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昆仑,
山海经曰: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乃龙庭之脉、万山之祖、纵横连绵数千里,山峦幽秀,万物尽有,引得莘莘学道之士,接踵前往修炼。诗仙李白有赞:“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美诗。昆仑派便位于其中的玉虚峰上,以山得名昆仑派。本来远处西域,从来不履中土,一直以来,不大为中原武林所熟知。
时至昆仑派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剑圣”昆仑上人李光廷,其人疏狂,颇有书呆子的痴气,为穷武学巅峰,亲赴少林,领教了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凭着武功卓绝,剑法超群,竟连败七十二高手,甚至与十八铜人罗汉阵相匹敌,虽最终被圆清方丈的大般诺无相神功击败,但是自此以后,昆仑乾元功、天罡剑掌,一举震惊中原武林,昆仑派才开始闻名于天下。李光廷一生痴武,笑傲江湖觅知音,却惹出一段风流往事,终至看淡人世,厌倦名利,回归莽莽昆仑上,潜心研习武术技艺和道门内功,授徒颇丰。昆仑派众虽远离中原武林,实则是高手林立,每一代皆有享誉江湖的绝顶高手,为武林人士所共仰。
李光廷的曾孙李燕青,号逍遥子,有其曾祖父当年的风范,不但乾元神功精湛,尤其以天罡剑掌之八卦龙形为能。年轻时下山游历闯荡,遍访名川大山,觅英雄豪杰切磋学习武艺。彼时正值唐朝灭亡后,天下大乱,军阀混战,淮南藩镇王吴济元拥兵自重,雄霸一方自立为王。其人手下有数十员猛将,和十万精兵,坐镇的缁州城,号称天下最难攻取的堡垒城池。这吴济元自命乱世枭雄。凶残无道,视人命为草芥,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当时江湖上,便有很多英雄豪杰,都想暗杀了他为民除害,却都悉数败在了他豢养的武林败类手里。其中,尤以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关中丁卯良兄弟为最。其人使得丈八方天戟。力大无穷。锐不可当,刺客往往还进不了其身旁,便已经被他挑刺身亡。其弟丁卯士则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是枭雄吴济元的幕后军师,一文一武兄弟俩,深得吴济元器重,任为左膀右臂。
江湖中有一新晋的巾帼英雄张秀琳,江南一代名侠范熊之女,使得一手追星剑法,世所罕见。长得貌似海棠凝露,却济世为怀嫉恶如仇,不惧艰险。孤身一人夜~闯吴皇府,欲刺杀吴济元。正要突袭得手之际,却被赶来的丁卯良救下,如是反复几次刺杀,都未能成功。却反被丁卯士设计活捉,眼看就要被凌辱迫害之际,被恰好赶到的逍遥子李燕青出手相救。一把龙形八卦剑,杀退了丁卯良兄弟俩,把张秀琳救走。待她养好伤,至此双剑合璧,再闯吴皇府,刺杀了吴济元,大败丁氏兄弟俩,谱写了一段武林传奇。两人却因此生情,结为同心伉俪,比肩笑傲江湖后,同归西域昆仑。从此,昆仑派逍遥子伉俪,便位居传世七大武林名宿之列,享誉江湖几十哉。
二十年前,任九霄挟着幽煞门,欲一统江湖的时候,逍遥子伉俪于一派之力,引领昆仑精英,阻击任九霄于昆仑绝顶玉珠峰,舍生忘死伤亡惨重,后来吕洞宾,带着中原武林高手赶来相助,终演变成正邪两派的最后决战地,得以一战除魔,昆仑派可谓居功至伟。如今二十年后,任九霄故伎重演,再兴江湖风波,其风头不输当年,连七大名宿之二的辛洛平、云中鹤,都被他杀害了,江湖危矣。而当初的逍遥伉俪,现在却已经是耳顺之年,时光不予英雄便啊。
“燕青,我们是第几次入江湖了呢?”张秀琳问其丈夫李燕青道,两鬓发髻,黑中见白。
“嗯,不晓得多少次了,呵呵呵。”李燕青回答道,捻着几分花白的胡须,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院子里的比试。
“我们都老得快记不住了么?”张秀琳笑问,眉宇间,有当年神采风韵,也注目看着院里飞奔交错的身影。
“呵呵呵,秀琳,谁敢言廉颇老矣?”李燕青回过头来,拍了拍肚子,笑着对爱妻说道,其声洪亮。
“嗯,壮心未与年俱老,呵呵呵。”张秀琳笑道,看着一身短打的李燕青,还有他腰上那把三尺宝剑,两鬓虽有白丝,煞爽英姿却犹似当年。
次子李世安走来,端着香茗,放在茶几上,复斟好端于二人面前,对二老说道:“爹,娘,请用茶。”
“嗯…”李燕青应道,拿起茶杯复问:“你大哥呢,还在陇南客栈处查看么?”吹了口气,啧啧有声,品尝了一口:“这是‘蒙顶甘露’?”
