一千两的话,也不止孙氏一个人听见了。说到底,都是刘玉洁做事不当,这才落了把柄在人手上。
此刻看着孙氏,直是恨不得掐死她:“你想怎么样?”先是陈媒婆,又是孙氏,赵氏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这样两个煞星?
孙氏说道:“弟媳哪里想怎样?大嫂看看弟媳的这条腿,骇死人了呀,今天下午忽然痛了起来,火烧火燎的,简直痛得我想死呀!可是我们家里没有银钱看病,我只能忍着呀!到了这时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来大嫂家里借银子呀!”
“知道了,等着。”赵氏沉着脸进屋去了。此刻想不出好法子,也只能先拿了银子堵孙氏的嘴。至于以后如何,且慢慢看来。
屋里头,刘玉洁坐在床前,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不是傻子,心里精明着呢,如何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咬着牙,从筐子里拿起剪子又放下,反复几回,最后恨恨地拿起一团布,绞碎了才出气。
此时,院子外头孙氏的声音又传来:“大嫂,怎么才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够干什么的?你瞧瞧弟媳这条腿,多么骇人呀,没有几十两银子,怎么治得好呀!”
“你当我们是财神爷啊?二两银子还嫌少?不要啊?不要拿来,我还不想给呢!”赵氏冷喝道。
外头又争执了一会子,然后便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刘玉洁低着头,坐在床上,心里又恼又恨。忽然听到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不由得抬起头,只见赵氏沉着脸,刘玉洁心中一慌,咬了咬唇:“娘,我……”
“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担着吧!”赵氏说完,便出去了。
刘玉洁愣愣地坐在床上,半晌也没明白,赵氏说的是什么意思?
“娘,总这样不是个事儿。”赵氏刚回了屋,李氏便跟了进来,面上有些为难,然而却神情坚定地道。正如刘小美说的,陈媒婆和孙氏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一个比一个胃口大。今天一张嘴便是二两银子,往后还不得越要越多?
难道为了刘玉洁的名声,整家人都不活了?一家人都得吃饭呢,想起给刘小美炒的鸡蛋,却被陈媒婆的孙子都吃完了,李氏心里便酸得很。于是,虽然怕赵氏生气,却也咬了咬牙过来了。
“嗯,我知道。”赵氏面无表情地说完,月兑鞋爬到床上,打开柜子,从里面取了一两银子。然后穿上鞋子,对李氏道:“跟我去隔壁。”
“啊?”李氏愣了一下,犹豫地道:“娘,不是才刚给了二婶银子吗?”
“不是给她,是给陈媒婆。”赵氏说道,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心。她是一家之主,她得考虑着一家人的嚼用。庄稼汉本来就没多少存余,尤其刘有志已经十一岁了,很快就要说亲了,还得给他准备娶媳妇的钱。
再这么被陈媒婆和孙氏折腾下去,别说给刘有志娶媳妇的钱,只怕家里连口米饭都吃不上了。于是,赵氏带着李氏敲开陈媒婆的大门,进门便递出一两银子:“我们家玉洁的亲事,能不能提前?”
“啥?”陈媒婆吃了一惊,在这个时候,已经定下的日子是不能随意更改的。
只听赵氏如此坚定地要提前,不仅陈媒婆吃了一惊,便连李氏也吓了一跳。这样平白无故地提前婚事,岂不是叫刘玉洁嫁过去之后,被人说道么?
此时,秀水村尾,秦羽瑶正在给宝儿讲童话故事:“……男子非常喜欢田螺姑娘,于是呀,他们就成了亲,过上幸福快乐地生活。”
“噢。”宝儿听完田螺姑娘的故事后,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抱起小白,疑惑地道:“娘亲,小白会不会变成狐狸姑娘,以后也嫁给我呀?”
