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问众人可曾看清了那女孩,大家都说那女孩子面生得很,不认识,但那女孩双眼冒绿光,其形可怖。
再问及猫的事,其中有人承认是从自家带来,爱屋及乌之心,让人啼笑皆非。
乐天嗟叹天意如此,功亏一篑,跑了妖孽,众人平安,算是打个平手。
一夜再无事,及至鸡鸣天亮。
众人都回家去了,静候下步安排。
午初时分,乐天赶赴县衙门口,约见救命恩人。
等了一会儿,不见那汉子,乐天好生失望,眼看午时已到,正是每月十五画符的时辰,此事不能耽误,否则抓不到妖孽,自己家天天都会成为客栈。
乐天只好回家,刚到家门口,正欲进时,猛然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一高大汉子正站在身后朝自己微笑,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正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汉子。
乐天大喜,忙迎进屋去,吩咐如雪上街购买美酒佳肴。
两人在厅里坐下。
乐天问道:“适才为何不在县衙现身?”
那汉子答道:“我有难隐之言,不便在那出现,其实早就看见你了,所以尾随至此。我此番与你相见,绝非图你报恩,只是仰慕你一身道行了得,所以想结交你这个朋友。”
乐天说道:“惭愧,微末道行不值一提,若不遇你,已成黄泉之鬼。有句俗语道:河里淹死会水人。我们这些除魔卫道的十有八九也是死于妖孽之中,既已踏出这步,收手也难。”
那汉子说道:“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乃大义之举,我平生最敬佩这类英雄。”
少顷,如雪备上酒菜。
因为乐天画符有十戒,所以不能饮酒。席间二人言谈甚欢,乐天这时才了解了救命恩人的底细。
原来此人姓薛名成义,乃千里之外沧州人士,家乡习武成风,少年时便能举百斤之石,习得一身武艺。
无奈报国无门,郁郁不得志。后来村中恶绅仗势欺人,他挺身而出,失手杀了人,被官府通缉,只好带着全家离开了家乡。几年间飘泊流离,父母双亲先后病故。两年前他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到此县镇内,栖身于城外一山脚下,靠打猎为生,平常多不与人交往,偶尔进城卖点山货换取油粮。生活虽苦,但一家三口也相安无事。
不曾想去年夏天,妻子与女儿在外玩耍时,遇野猪袭击,妻子为引开野猪,慌不择路被追至断崖处,失足跌于崖下。自此女儿变得疯疯巅巅,时不时跑去断崖边寻找母亲。这一年间,薛成义为照看女儿操碎了心。
昨晚郁闷中,多喝了两杯,女儿又趁机跑了出去,于是才有了月下寻女一事,机缘巧合,遇到了乐天。
乐天对于他的身事,唏嘘不已,想这世间可怜之人何其多哉。
乐天举杯说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逢。我们得以相识,缘份非浅,小弟以茶代酒,再敬大哥一杯。”
随后,乐天便把妖孽一事娓娓道来,只听得薛成义目瞪口呆。
不觉中,午正已到。乐天沐浴更衣,于院中日下作坛,开始运功提神,贯精气力于笔中,心无杂念,以蓝色符纸为材料开始画符。
薛成义念着家中疯女,遂先告辞回家约来日再见,乐天以千金相赠,成义推辞不收。
乐天疾笔狂挥,形如疯魔。吉时过后,已画完一大叠符纸,下次再画又要等到下月初一。
乐天神思倦怠,正欲打坐休息片刻,不期然,吴富贵匆然而至。
“天哥,有村民来衙门报案,说是自己家十一岁的女儿走失多日,乞求公差寻人。我据时间算来,仵作周伯死前,其已失踪,我觉得从时间和女孩的年纪算来,怕是与妖孽有关,所以过来相告。”
乐天顾不得体乏,带着如雪便来到县衙。
公堂之内,有一对中年夫妻,正是失案女儿的父母。
县太爷对乐天说道:“方才已问过,他家女儿离家之际正是那晚我们喝庆功宴的黄昏,起初以为去了亲戚家玩耍,并不在意,隔了一天未回,就担心起来,这两天遍寻亲朋好友家均不见人,才想到来衙门报案。更巧的是他们正是龙泉村人氏,那女孩从未进过城,所以昨晚一干人等都不认得。”
吴富贵说道:“天哥,那日你说用‘纸鬼寻人’,现在可行否?”
乐天说道:“只要能提供生辰八字再加上女孩的毛发衣物之类即可用法。”
当下,那夫妻说出了女儿的生辰八字。
乐天一听,略算了算,惊道:“原来你女儿乃至阴之人,如果真是妖孽利用了她,倒不足为怪。”
县太爷问道:“何谓阴人?”