“是的,爹,大哥在客栈茶馆喝着茶,这些天,经过此地的外地人似乎多了起来。”李世安回答道:“所以大哥比较留心动向。”
“嗯,遇到可疑之人,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轻举妄动,但记下各色人等,回来跟我和你妈说就行。”李燕青再嘱咐道。
“是。”李世安恭敬地应了一声,垂手一旁伺立,复看了看张秀琳,关心地问道:“娘,您吃过早膳了没?今早用膳时不见您,去哪了呢?”
“你娘啊,一大早就去溜了一圈,去你二师兄赵荛处看情况,她在你二师兄处吃过了。”李燕青答道。
“哦,镇外也没啥情况吧?”李世安问道。
“没啥情况,没有外来人。”张秀琳答道,伸出手去拍了拍李世安膝盖处的灰尘,日常饮食都是他在料理,身上都染着灶台的灰。李世安见母亲举动,觉心头一暖,憨憨地笑。
“傻孩子。”张秀琳说道,复问:“你媳妇英子,最近身子好多了吧?娘让你留在家照顾照顾她,你偏生要跟来。”
“好多了呢,谢娘关心。”李世安回答道:“她有君涛照顾就行了。”
“嗯,辛苦君涛这孩子了,还要顾着他有孕在身的孙媳妇。嘿嘿,年底再給你爹弄个曾孙出来,人丁兴旺。”张秀琳开心地笑道,一副慈祥老女乃女乃模样。
“嘿嘿。”李世安也跟着憨笑,李君涛是他的儿子。
“这孩子,不让他出来,还跟我怄了几天的气。”李世安笑道。
“别管他,照我原来的意思,这次轻简随从,就跟你爹。还有你大哥出来就行了。结果还是浩浩荡荡的。”张秀琳说道。
“那怎么行。”李世安就有点急:“我可在家呆不住。”
“当年我和你爹。就没少扔下你俩兄弟,管江湖的闲事,娘知道你们苦,可不想孙子们还学你爹。”张秀琳说道。实则没说出口的是,此次行程的莫大风险。
“孩子们都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你都不在家享福,我又岂能让你和爹独自奔波劳碌呢,至少我能照顾个饮食起居,也不必操心这些个琐碎。”李世安笑道,没说出的是。男儿对双亲的责任与担当。
“以前年轻时,人都说你爹长得像你高祖父,除了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却学不来那看透世情的慧心。”张秀琳说道。
“嗯…转眼就儿孙满堂了。”李燕青闻言一旁插话道,却笑着评论院子里的比试。说道:“世安,你大侄子君胜这一身蛮力,呵呵,却被君俊缠得恼火了。”说着拍手哈哈笑起来。
李世安和张秀琳,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院子里的打斗来。
院里正在练武比试的,是大哥李世祥的两个儿子,分别是李君胜,和李君俊。也都已经是成家立室的人了,这次却都争着要跟爷爷女乃女乃出来,建功立业。江湖险恶,又谈何容易,李世安只有一个儿子李君涛,刚好英子身子不舒服,儿媳妇又有孕在身,才被李世安逼着留在了昆仑山。就如同娘亲张秀琳,不想带亲人出山渋险一样的心情。
“君俊这是要耗了他哥的力气,然后才出拿手绝活。”李世安笑道:“不出两招,君胜肯定要逼着他拼绝招了。”