“扑哧。”秦羽瑶不由得笑了,狐狸姑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称呼,倒是听过狐狸精的。她想了想,也有些好奇:“咱家的小白,也不知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吱吱!”仿佛感受到母子俩的好奇,小狐狸立刻挣扎了起来,它才不要被扒开肚皮看呢。使劲挣扎了几下,跳下床跑了。
直惹得秦羽瑶又笑了起来,而宝儿则有些伤心:“娘亲,小白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呀?”
听到这话,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宝儿才多大年纪,就想成亲的事了?便道:“求亲这回事,一定要悄悄的,回头娘亲不在了,宝儿偷偷问小白。嗯,现在还是不要问了,小白还太小,不知道成亲的意思。宝儿等小白长大了,再问它吧。”
“嗯。”宝儿坐起身来,朝小白喊道:“小白,我不问你了,你上来睡觉吧?”仿佛感受到宝儿的真诚呼唤,小白“吱吱”叫了几声,飞回了床上。抱着小白的宝儿,很快就睡着了。
而秦羽瑶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身上粘粘的,很想冲个淋浴。可是这里没有,每天晚上,秦羽瑶都是等宝儿睡着了,打一盆水悄悄地擦身。今天不知为何,竟然特别渴望冲个淋浴。
没有淋浴,游个泳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不由得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门出去了。出了院子,便朝北边走去,为了怕思罗跟来,便道:“思罗,我去上游逮些吃的,你在这里守护宝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思罗竟然没有怀疑,而是问道:“逮什么吃的?”
秦羽瑶噎了一下,随口说道:“河蚌。”
“哦,那你去吧。”思罗煞有其事地道。
秦羽瑶的嘴角抽了抽,便沿着河边,快速往上游行去了。约莫走了两百米,寻到一处水岸较缓的地方,秦羽瑶左右望了一眼,只见月色稀薄,看不清什么人影,才放心地月兑下外衫,只着了小衣迈入河水中。
下过雨的河水,有些沁沁的凉意,秦羽瑶微微打了个激灵,便爱上了这种清凉的感觉。慢慢地迈动步子,感受着水流滑过肌肤的微凉,当水面没过腰间,带来的压力让呼吸微微有些困难。秦羽瑶却十分兴奋,脚下微微用力,弹开湿软的淤泥,游入了水中央,自由自在地游动起来。
淡淡地月色洒落下来,在水面上游动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柔媚的面孔白皙皎洁,仿佛误入尘世的精灵。
这一幕,落在宇文轩的眼中,不由得心头有些震撼。他站在树影下,看着不远处在水中宛如水精灵一般游动的女子,眸中一时间浮现出无法置信的光泽。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女子?她爱自己的儿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镇定地把儿子藏起来,独自面对危险。然而,她又不是盲目地爱,并不像有些愚妇一般,根本没有自我,无时无刻不围着儿子转。
她会很多东西,会做从来没有人做得出的美味,构思得出那样灵巧的鞋子,却又不带有一丝骄狂。她是个冷静的、沉着的、不会被一时的成果而迷失自我的女子。她是一座会移动的宝藏,然而却没有一头钻入钱眼里,她是如此懂得享受生活。
这样奇异的女子,宇文轩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他让思罗保护她,想要看一看,她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此时,秦羽瑶已经游得心满意足,准备上岸了。忽然想起敷衍思罗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一头钻入水底。河蚌这种东西,是不逊于螺蛳的美味。如果可以逮一些,做来尝一尝却是很好的。她钻入水底,手臂往淤泥底下探去,很快便模到一个硬邦邦的大块头。
微微用力,捞起来握在手里,浮出水面一看,不禁笑了。好大一只蚌。扬手将河蚌扔到岸上,然后又沉了下去,继续模索起来。
不远处,宇文轩只见女子时而钻入水下,时而浮出水面,每每扬手往岸上扔去什么东西,不由得感到好奇。她在做什么?莫非这水底,竟有宝藏不成?此时此刻,宇文轩对秦羽瑶的好奇更重了。这个女子,她到底有多少秘密?