乐天答道:“天干地支相配记年,以一个天干和一个地支相配,排列起来,天干在前,地支在后,天干由甲起,地支由子起,阳干配阳支,阴干配阴支,阳干不配阴支,阴干不配阳支,共有六十个数,就是我们所称的‘六十年一甲子’。
排位奇数的天干定为属阳,排位偶数者定为属阴,是故一甲子有三十年属阳,三十年属阴;同理,月份和日还有时辰也是用这六十个数来计算,一年之内,六个月属阳,六个月属阴,一月之中也分阴阳,十二时辰亦是如此,所谓阴人就是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辰之人。”
一席话说得众人茅塞顿开。
乐天又道:“阴人所带阴气极重,若后天不加补救,增阳减阴,极易招惹阴晦之物,若被阴晦所控,就会阴上加阴,妖孽之力大增。”
众人骇然。
乐天说道:“你俩速回村,最好找来你女儿的发屑之物,实在没有,再找来她贴身衣物。天黑之后,即刻作法寻人。”
随后又找来孙仵作,叫他到时一同前去,验证那遗留在现场的两枚指甲是否是这个失踪女孩所有。
最后乐天叫吴富贵随同回家,先把符纸带去分发众人,以备晚上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乐天便自行休息去了,如雪守在一旁,自从昨日受惊,现在是寸步不离乐天
酉时一刻,乐天带着如雪又来到县衙,县太爷、吴富贵、徐锦鹏、孙仵作及那报案的两夫妻均已在场。
那女孩的父亲叫郭德,这几天已经憔悴不堪,他递给乐天几根头发说道:“这是在小女床上收集到的。”
乐天说道:“我即刻回去作法寻人,不过此次前去危险很大,若那女孩真的就是被妖孽控制的女孩,说不定找到了女孩也会遇到妖孽。”
吴富贵说道:“昨晚那妖孽知道你回来,不敢进屋,必是知道打不过你,迷惑如雪也无非是引开你,所以它不敢与你正面交手,我想和你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如雪说道:“吴公子说得有理,我宁愿和天哥呆在一起,也不愿一人守在家里。”
徐锦鹏拍拍胸脯说道:“我愿和你一同前去。”
于是,乐天带着如雪、徐锦鹏和吴富贵还有孙仵作及女孩父亲一同回到家。
此时,天近黄昏后,太阳已落西山。
乐天在院中摆了桌子,开始作法,先用黄纸剪了一个五寸大小的纸人放在桌上,然后用朱砂笔在上面写上女孩的生辰八字,再把女孩的几根头发置于碗中焚烧,待青烟冒起,把纸人覆于碗面,尽沾其气。
接着挥舞手中的桃木剑,用剑挑起一道符咒抛向空中,那符一下燃烧起来,乐天口中念念有词,等符烧尽,桌上的那个纸人一下立了起来,然后在桌上跳动。
几个人看得稀奇。
突然间,那纸人身上冒出烟雾,但雾散尽,那纸人已经悬于桌面一尺之上。
“行了。”乐天说道,随后在几个人的前胸后背的衣服之内贴了防御力极强的‘金刚符’。
此时夜幂降临。
乐天对那纸人又念了几句法咒,那纸人在空中摆了几下,似乎在确定方向,然后又升高三尺慢慢的朝门口飘去。
乐天右手持剑,左手拿着罗盘跟了过去,其它几人提了灯笼跟在后面。
那纸人出了门,径直往城南而去。
此时,街上还有少数人在溜达,看到空中飘浮移动的纸人及乐天他们,都是惊奇不已。
昨晚那‘七煞锁魂斗妖孽’的事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乐天的大名人人皆如雷贯耳。此番又见这稀奇事,都情不自禁的跟在后面,想看个究竟。徐锦鹏几人陈述了危险性后,那些人才散开,回去免不了又是添油加醋的对其它人神吹一番。
那纸人悠悠荡荡飞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城南门口,然后飞出了城,取左路而行。
乐天问吴富贵:“这方向有无村落?”
吴富贵说道:“有是有,不过距离尚远,我也没有去过。”
再行了一阵,那纸人又变了方向,往前面一片竹林飞去。
乐天时时注意罗盘的动静,至今没有什么异常。
众人穿过竹林,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些断垣残壁。
吴富贵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里以前有几户人家在此居住,他们就砍这四周的竹子编草席为主,几年前失了一场火,死了两个人,李捕头还带人来查看过,所以我知道这个情况,后来其它人都搬走了。”
这时,距离他们两丈开外的纸人已经飞进了那片废墟之中。
“大家小心点。”乐天说道。
再看那纸人飞进了一间还剩有四面墙的破屋之中。
“你们在这等下,我进去看看。”乐天说着,一个人跑了过去。
乐天全身戒备,从烧塌的墙头望进去,纸人正悬在半空中不动,纸人的下方地上,一个小女孩子正仰躺在杂草丛生的地上,一动不动。
乐天攀了进去,手中的罗盘有微微的反映。
乐天小心走近那女孩。
只见那女孩双眼凹陷,整个面部向内萎缩,脸色死灰。
再看双手已经枯干,不用多说,已经死了。
再看罗盘已恢复正常。
乐天叹了口气,起身到墙边向他们招了招手。
于是几个人都进了破屋。
那女孩的父亲一眼看见,立时扑了过去,发现女孩已死,失声痛哭起来。
半晌才哽咽道:“这正是我的女儿郭小花,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孙仵作粗略检查了一下,皱眉说道:“真是奇怪,看起来整个人都萎缩了,确定不了死亡时间及死因。”
乐天说道:“你把指甲取出验证一下。”
孙仵作一番比对之后说道:“这两枚断甲正和女孩左手食指和右手中指的断裂处相吻合。”
“看来妖孽就是利用这个阴性女孩的肉身去杀人的,方才我进来时,罗盘上有反应,正是感应到了这女孩体内所尚存的一丝妖气。”乐天说道。
如雪紧紧搂着乐天,不敢再看那女孩。
徐锦鹏说道:“那妖孽如何杀了这女孩?”
乐天说道:“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这女孩被妖孽控制多日,弱小的肉身已经不能支持,神思耗尽,妖孽觉得她已无用,于是吸了她的精血,所以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干尸。”
吴富贵说道:“这妖孽实在可恶,搞不好现在又去寻肉身去了。”
乐天说道:“可到如今还不知道这妖孽的真实面目,昨晚它差点上当,以后更加难以对付了。一日不除掉它,众人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大家听了,心里不免又加了几分忧虑。
于是,那郭德背了女儿的尸体,众人回城。
一回到县衙,有捕快来报:“牢里有人发疯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