果然,场中打斗的人影更加迅疾起来,李君胜轮着手中,比其弟要粗三分的木棒,当重剑来使唤,呼呼风声,盖头盖脑直劈李君俊。李君俊却仗着更灵巧的身法,游走不停,围着他团团转,脚下越来越快。李君胜想逼着他到墙角,却眼前一晃,又被他溜开一边去,忽而左转,忽而右转,身法飘忽变幻,实在让人气恼,便开口激他道:“你这是跟我比剑呢?还是逃跑?尽是花架子。”说着,刷刷两棍,直戳过去。李君俊却不为所动,仍是奔转甚急,棍棒到时,他已经闪一边去了,故李君胜的棍头,总是和他身子保持一段距离。
“你激不到我的,嘿嘿。”李君俊笑道,身形飞快,见哥哥回防,瞅准机会,便是一招追星剑法‘玉龙飞天’,直戳他胸口,身法之迅疾,连一旁的爷爷李燕青,也都暗自叫好。这李君胜,正为追不上弟弟的步法,懊恼着,没曾想他突然欺身中路攻来,顿时有些手脚慌乱,忙一招‘怀中抖粟’格挡,堪堪挡住。却已经被李君俊欺近身旁,剑掌相交,一招天罡掌‘推窗望月’,啪的一声,猛击在他的肩膀,肩膀一抖,护体乾元神功反弹,李君俊觉手上一震麻酸,赶紧回身跃开。李君胜那肯依你,手中木棒抡起似刀劈削,拦腰扫过来。此时若李君俊继续退,势必躲不过棍子范围,若格挡,哥哥的粗棍子,内力又胜过自己,手中木棍肯定得断了,岂非要吃大亏?当机立断!攻其必救。不退反进,撩挡哥哥棍子内侧而不是外端着力点,同时左掌近身直击。‘啪啪啪’兄弟俩肘掌连击,连续拆挡了十几招。近身肉搏,势劲力急,越打越猛,呼呼风生,劲气激扬开来,卷起了场中尘土。李君胜心下是大喜,仗着比弟弟深厚的内力,非逼着他喊疼不可。李君俊弄巧成拙,反被他缠住了,心下懊恼,一掌拍击内力喷涌,欲与哥哥对上手,可以借力弹开去。李君胜打得兴起,遇强则强。见他掌力沉猛地击来,想也不想,乾元真气暴走,迎掌相击。
说时迟那时快,
“呔!”却是李燕青的一声吼,身形何时就切入了二人之间,双掌交互与胸前,分击左右,左掌向右接下了李君俊的掌力,右掌向左接下了李君胜的攻击。“篷”的一声沉闷。两边的猛烈攻击同时被他挡下。复‘噗’的一声转移到他脚下地面。吹开一圈尘土,悉数消弭无形。李君俊与李君胜吓一跳,赶紧止力收敛内气停了下来。
“爷爷,你没事吧。”李君胜紧张地问。
“说了要点到为止。还是用了力诶,要是伤着了怎么办?”李燕青小声训道,站直身子,对孙子的鲁莽颇有牢骚。
“嗯,是,打得兴起了,嘻嘻。”李君俊笑道。
“爷爷,你这乾元内气得多深厚?我和阿俊合击,竟似泥牛入海诶。”李君胜诧异道。
“这是巧劲。四两拨千斤的内气运行,就知道会使蛮力。”李燕青嗔他道,说得李君胜嘿嘿讪笑。
“你们爷爷都炉火纯青了,才有这个效果,你们可别学他胡乱去接人家的掌力啊。”张秀琳一旁提醒道。看着爷孙抵上了手掌,已经在传授讲解御气卸力的心法。李燕青手中掌劲一吐,李君胜消弭不了,蹬蹬退了几步,如是反复,才渐渐领悟了一点诀窍。
“学不来借力打力之要诀,若是遇上比你功力深厚的人,可怎么办?”李燕青皱眉抱怨道:“你爹就是个蛮力的家伙,教的儿子也这样,所以当年才会吃大亏,受了重伤。”
“爷爷说的是二十年前,与幽煞门那一战是吗?”李君俊问道。
“嗯,当年任九霄率领幽煞门倾巢而动,想一举消灭了咱们昆仑派,那任九霄功力犹在爷爷之上。”李燕青答道:“却被我和你女乃女乃双剑合璧,以昆仑派一己之力,天时地利,困在玉珠峰斗了几天几夜,才等来纯阳子他们,凭得就是这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心法。懂吗?”
