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朱恩休妻后出得刺史府,便急急忙往回赶,一路上发泄般的极速狂奔。是心痛,是不甘。“何苦?何恨?从今往后,你我各安天命,各走一边”想着那决裂般的悲恸,泪径自往肚里咽下去。什么是上善若水的存在?什么是众生不息的永恒?命运却这般的苦涩弄人,这般的伤心难过。风雨过后不一定就有彩虹,但一定会有磨砺过后无言的宁静。所以朱恩的心有所笃定,找到了如兰并呵护之,这就是当下唯一的使命。
中州城今天却也是炸开了锅。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天奇。青天大白日里,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在城里极速往返来回。身如平地惊龙,势若流星追月。街头巷议里,未见世面的人,还都以为是遇上了何方神圣下得凡尘。
话说待朱恩赶回家里简单收拾。复看着那么一大包的金银珠宝,想起秀莲和宝儿来,便直奔葛家村去。未几到了秀莲的院子里,却见秀莲正倚窗发呆,便喊了一句:
“秀莲姐姐。”
“啊!”惊醒里发现是朱恩,秀莲如喜从天降般急忙相迎:“先生你来了。”
朱恩才入得房门,便被秀莲一把抱住。那拳拳盛情难却,只是朱恩的心,现在还沉浸在休妻的悲戚里。看了看怀里相拥的苦命人儿,也不由相怜起来:
“宝儿呢?秀莲姐。”
“宝儿去乡塾了。”秀莲抬起了头,幸福的有点容光焕发。却发现朱恩通红的眼睛,黯然落寞的神情。就问道:“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如兰妹妹呢?”
“没事。”朱恩看着秀莲,忽的苦笑了一下,说:“秀莲姐,以后就叫我朱恩吧。要好生照顾好自己,还有宝儿”
说到宝儿,想起自己的骨肉,湿润了眼眶。秀莲见状大急,心伤语:
“怎么了先生?你怎么了?你这是要走了么?”
朱恩自平复了一下情绪,微微笑了笑说:
“没事,真的没事秀莲姐,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如兰回终南山去了,此去路途遥远,我得赶紧去追上她。”说着拿出一包金银珠宝,放在桌面上,接着说:“我身上也不需这许多身外之物,倒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宝儿,置些田产修建房舍。”
“啊!这许多的财物,我怎能平白无故收你的?”秀莲说着,对朱恩要离别心有不舍:“我知道,你该去寻回如兰妹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痴心妄想着,却伤害了如兰妹妹她。”说着便难过的悔恨不已。
“不,不关秀莲姐姐的事,只是我不好,惹如兰生气。”说着朱恩,就有了种赎罪般的愧疚,生而太多原罪,辜负了这恁多的红颜情义。复接着安慰她,叮咛了秀莲几句。
秀莲却是才喜相见,又要分离,泪落不停难割舍。对着朱恩恳求道: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看我。”
“嗯,一定会。”
朱恩说罢转身离去。出了院墙,复回头看了看含泪相送的人儿,攥了攥紧拳头,挥一挥手,便放开身形疾驰而去。待朱恩上得官道来,已是响午时分了,着实耽误了不少功夫。但思量如兰,仓促成行,既然没有去刺史府取马匹,必定就是步行了,所以行进速度不会太快。预计现在,可能是已经到了乡村酒肆里用膳。即便到时赶不上她,也还可以跟店家探问消息。掂量里,更加快了步伐直催真气,脚下如千里行驹般风驰电掣。
恰如朱恩所料,此刻的如兰,刚到了酒肆落脚。早上走的急,一心避开朱恩。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店家,可有长寿面?”如兰落座后问。
“有,姑娘请坐,稍等一会。来碗长寿面!”小二一甩布巾搭在肩上,吆喝着进去了。