秦羽瑶约莫着模出二十多只蚌,便住了手,浮出水面准备往岸上走去。然而忽然间,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不由得转动目光,往岸上瞧去。只见月色淡淡,周围并没有人影,然而秦羽瑶却总觉得,仿佛有人站在不远处,在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秦羽瑶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的直觉是十分敏锐的,从不曾莫名其妙地给出提示,于是,定然有什么人,站在暗处观察着她。秦羽瑶不动声色地上了岸,拾起外衣披在身上,然后模起一只蚌,忽的朝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河蚌并没有击中什么,而是落在草丛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噗”的声音。然而秦羽瑶却瞳孔微缩,因为她看见,就在河蚌扔去的方向,有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一下!
“是哪位阁下?”秦羽瑶微微提起警惕,朝那个方向说道。
宇文轩站在阴影里,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倒有些讶异,这个女子,五感好生敏锐!此刻,他不禁想起当初派思罗来保护她时,思罗脸上露出的苦相。没错,谁也不愿意来保护一个五感敏锐的人,这样时刻被发现的感觉,当真很挫败。
“偷看女子洗澡,阁下当真好教养。”秦羽瑶只见对方不出来,不由得冷冷地讥讽道。
宇文轩一听,顿时有些赧然。他并非故意偷看,而是吃了姜汁皮蛋后,心里对她的好奇多了一分,想来看一看。恰巧,思罗说她到上游逮吃的,他心里好奇,便跟了来。没有想到,竟然看到她洗澡的场景。
虽然隔得远,而她身上穿着中衣,并没有看得清楚。可是,这样看人洗澡的事,到底有些不大妥当。尤其,竟然被她发现了。
秦羽瑶只见对方脸皮如此厚,不禁哼了一声,顺手抄起一根树枝,疾走几步朝对方刺了过去。宇文轩只见她招式熟悉,不由得扬了扬眉,思罗竟然教了她武功吗?他有心试一试,这个懂得厨艺、绣功的女子,莫非武功也有小成?便跃出阴影,同秦羽瑶交手起来。
秦羽瑶只见阴影出跳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穿着素衣的男子,而这男子竟然面上带着半张面具,遮住了额头、眼睛和鼻子,只露出来嘴巴和下巴。仅仅看他露出来的部分,五官倒是无比的精致,肌肤十分年轻,似乎是个年轻的美男子。
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又为何躲在暗中,偷看她洗澡?秦羽瑶本来没有多么生气,毕竟她穿得严实,又是晚上,料想对方没有看到什么。何况在现代的时候,大家穿着比基尼,露出来比这要多得多了,也没有什么。可是此刻,只见对方居然戴着面具,心里不由得恼了。
她都被他看去洗澡了,他却戴着面具,连脸都不叫她看。心中发怒,手下招式便没有客气,招招往他的脸上袭过去,想要揭掉他的面具。
此刻,宇文轩看着面容薄怒的女子,只见那双眸子漆黑沉静,面孔皎洁柔媚,沐浴着淡淡的月光,说不出的惊艳。而她刚刚从水中出来,一头黑发还带着水珠,很快便打湿了身上的衣服,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渐渐落入他的眼中。不知为何,从来清心寡欲的宇文轩,此刻竟然有些血液加快,浑身发热起来。
他只是戴着半张面具,其他地方却是与常人无异,秦羽瑶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上,又听见他“咕咚”咽了下口水,不由得更加恼了。随着他的招式落下,弯腰一躲,顺手从大腿内侧抽出匕首,目光一寒,直直朝他刺了过去!
前世是那样的身份,警惕已经刻进了灵魂里,哪怕是洗澡的时候,秦羽瑶也随身携带匕首。此刻手臂一伸,直直朝宇文轩的颈部刺去,如此冷厉的招式,直吓得藏身不远处的思罗浑身冷汗都流下来。虽然知道以宇文轩的身手,此刻不会有事,然而下意识的,却弹出一粒石子,正正撞在秦羽瑶的匕首上!