“嗯,知道了爷爷。”兄弟俩答应道。
“那任九霄的天蚕寒玉神功,阴寒霸道无比,切记不可硬碰,乾元功没练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就不能与之交手,知道吗?”李燕青严肃叮嘱道:“见着他就逃,转身就跑,懂吗?当年你们的爹爹,就是鲁莽,竟跟他拼掌力,受了重伤,得需我和你女乃女乃才能对付他。”
两兄弟连点头称是,心下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想法。
“若是和朱公子接上头了,嘿嘿,让他给你们尝尝混元金刚拳的滋味,你们就知道任九霄有多可怕了。”李燕青说道,看着两牛犊一样的孙子,知道他们的想法。
“啊!爷爷说的是今次来接我们的那个爆裂狂生?”李君俊问道。
“嗯...后生可畏吾衰矣,谢掌门说他独自跟任九霄交过手,不败而退,可见混元金刚拳的猛烈了,嘿嘿,正好给你兄弟俩试试。”
“咱们的乾元功也可以很爆裂。”李君胜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一轮拳头,当空击去,呼呼破空的劲风咆哮。
惹得他女乃女乃张秀琳哈哈笑起来:“真是蛮牛子,跟你爹一样。”说得他也嘿嘿直笑,李燕青直摇头,心里暗衬:“最好那朱公子快点来,收拾收拾他的莽撞性子,否则,将来指不定怎样吃亏了。”
“那朱公子,两招就把名满天下的‘幽冥麒麟刀’,打得落荒而逃,嘿嘿,君胜,你可别给你女乃女乃丢脸哦。”张秀琳打趣他道。
“那当然,哼哼,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他的高招。”李君胜傲然道。
“嗯,这就好,再怎么你也得给我撑到第三招。”张秀琳故作认真地说道。
却听得李君胜愕然,挠挠头讪着脸笑,本来还以为,女乃女乃是孙子打气呢,原来是愚弄自己呐。
“这朱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该是怎样的造化啊?孙天佑的功力我是知道的,确实比我刚猛浑厚,却是怎得教出这么个弟子来?听谢掌门说,其内力修为,已经在孙天佑之上了,实在匪夷所思。”李燕青有些诧异的说道。
“这或许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天份,就像你曾祖父,在他之后这么些年,可也没个子孙,能有他当年的武学修为。”张秀琳笑着对他说道。
“嗯,那是。”李燕青回答道,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曾祖父是个武痴,当年那么多绝世佳人恋着他,功名利禄等着他,他却能跑回昆仑山去潜修,实在非一般人能为也。”
“这话说的,莫不是怨我总拉着你,江湖奔波咯?”张秀琳哼了句。
“哪里哪里,是咱贪恋着逍遥快活,嘿嘿。”李燕青连忙说道。
“爷爷怕女乃女乃。”李君俊掩嘴偷偷跟哥哥说道,却被李燕青听了去,瞪眼道:“练功去!今天练不会,不许吃饭!”
直听得兄弟俩大呼冤枉,方要抓紧去时间练习,院外却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