待如兰坐定,却发觉,这是上次来时,跟朱恩一起坐过的位置。心里就很难过不自在。便起身,走到临窗的一处桌椅坐下,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朱恩坐过的位置失神。想起了那日的情形,还有彼此联对的诗句。‘醉里相思怨故乡,台前戏子假文章。’当初的先生,是那么的落寞,忧郁的眼神,常常令如兰同情和好奇。也偶有体贴幽默诙谐的时候,却原是真的假文章、薄情郎。想起来,心里就怨恨,复又觉得恨不起来,便有些自怜自哀了。脑海里就不停的重复着,往日相处之点滴,如强迫症一般。想起先生寻找媚娘宝儿时,那凄苦和痴心,还有他变成傻子后的痴呆。当相爱变成了一种习惯,不是说恨,就能恨得起来的。如兰忽而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可是昨夜,他为什么可以才跟自己亲昵,转头又跟秀莲暧*昧呢?还是这样的赤*luoluo?想着他,原也是跟父亲一样,三心二意,薄情寡幸之人。如兰复而愤愤然了。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来到店外,不多时,走进来两个人,都是腰胯佩刀域外服饰的打扮。
“店家!店家!”其中一个身着白衣,鹰钩鼻子的瘦子大声嚷嚷着,看来是武林中人。
“来了来了,二位客官请坐请坐。不知二位爷有何吩咐?是要用膳呢?还是喝些小酒?”小二快跑出来说道。
“嗯,往前可就是中州了?”白衣瘦子问。
“是的是的,此去中州还得几个时辰。”小二说。
“可有好酒好肉?尽管拿上来。”另一个青衣打扮,黑须面的人说道。
“有有!本店珍藏的杏花村汾酒,远近闻名,客官是找对人了。还有上好的牛肉,是否要来几斤?”掌柜的在柜台里看见,也急忙出来招呼着说。
“先来六斤!”青衣人说着,旁边的白衣人却看着如兰,用肘子捅了捅他。
“嘿!这地方,竟有这么个水灵的女人诶!”青衣人眼放异彩地说。
“你说,她会看上咱俩哪一个?”白衣瘦子就色迷迷的笑。
“不会是两个都看上吧?哈哈哈。”青衣人也跟着张狂的笑起来。
如兰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恨恨的想:“都是该死的臭男人”自扭头看向一边。
“诶哟!有意思,哈哈哈。”两个猥琐的男人,径直走到如兰邻桌落座。
而此时,小二给如兰端来了长寿面:
“长寿面,来咧。”
“等等!让我来伺候人家姑娘。”青衣人黑须面的人说着,拦住小二就抢过那碗面条。
“这这不合适吧客官”小二说。
“滚滚!没你什么事!忙你的去!”白衣瘦子扶着刀把,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
“好好的”小二见势不妙,赶紧开溜。
直听的如兰是愤怒不已,回头怒视着二人。却见青衣人,一副不知廉耻的龌龊相貌。正色眯眯盯着如兰,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如兰身上搜索。如兰便一阵厌恶之极,复警惕的想起,似当初那秦岭七煞般的恶人来。
“姑娘,来来,你的面来了。”青衣人端着面,来到如兰面前,一副做作殷勤模样。
“走开!”如兰怒斥一句,别过脸去不予理睬。
“别啊,别不高兴啊姑娘,你看,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哈哈哈。”青衣人把碗放在桌子上,竟靠近过来说。
“你想干什么?”如兰愤怒的站起来,看着眼前两个泼皮无赖。
“没想怎么样,就是怕姑娘一个人,太寂寞孤单了,要不姑娘赏个脸,跟我们喝杯酒怎么样?”白衣瘦子此时也走近,轻佻地说。
“是啊是啊,今天就由我们请客!”青衣人说:“姑娘也不用吃,这么一碗破面了。”说着竟把面倒了。
“客官,客官二位爷,好酒好菜上来了,赶紧来尝尝吧。”掌柜和小二,把切好的牛肉和美酒呈上赶紧说着。看着气氛不对,希望能转移话题。
却见青衣人‘??’的一声,突然拔出腰刀,一晃冷冷寒光。青衣人便连吓带唬的对着如兰说道: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天下谁人不知道,咱们神飚铁骑队的威名,还请不动一个小姑娘吃饭了?”
此时同在店里用膳的其他食客,见势不妙,赶紧纷纷结账走人。掌柜和小二,看这两个武林中人还亮起了兵器,更是躲开一边,紧张的不敢出声。眼见着形势危急,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却见如兰淡定起身,也不多看那两个无赖一眼,径直往柜台走去。白衣瘦子哪里肯饶,疾步拦住如兰的去路。而身后的青衣人把刀收了,也往如兰逼了过去。
“美人,嘻嘻嘻,别走啊,陪大爷喝杯花酒怎样?”白衣瘦子yin笑着,张开双手挡在如兰前面说。
“对,对,就陪咱哥俩玩玩,这连日来的奔波,正好解解闷,哈哈哈。”青衣人说着竟欺近如兰,伸手就往如兰身后模去。
却见如兰身形一闪,躲了开去,待人立定时,已经是站在了柜台前面。直看的掌柜二人是目瞪口呆。
“哎呀!”青衣人拖长了语气惊奇状:“原来还是个会飞的雏子啊?”