“叮!”秦羽瑶只觉虎口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险些松开了匕首。抬头一看,只见思罗此刻快速地行了过来,身形是从没有见过的飞速。几乎是他刚刚来到身前,秦羽瑶手中的匕首也断了,“噗”的一声钻入湿软的土地中。
“主子!”思罗单膝跪下,满头冷汗,他没想到秦羽瑶居然能够发现宇文轩。而且,最令他吓破胆的是,秦羽瑶居然如此大胆,敢对宇文轩动刀子!
与秦羽瑶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思罗已经对她有很大的好感,此刻模不清宇文轩心情的他,心急之下为秦羽瑶求起情来:“主子,秦氏,她,她只是一时冲动,她不知道是主子才会如此,并不是故意冒犯。”
在思罗的心中,秦羽瑶虽然可能为宇文轩育有一子,然而对宇文轩来说重要的可能只是宝儿,秦羽瑶多半只是顺道。而且,哪怕是宝儿的母亲,胆敢对主子动刀子,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他想起主子的手段,此刻冷汗流了满背。
“无事,你下去吧。”宇文轩冷淡地道。身形微动,遮住秦羽瑶的身形,不叫思罗看见秦羽瑶的曼妙身姿。这一行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当是,为刚才偷看她洗澡的歉意吧,宇文轩心想。
思罗愣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秦羽瑶一眼,却发现秦羽瑶站在主子的背后,不由得愣了。主子什么时候,可以把后背交给别人了?他心中诧异,又有些担忧,只是道了一声“是,主子”,便起身离去了。
此时,秦羽瑶哪里还不知道面前戴着面具的男子是谁?何况这样有特色的声音,高贵而清冷,只听过一次就忘不了。她心里有些恼,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碎掉的匕首,只见不能用了,便丢在地上,也没有理会宇文轩,而是走回去收方才捞上来的河蚌。
宇文轩转过身,只见秦羽瑶并没有站在原地,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惊喜或者矜持地等着他,而是自顾自地收拾起自河中捞起来的大块头,心里头有些奇异。她,果然是不同的女子。
宇文轩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河蚌,问道:“这是什么?”
“吃的。”秦羽瑶冷冷地道。望着地上的一滩河蚌,忽然发现没有东西可以把它们盛回去。便站起身来,大喝一声:“思罗,过来!”
不远处,战战兢兢看着这边的思罗,忽然听到这一声大喝,不由得浑身一震。心里十分纳闷,秦羽瑶喊他做什么?犹豫了一下,便飞快跃过去了,刚开口问了一句:“你叫我?”
便听秦羽瑶冷冷地道:“月兑衣服!”
思罗下意识地抓住领口,瞪着秦羽瑶半晌,才愣愣地问:“啊?”
看着他这副呆样,秦羽瑶直是好气。可是更气他居然放宇文轩过来,又不吭一声,害得她洗澡被看见。而且她方才明明就只是想制住宇文轩,并没有想要杀他,思罗居然把她的匕首弄断了,便想给他点颜色瞧瞧:“我要借你的衣服,把这些河蚌抱回去。”
“哦,哦。”思罗犹豫着握着领口,有些不想月兑,他又看了看宇文轩,只见主子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咬了咬牙,飞快把外套月兑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走了。
秦羽瑶轻哼一声,蹲下来把思罗的外套铺在地上,把河蚌在水里洗净了,一个个放在思罗的衣服上。宇文轩就站在旁边,看着秦羽瑶旁若无人地做着这些事,那纤细的白净的小手握着棕色的河蚌,一下一下荡着水波,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仿佛跟着荡起了波纹。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只见秦羽瑶一声不吭,洗完河蚌抱起来就往回走,宇文轩不由得开口问道。
秦羽瑶站住脚步,看了他一眼:“你能把面具摘下来吗?”
