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尽,整个县城却亮如白昼,留守城中的百姓都在自家屋里点起灯笼,在庭院处燃起火把,放眼望去,灯火通明。而城外浓雾弥漫,已高过城墙丈余。
此时,乐天师徒二人休息了一段时间,精神饱满的健步来到石塔下。那塔分六层,每层约有二丈高,与周围的房屋相比,实属鹤立鸡群。此塔年代久远,无证可考,已经破旧不堪,塔身已经有些倾斜。
毛老道一声轻喝,提神运气,纵身一跃,已上了第一层,再几个纵身,瞬间已经到了塔顶。回头一看乐天,倒吃了一惊,那小子身法轻盈,已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身后。
“不到半年时间,你怎么进步得如此神速?”毛道长有些惊讶。
乐天嘿嘿一笑,因为他给师父讲了青楼大战姬三娘一事,却把后段隐了,他和银儿的事至今无人知晓。
“徒弟前段时间遇到一个游方高人,赠送了弟子一百年的功力。”他胡诌道。
“咦,竟有这种好事?为师在江湖几十年如何没有遇到?”
“嘿嘿,只不过弟子运气好而已。”
“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想不到你还有这种造化。师父本来还担心你不知何时能学得‘五雷玄天霹雳火’,现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啊,师父要传授‘五雷玄天霹雳火’给我,弟子真是太高兴了。”乐天喜形于色。
“迟点再说,现在哪有时间。”毛道长笑了笑。
高处不胜寒,塔顶的夜风吹得甚急。
此时,满城灯火尽收眼底。
乐天此刻想起了银儿,不知她身在何方,在做什么,但是大敌当前,不容他多想。
毛道长双腿盘膝坐了下来,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乐天一手拿着师父的龙头拐杖,一手拿着罗盘,站在师父身后。
月亮在云层中穿梭。
也不知到了何时,毛老道双眼一睁,突然喝道:“那妖孽已经来了!”
乐天一看罗盘,都还没有反应。
“不用看了,它在东北方!”毛道长说道。
乐天往东北方望去,遥遥看见一点细微的光往城中而来。
毛道长说道:“那妖孽身后的雾气已经被它驱赶进城,此雾气化成水有奇毒,沾者皆烂,呆会我与妖孽交手之时,你速去那边,用风把雾驱出城去。”
乐天点点头,回头看城南,那边的雾依旧徘徊在城墙外,只是涨高了些许。
东北那点亮光移动甚快,瞬间已经大了一倍。
毛老道站起身,接过龙头拐杖,一声仰天长啸,刺破苍穹,再把一张符抛向空中,那符窜起数丈高,然后在空中炸裂开来,燃起一道耀眼的火光。
远处那亮光似乎停了一下,随后折了方向,径直往石塔飞来。
“你快下塔,速去东北方阻止雾气。”毛道长说道。
乐天点点头,溜下了塔。
转眼间,那亮光只在十丈开外,大小如桶状,一团紫气内显红光。
一个婴儿的‘呜呜’哀鸣之声划破夜空。
再近点,只有五丈之远。
外紫内红,红光中有一胎儿模样,五官俱全,四肢抱成一团。果然修到‘血煞’之身,毛道长思忖道。
“妖孽!贫道候你多时了。”毛道长想罢,大喝一声,右手一张,数十道黄符已然出手。
那‘血煞’闻得声音,感觉并不是自己要寻得目标,正欲转身,发现对手道气逼人,想退却不是那么简单。
那些黄符在空中瞬间变成白色的剑气,直刺‘血煞’。
那‘血煞’并不理会,直往前冲。
“波波”之声响绝于耳,那数十道剑气刺入紫气之中,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厉害!”毛老道叹了一声。
那‘血煞’发出‘呵呵’之声,似乎在嘲笑。
毛老道右掌击出,一道银白之气‘天雷破’如月牙一般挥将出去!
‘血煞’体内飞出一道红光,正与银白之气相撞,‘砰’红白俱消。
毛老道正待出掌,‘血煞’已经出手在先,数十道紫气化做箭矢流星般击来!
