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忌如此直接的说要看一看这木牌,倒让朱血沙愣住了。他方才话中已有意无意的暗示,这木牌与神农鼎的秘密,是要献给金刚门的。但这金刚门的年轻人开口就要“看看”,反而让他踌躇起来。
许久之后,朱血沙镇定下来,长叹一声道:“不瞒少侠,那木牌昔年便与家父一起葬下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心中发誓,不找到那大仇人,为家父报仇,便绝不取出那不祥的木牌。这其中的难处,还请少侠谅解。”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甚至眼角都迸出几滴老泪来。
朱血沙这唱作俱佳的表演,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就真的相信了。但秦无忌一世穿越,两世为人,却可不会这么单纯。
他立刻就听出朱血沙话中的意思来,那就是不找到那大仇人,替他摆平这个劫难,那就别想见到那木牌了。
秦无忌微微一笑,却也不再勉强,他现在千头万绪,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找到李本草,救出晴儿她们。当下他缓缓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该勉强。至于追查那放火贼子的事,在下已有了些许想法。”
朱血沙面上一喜,不禁起身连连鞠礼:“这样可就太好了,不知少侠需要我等做什么。”
秦无忌摆摆手:“倒不需朱掌门亲自出手,只需派一个得力的伙计随我办事,嗯,除此之外,还需有些金子方好。”
朱血沙虽然心头有些疑虑,但见秦无忌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心中大定,急忙点头道:“帮中金银不缺,少侠但有所需,尽管拿就是,只是老夫手下这些弟子,无论修为见识,都上不得台面,实在是没有这等人才呵。”
秦无忌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帮主误会了,在下还是第一次来这古交城,所以想找个办事伶俐,四面都吃得开的人。”
朱血沙这才恍然,低头想了一下,便对着厅门高声道:“管家,把猴儿头那小子唤来,我有事吩咐。”
在正厅房外一直候着的老管家答应一声,不多时便听到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自门外探进身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秦无忌身上,口中却清脆道:“帮主,您老人家找我?”
朱血沙招手让他进来,指着秦无忌说道:“这位少侠……”他说到这里才想起还不知道秦无忌的姓名称呼,不禁一囧。
这一路上朱血沙也曾试探着问过他的名姓,但秦无忌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自己的身份姓名这个话题,一直维持着神秘的角色,所以朱血沙此时落入尴尬之中。
就在帮主陷入窘迫时,那被称为“猴儿头”的少年却是打了个长揖,身子顺势就半跪下来,眼珠儿不停转动着,微笑道:“帮主不消说,小的一看这位少侠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英雄,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猴儿头这样一说,便将朱血沙的窘态掩饰过去,更顺便讨好了一番秦无忌。
秦无忌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暗笑这猴儿头果然是个机灵鬼,便笑道:“你便唤我秦大哥就好,朱帮主有眼光,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朱血沙脸上大大有光,呵呵一笑,便对猴儿头说道:“小猴子,你拿着我的条子,去账上支八百两金子,随秦少侠一起办点事,记住了,一切听秦少侠的吩咐。”
猴儿头一听到金子,眼中便发出光来,再听到是八百两这样的数目,更是难掩兴奋。
不多时,那猴儿头便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嬉笑的回来。秦无忌抬头看日过中午,便与朱血沙告一声别,带着猴儿头走出了丹砂帮。
那猴儿头在领金子的时候,顺便换了一身短打装束,收拾的极为精神,尖脸猴腮的模样不枉了他这个名字。
一出丹砂帮,秦无忌便带着猴儿头快步来到天香坊所在的东城,那猴儿头奉命与这位神秘的少侠一起办事,本想着好好巴结一番,谁知这主儿一出门就沉默不语,一时也是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秦无忌此时五感微微发动,感受到身后的异常,便暗笑一声,抬头见前方人山人海,却是古交城百姓正在围观县令大人办案,他身子一顿,顺手捉住了身后跟来的猴儿头,立刻转了个身子,顺势钻进了人群中。
猴儿头不明所以,被秦无忌扯着身子,在人群中穿梭来去,最后穿过人海,又钻入一家酒楼,接着快步奔出后门,穿过两条小巷子,便来到一处杨柳林中。
猴儿头此刻心头乱跳,双手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的金子,却见这位神秘的少侠终于停住了脚步,对自己微笑道:“好了,这里比较安静。”
猴儿头眼看这杨柳林密,四周安静无人,顿时脸都白了,他还未说话,秦无忌便安慰道:“猴儿头,你莫要担心,我可不是想要杀人谋财,只不过朱帮主似是信不过在下,刚才咱们后面有人跟着,我只不过是为了摆月兑他们罢了。”
猴儿头这才有些明白,他擦了一把汗,望着秦无忌的目光便有些怪异,最后还是忍不住懦懦道:“少,少侠,您,您不必跟小的说这些的。”
秦无忌一摆手,极为认真的说道:“你虽然是朱帮主的手下,但我既要仰仗你帮忙,自然要以诚待之。”他脸色极为诚恳:“朱帮主信不过我,但我信得过你。这八百两金子不一定能用完,只要办完了我的事,剩下的全是你的。”
猴儿头眼中露出一种感动之色,既被秦无忌的诚恳之情触动,又被他许下的酬劳所激励,当即俯身就拜:“秦大侠,您老尽管吩咐,猴儿头不是丹砂帮的弟子,只不过是个闲人,一切都听您的。”
秦无忌满意的点点头,扶了他起来,然后沉吟了一下,便问道:“你对这古交城应该很熟吧?”