宇文轩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问这个,摇了摇头:“不能。”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连面目都舍不得展示,她跟他有什么好说的?秦羽瑶脚下不停,仿佛一点也不想跟宇文轩说话,很快就来到院子外面,把河蚌往院子里一放,然后推开门走进屋里了。
“喀”的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宇文轩站在院子外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爽。
而思罗站在大柳树下,此刻也是满头冷汗,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秦羽瑶竟然如此有脾气!
“好好保护她们。”宇文轩说了一句,便离开了。他远去的速度,竟然比思罗还要快上一分,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思罗只来得及应一声“是”,便不见了宇文轩的身影。他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而后飞身跃入树冠。旁边就是小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黎,你说主子跟秦氏,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黎干脆地答道。
思罗转念一想,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小黎怎么可能知道呢?
第二天早上,秦羽瑶端着两碗稀粥给思罗和小黎。思罗接过碗,只见碗里的米粒连往常吃的一半都没有,一时间有些迟疑。而小黎则没有这些神情,他是有一口新鲜热乎的饭吃,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接到任务的时候,他没有想到竟然有饭吃。
而看见思罗仿佛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秦羽瑶淡淡地解释道:“家里没米了。”
“哦。”思罗便端起碗,大口吞咽,很快将稀粥全部吃干净。他抹了抹嘴,把空碗递给秦羽瑶,然后问道:“我的鸡蛋呢?”
话音落下,秦羽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想吃鸡蛋?”
昨晚发生那样的事,秦羽瑶很生气,连饭都不想给他吃了,他还想吃煮鸡蛋?做梦吧!之前那样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也不见他通风报信,居然默认宇文轩偷看她洗澡。秦羽瑶甚至在想,午饭要不要给思罗加点料,教训教训他?
听到这边的动静,小黎白净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脚下一点,钻入树冠不见了。留下思罗站在原地,看着秦羽瑶薄怒的脸庞,一时有些尴尬。踟蹰了下,说道:“没有就算了。”然后脚下一点,也钻入树冠不见了。
直教秦羽瑶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端着两只空碗回了院子,又看见昨晚包了河蚌,被弄脏的思罗的外衫,恨恨地踩了一脚,才端着空碗回屋了。
吃过饭后,秦羽瑶站在泡着河蚌的盆前,开始思考怎么收拾这一堆河蚌。河蚌跟螺蛳一样,最好都泡上几天,等吐尽污泥了再吃比较好。不过,河蚌跟螺蛳又不一样的是,螺蛳壳硬肉小,不泡没法吃。而河蚌的个头大,只需要剥开外壳,取出肉来仔细处理净了即可。
河蚌的肉十分筋道滑女敕,如果做得好了,绝对是一道美味。而如果做不好,则又硬又老,简直比橡皮还难吃。秦羽瑶想了想,决定做一道河蚌豆腐汤。
家里没有豆腐,秦羽瑶想起郑家嫂子常常做了豆腐来卖,便从屋里模了十文钱,对宝儿道:“娘亲买豆腐去了,宝儿跟小白在家里玩。”
说着,往村东头的郑家嫂子的家里去了。
因为昨日下了雨,所以路上很不好走,而田里定然湿软陷脚,没法进入。所以村民们大多待在家里,或串门子闲聊起来。秦羽瑶来到郑家嫂子的家门口,远远便看见门口摆着几只小马扎,坐了三四个妇人,此刻凑在一块儿眉飞色舞地说着话。
“你们听说没有?都说秦氏得了一千两银子呢,是那贵公子送给她的!”一个妇人说道。
“啥?一千两?真的假的?”另一个妇人不信地道。
“刘玉洁说的呢,她若是没见,哪里能说得出来?”一个妇人说道。
“我不信,一千两是多大的数目,那贵公子若不是个傻子,就不会这样做。”
“就是的,那可是一千两,就把咱们几家卖了能凑出一半不?”