“对啊!这更好玩了。”白衣瘦子说着,两人就一左一右围住了如兰。
“掌柜,有没有干粮?买点,顺便把面钱给结了。”如兰自顾自对着躲在柜台里的掌柜说。
“姑娘面钱不用了,你都没吃。这是干粮,你拿去吧不用钱。”掌柜的拿出几个薄饼,面有惧色地说。
如兰接过薄饼,自放下二十文钱问:“够不够?”
“够了够了,有多了,谢谢姑娘。”掌柜的说着,还退回三文钱。
等如兰收好干粮,转过身来,却听青衣人说了:
“在下大漠天鹰神飚铁骑队尉信?模??俏倚值芎?驳谩!彼底胖噶酥赴滓率葑樱?唇幼诺溃骸肮榱擞纳访畔铝?裉茫?媚锵氡卦缬卸?虐桑俊?p>眼下之意倒是狐假虎威,想着用幽煞门的名头,唬住她。如兰一愣,半点不相识。却想起伶人周允死前,曾跟父亲说过的幽煞门来。‘九霄幽冥现,血色满江湖。’自己不去招惹他,反而就有人找上门来。然此刻,哪有心情理会这些江湖纷争,自己还烦不过来呢。自爱理不理地往门外走去。却听刀剑出鞘的声音,青衣人拔出了腰刀,拦住了去路说:
“要从此处过,还得问问大爷我这把刀。”
如兰停下脚步,冷冷看着拦在前面的两个幽煞门徒,那猥琐的目光就真是该死。手一扬,惊鸿一闪寂灭。却听青衣人一声惨叫,捂住右手,腰刀应声落地。而如兰手里,不知几时就多了一把利剑,正银光闪闪的微颤着。白衣瘦子一旁见状惊然失色。对方如此快捷的身手剑法,自知不是对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却听如兰冷冷的说:
“这次饶过你们,如再多行不义,休怪宝剑无情,滚!”
二人听闻,哪敢再言语,急忙如丧家之犬逃去。上得马来,青衣人却回头恨恨地说了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如兰却不理会。看着冷清的店面,就想跟掌柜说声对不起,却见哪里还有人影,只好作罢离去。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这生意可真不好做,今天怕是卖不完那些牛肉了。好不容易,遇上个要了几斤牛肉的人,还是两贼人。唉”小二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后,对掌柜说道。
“没事,腌渍起来还能卖几天。”掌柜想起方才的惊险,仍心有余悸地说:“今天要不是那姑娘厉害,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出了什么事?”忽听店外有人急促的询问声音,抬起头时,跟前就站着个年轻书生来。二人都是一惊,复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啊!没事没事!”掌柜的赶紧说。
来人正是朱恩,看见在洗地板的小二,不由一阵紧张。急忙询问掌柜:
“不知掌柜,可有看见一个姑娘来过?”说着还描述了一下如兰的相貌。
“有有有!不正是那个姑娘么?掌柜的,你说是不是?”一旁的小二听见了朱恩的描述,连忙回应道。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掌柜的却看了看朱恩问。
“是”朱恩微微愣,倒是不知怎么说好,自己和如兰是什么关系呢?
掌柜的和小二对视一眼,自暗暗有所顾忌起来。
“她是她是我的师侄。”朱恩说。
“哦”掌柜的应了一声,却不想再谈的模样,转身一旁他顾。
朱恩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着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应声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眼睛里,就立刻放射出光彩来。
一路来景色依旧,
只是当初的人,
现在却是分隔两地,心情迥然。
如兰孤零零一个人走在官道上,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驿站。不由停下了脚步,幽幽的暗自叹气。‘咕噜噜’,肚子竟然响了起来。整天都不顺心,还遇上了两个流.氓.无.赖,还动手伤了人,自是半点食欲都没有。此刻肚子却是不干了,兀自抗议起来。如兰彼时也觉得累,便选路旁一干净的石头,倚坐下来休憩,顺便吃些薄饼果月复。往前就是翠华山驿站,还有曾经生活长大的地方。时过境迁人事变幻,过去的家,也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爷爷,现在不知是否也会想念着自己?哎如兰就莫名孤单,悲怆起来。就想到了那夜,在那驿站的屋顶上,跟朱恩卧看星星的情景。泪就不由自主的,簌簌往下掉落,打湿了薄饼,咸涩了嘴唇。仿佛口口,都是苦涩的记忆,如兰黯然里心碎。正自沉吟间,远处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奔来。如兰赶忙侧向路旁抹泪,怕被人瞧见了自个的伤心事。却远远的听见,一个声音在大喊
“禀报堂主,前面那个女人就是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