猴儿头连连点头:“我自小就在这城中厮混,不敢夸口寸草都知,但凡这古交城的酒楼房肆,野地沟渠,杂耍玩物,各路杂人,没有我不知道的。”
秦无忌听他说得有趣,不禁一笑,点点头道:“那你说说,若是想要在三日内购得一千斤火药,有什么好法子?”
猴儿头闻言一愣,挠挠耳朵道:“您老说的,莫非是火丹砂?”他说着解释道:“那火丹砂听说是用硝石,硫磺,还有吕梁山的黑石制成。我曾见过西街打铁的老刘头玩过,一点就炸,十分吓人。”
秦无忌精神一振:“不错,应该就是这东西,在哪里能大量买到?”
猴儿头笑着摇头道:“这玩意儿很少有人要,也就打铁砍柴的那帮粗汉们喜欢玩玩儿。”
秦无忌顿时大为失望:“难道无人买卖这东西?”
猴儿头仔细想了一下,忽然一拍手:“您要买这东西,那只有去城西的‘安乐坊’药铺去买。”
买火药竟然要去药房,秦无忌不由心中大是奇怪。
猴儿头看出他的疑惑,便低声道:“安乐坊那药圃卖火丹砂,其实也是偷偷卖。这玩意儿容易伤人,往年曾有山贼以此害人,所以官府还查过一段时间。但小的有次夜里见过那药铺郎中偷偷拉了一车去,所以心中记得。”
秦无忌点点头,不由多看了猴儿头一眼,心道这小子在深更半夜去药铺,肯定也不是干什么好事儿。
但现在毕竟有了一条线索,秦无忌低头想了一下,当机立断道:“你带好金子,咱们便去安乐坊看看。”
猴儿头忍不住惊讶道:“大侠,难道您真要买火丹砂?”
秦无忌微微一笑:“不是买火丹砂,而是破案,你知道天香坊的事吧?”
猴儿头本是机灵的人儿,又是多年厮混在街头的角儿,立刻便有些明白了,急忙点点头:“小的省得了。”
当下猴儿头在前带路,两人穿过杨柳林,沿着一条小巷子穿过东城,不多时来到了城西的一间铺子前。
这“安乐坊”药圃就在城西一处桃林后,风景极为不错,但看起来也是极为僻静,一点也不像个药铺的样子。
秦无忌带着猴儿头轻轻走了进去,迎面便看到一个中年瘦汉正坐在一张木塌上,轻轻转动着面前的一只小石磨。
秦无忌正要上前说话,鼻中猛然嗅到了那小石磨中传来的药草气味,不禁面色一变,身子也停住了。
猴儿头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只觉秦无忌面色十分严肃,一直盯着那石磨不说话。
此时那磨药的瘦长汉子已是站起来,眼光扫过秦无忌时眉角一抖,却咳嗽一声,赔笑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城中有火难,铺子里的郎中被县尉大人召走了,您老要是买药,还请明日再来。”
秦无忌微微吐出一口气,眼光也自石磨上离开,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瘦长汉子。他方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从石磨中嗅到了“yin蝎草”的气味。
如今的秦无忌可算得上是药草大行家,虽然这汉子在石磨中加入了“川贝”,“冰片”,“薄荷”等气味清香的药草遮掩,但那“yin蝎草”的气味却是瞒不过他的。
yin蝎草在《八千草经》中有过记载,却是一味上等的春yao,不但如此,若是与烈酒混合,又会变成一等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