“行了行了,还真当一回事了?一千两银子,想也不可能。”郑家嫂子说道,抬眼正好瞧见秦羽瑶往这里走来,便热情招呼道:“秦氏,怎么有闲出来玩啊?”
秦羽瑶笑着走近,说道:“我来买嫂子家的豆腐。”
“行,嫂子刚做了新鲜的豆腐,你今天来得早,正是头一份。”郑家嫂子站起来道,“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拿。”
“来十文钱的吧。”秦羽瑶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又将手腕上挎着的小篮子递了过去。
“好嘞,你在这等着。”郑家嫂子接过小篮子和铜钱,便利索地往院子里头去了。
等郑家嫂子进去后,坐在门口闲聊的几位妇人朝秦羽瑶挤了挤眼:“秦氏,听说前日那贵公子来时,给了你一千两银子?”
“嫂子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秦羽瑶淡笑着问道。
“你妹子,刘玉洁说的呀。”那嫂子佯作推了推秦羽瑶,说道:“你少装傻啦,那天你和孙氏闹得那样,谁还不知道?你只跟我们说一说,是不是真的?”
“是呀,秦氏,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又有一个妇人也凑过来道。
秦羽瑶好笑摇头,说道:“嫂子,一千两银子,我要有了这些,我还在村里住着?我早就去城里买个大房子去了,再也不在这里受磋磨。这样的梦呀,咱们别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
“就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时,郑家嫂子提着两块豆腐出来了,递给秦羽瑶道:“不是我说,秦氏你可得教训教训刘玉洁,她那么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给你招了多大的灾呀!”
“都是过去的事了。”秦羽瑶淡淡一笑,接过豆腐正要走,忽然心念一动,看着几位妇人说道:“不瞒嫂子说,我原先攒了几文钱,都被孙氏给搜模走了。我如今手里头真是,再紧的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苦笑,然后仿佛狠了狠心,说道:“之前我那义兄送我的绸缎,我打算卖一匹,换些银两来生活。”
“哟?你要卖啊?”一个妇人惊讶地道,“那样好的绸缎,若是卖了,再想买却稀罕难见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秦羽瑶苦笑道,“如果嫂子们肯要,我就给嫂子们便宜些,一匹布十两银子,一尺三百三十文。”
“你说的是真的?”听到这话,立时有一个妇人站起来道。
秦羽瑶故作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嫂子,你这样激动做什么,我不骗人,咱们邻里乡亲的,我不能卖你们很贵。”
“哎呀,秦氏可真是实诚人!”只见机会难得,那妇人生怕秦羽瑶后悔,连忙亲亲热热地挽住秦羽瑶的手臂,“走,嫂子到你家挑绸缎去。”
“我也去。”剩下几个妇人也跟着站起来道。
郑家嫂子见状,也来了兴致:“也算上我一个。”
几名妇人随着秦羽瑶一路往村尾走去,秦羽瑶打头走在前面,率先进了院子。只见宝儿抱着小狐狸,蹲在院子里的河蚌盆前,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一个妇人指着宝儿怀里的小白道:“就是这个小东西,把孙氏的腿咬得乌黑啦?”
宝儿听见声音,抱着小白站起来,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过来。那俊雅的小模样,别提多可人疼了,秦羽瑶连忙走过去,遮住几个妇人的视线,模了模宝儿道:“宝儿,这几个婶子害怕小白,你抱着小白到院子外头玩去,等一会儿娘亲去找你。”
“嗯。”宝儿乖巧地点头,抱着小白跑走了。
“哎,不用跑,先叫婶子看清那小东西长得模样?”一个妇人喊道。
秦羽瑶笑着拽着她进屋,说道:“这小东西有野性,嫂子离着远些吧,无缘无故被咬了,我赔又赔不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看来宝儿的年纪还是小,她们都没往那个地方想。不过,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羽瑶心下沉吟,只觉得速速离开这地方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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