毛老道见来势太快,左手龙头拐杖挥出,舞个圆轮,凝成一道白色气盾。
“嗤嗤”声暴起,紫色箭气悉数被挡在气盾之外。
‘血煞’发出一声低鸣,又是紫气飞出,比先前大了一倍。
毛老道也是大喝一声,贯气于拐杖之内,那气盾也陡然变大变厚。
这次,十之八九的箭气被挡住,化为乌有,少数几道穿过气盾,把塔顶削去一大半,其中一支击中毛老道当胸,毛老道‘哼’了一声,退了数步,方稳住身形。
乐天此时已经离开百丈之遥,仍听得身后空中金鸣之声,回头一看,那塔上红白两团光正自纠缠。
此时城中百姓都无心安睡,站在自家院内往城南望去。
此时,‘血煞’围着塔顶转圈,速度甚快,不断从体内射出紫色箭气。
塔顶被削去大半,毛老道回旋的空间大为缩小,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转身,运起气盾抗衡,不时间,右手就是黄符飞出,什么‘青冥咒’、‘降魔咒’、‘除妖咒’、‘破邪咒’一古脑打了出来。
箭气如雨,符咒如光,一时间,满天金光四起,‘砰砰’之声如雷贯耳。
乐天赶到东北方,只见黑雾已经侵入城中。
“大家快躲进屋去,不要沾了那雾气。”乐天一边穿街过巷,一边大声叫道。
黑雾所过之处,外面的灯笼火把俱熄,最近的几户人家已经传来惨叫声,其声撕心裂肺。其余人听了乐天的声音,又闻得惨叫声,再也不敢呆在院中观望,左隔右舍隔墙招呼一声,都躲进屋里。
乐天冲到黑雾跟前,那雾气锋面已有十丈之宽,雾到处,有水珠从中滴落。
乐天先运起‘天罡战气’护身,随后一叠符纸向雾气抛去,口里急急念起‘引风咒’,瞬间,平地刮起西南风,向浓雾吹去。
那雾气被风吹退数丈,复后势增强,又往前进,乐天双掌推出,一片白气往黑雾卷去,风得白气相助,又进数丈。
那‘血煞’正与毛老道交战,感到有人正在阻止毒雾,奈何被老道缠住,无法增加这边的力量,是故在西南风的狂吹之下,雾气正一点点的被击退。
塔顶上,‘血煞’感到不对劲,‘呜呜’之声响起,红光之中扑出一道粗如水桶的紫气!
毛老道识得厉害,不敢硬接,也无处可闪,只好纵身往塔下跳。
‘轰’然一声,毛老道立身之处被巨大的紫气击个正着,残余的塔顶连同第六层、第五层都被击个粉碎。
毛老道身在半空,也被碎石和气浪震得五脏俱痛,一下跌了下来,摔在草丛中。
那‘血煞’一招得手,更不容缓,降低身形,又是一道紫气砸来。
毛老道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拐杖已不知去向,嘴里喝道:“出剑!”,右手一指,背上那口宝剑月兑鞘而出,如闪电一般刺向紫气!
宝剑虽小,威力却不可小视,那紫气被它穿透,瞬间消失,其剑余威未减,径直飞向‘血煞’。‘咔察’一声,竟然嵌在‘血煞’外层紫光之上,剑身犹是颤抖不止。
毛老道念动口诀,那剑往前又进了三分!
‘血煞’上下一阵抖动,未能将剑抖下。
毛老道双手合什,嘴里咒语更急。
那剑瞬间有三分之一剑身已经没入紫光之中,直抵内层红光。
‘血煞’发出‘哇哇’怪叫,似婴儿夜哭,但见红光暴涨,越发耀眼。
毛老道感到无形的压力迫来,身形晃动,胸口发闷,嘴里仍是念动‘飞剑诀’。
僵持之间,‘血煞’震怒,带着剑向毛老道撞来。
毛老道一个移形换影闪开去。
‘血煞’一下撞在地上,腾起一团烟雾,那地上已经撞了个大坑,再看‘血煞’又飞上半空,而那宝剑在撞击之下,竟然化为碎片。
宝剑一碎,毛老道反受其害,把持不住,丹田生疼,‘哇’的一下,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血煞’趁势又攻,紫气逼出,大如华盖,朝毛老道迎头罩下。
看着自己修炼多年的宝剑被碎,毛老道气愤之极,嘴里大叫道:“妖孽,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眼见紫光罩下,他也不回避,双掌挥出,朝天一举,嘴里法咒急念。
只见两掌之中各飞出一个五色金印,如同两个光圈,初时小,瞬间如尺大,再往前,有丈余,撞上紫光,刹时变为两团烈焰,将紫光撕出两个大洞,呼呼中,直取‘血煞’。
速度太快,‘血煞’惊异之际,想闪却慢了半拍,被那两团烈焰撞个正着。
瞬间,列焰化成一片火光,将‘血煞’整个围住,夜空一片明亮。
‘血煞’发出哀嚎之声,在空中旋转,在烈焰的焚烧下,紫气急速削减。
毛道长先受了内伤,再发出这招之后,已是力尽神乏,看着空中的‘血煞’并未被火焰烧化,心里甚是着急,看来自己是低估了它的实力。
须臾‘血煞’外层紫光耗尽,那烈焰仍在燃烧,只不过弱了不少,‘血煞’支持不住,带着火光,急速向城南遁去,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乐天正在费力的用风逼退黑雾,猛然回头,望见城南上空红光满天,正诧异间,那红光急速移动,再看正面黑雾,起了变化,先是一路狂退,急剧收缩,不多时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乐天心中大喜,想必是师父那边得手,于是往石塔奔去!
激战后的石塔只剩下更加残破的四层,塔底毛道长的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自责。
次日天明,吴富贵一干人都来乐天家打听消息,一些百姓也涌到门口张望。
乐天陪着师父出来。
毛道长拄着拐杖,脸色有些发白,不似昨天那般精神。
“各位,”他开口说道:“昨晚一战,算是个平手,与我心灵相通的宝剑被毁,致使我丹田受损,我最后使出‘五雷玄天霹雳火’,也伤了那妖孽,可惜我后劲不足,无法再使出第二次,致使妖孽带伤逃匿。”
向郎中说道:“我今早观望四周,仍不太平啊,煞星之气隐隐在现。”
吴富贵说道:“昨晚城东北雾气入侵,有几十个百姓沾了雾气,全身腐烂而亡。”
毛道长说道:“看来那妖孽仍不甘心,可能也是想趁我受伤之际,再度进攻。”
徐锦鹏问道:“大师既已受伤,还能再战?”
毛道长叹了一声,说道:“那‘血煞’的能耐超过我的想象,再硬碰硬,我也没有胜算。妖孽虽受创,但修炼的方法邪门,恢复得比我快得多。”
吴富贵问道:“今晚再来,如何应战?”
毛道长说道:“我已想好了法子,诱它上当先困住,再消灭它。”
乐天问道:“又布‘声色净魂阵’?”
毛道长摇摇头,“这次我只需要一个人。”
“谁?”众人齐声问道。
“我记得你们曾说过这妖孽的母亲还有一个姐姐现在城中?”毛道长问道。
“张桂兰?”乐天还记得她的名字。
“不错,我就是需要她。”毛道长说道。
“如何用她来引妖孽呢?”吴富贵问道。
“这个我自有安排,不过对她来说有些冒险,现在我受了伤,是万不得已的下策。”毛道长说道。
然后他对向郎中说道:“向大夫,你的医术高明,到时还需要你从旁协助。”
向郎中说道:“向某自恃还有点医术,承蒙大师看得起,我一定竭尽全力。”
毛道长又说道:“哪位帮我去找她来?”
吴富贵说道:“我和薛捕头即刻去找她。”
一柱香之后,吴富贵回来说道:“真是倒霉,张桂兰和她丈夫昨天下午已经离开县城,不知所踪,后来只打听到出了东城门,我叫薛捕头继续寻找。”
过了一会儿,一个捕快进来说道:“已经打听到张桂兰夫妻出了东门,去五十里外的李家村投奔她公婆家了。薛捕头带人已经赶赴李家村寻她去了。”
“但愿她能在天黑之前赶来,我想妖孽昨天吃了亏,今天还来,定有新的阴谋,若不能做成此计,凭力斗,它是不会再上当的。”毛老道说道,“我现已受伤,使不出‘五雷玄天霹雳火’,真的硬斗,加上乐天也是无济于事,若再有毒雾之类的袭来,实在分身乏术,难以应付。”
众人在焦急等待中,度过了几个时辰。
城中百姓听说驱魔道长负伤,妖孽今晚还会来,较之昨日,更为惶恐。
不安中,时近黄昏,薛捕头还没回来。
众人的心情越发沉重
时间在悄然流逝,最后一抹阳光也消失在西山之后。
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闻到血腥味。
天空陷入漆黑,鬼眼似的星星一闪一闪,城里的灯火又亮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明天的阳光还有机会见到吗?
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大家迎出去,外面只有一人一马,回来的只是一个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