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响起了枪声,伪军和日本兵混作一团。游击队领着跑出来的群众边打边撤。这时,负责断后的木匠万井山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
“队长,鬼子追上来了。”
“有多少人?”
“天黑看不清,可能有三四百人。”
负责探路的幺狗也打前面跑来,急匆匆地说:“队长,不好,前面也发现日军。”
“嗯……看来我们被包围了。”
春海当机立断:“保住性命,保存实力最要紧。要冲出去!”
小坤命令道:“我和春海各带一组人马前后抵挡,大家分散行动,注意保护好家属。冲出去就是胜利!”
游击队员们发出喊声:“冲出去!冲出去!”
混乱的马蹄声,鬼子干哑的怪叫声,子弹从头上啾啾声,还有人群沉重的脚步声响成一片。鬼子兵在马背上骄横地耸着身子,背上的钢盔和腰间的马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众人分开四处奔跑,敌人没有了方向。
游击队领着跑出来的群众边打边撤,小坤和春海各带了一队人分组突围,好在撒开的人群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
游击队和群众迅速越过开阔地,利用树丛和湖泊,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多地。
汉江的水在涨。昏黄的江水汹涌翻滚,打着旋窝,浮起一阵阵泡沫。贞莲和贞香被四个持枪的鬼子兵追赶着,跑得气喘吁吁,筋疲理解。
跑到江边,她们走投无路了,回头看看穷凶极恶的鬼子,俩人牵手不顾一切纵身跳下江去。
只听扑通一声,江水溅起一片水花,冒出一串水泡。
贞香跳下去好一会了也不见浮上来,水性好的贞莲冒出水面四处查看,不见姐姐的动静,心里十分着急。
敌人追赶到江边了,他们哇哇一阵乱叫,并纷纷向水里射击,贞莲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突然,岸上一颗来路不明的手榴弹在鬼子中炸开了,四个鬼子纷纷倒下。
江水茫茫,贞莲在水里游着,终于看见贞香冒出头了,她奋力游过去,可不一会儿就被浪花打进水里,一会儿又见她奋力的浮上来。她用力划动手臂,张嘴急剧的喘息。
贞香在浪花的打击下灌了一口又一口水,她极力挣扎着,渐渐体力不支,被凶猛的激流卷开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不知何时跳下水,他向贞香游去,和浪花搏击,终于靠近她了。贞香沉浮不定,他费尽力气才在她的身后把她抱住。
朦胧的月光下,他双臂托着她在江边浅滩中跋涉着,由于在水中的搏击耗尽体力,他的双脚沉重,步履艰难。那双脚一步步向岸边挪动着,又一步步走向树林。
贞香在他的怀抱里昏沉沉地闭着双眼,散乱的头发从他的臂弯垂下来,滴滴答答往地上滴着水珠。
“丁一芳!”
上岸的贞莲喜出望外看着丁一芳。他喘息着笑一笑,在树林中轻轻放下昏迷的贞香。他轻轻地用手抿上贞香额前的一缕头发,眼睛看着贞香说:“我去警戒,你守着她醒来。”
小树林中,贞香渐渐的醒过来了,慢慢的睁开眼睛。
此刻,月影婆娑,星星眨着眼睛,周围的树木披着朦胧的月色,一片寂静。
“我这是在哪儿?”她问自己。
“二姐,你醒了!”贞莲欣喜地指着那边,“你看,那是谁……是他救了你。”贞莲指着丁一芳的背影,“你的情郎哥哥来了。”
贞香转动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的背影。那背影的手叉腰,他在向林外瞭望着。
他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看四周,向贞香走近。他扶着她坐起来,把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臂弯。
“贞香,”他握着贞香的一只手,“你知道吗,我日夜兼程回到你的身边……”
丁一芳叙述着离别后的经历:自从离开贞香后,他独身一人四处寻找戏班子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可是戏班子遭遇鬼子的杀戮,老皮影王赵九就惨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他掩埋了师傅,告别戏班子,又踏上寻觅之途。
“有一次,伪军抓民夫,我在搏斗中月兑身,也是在这次搏斗中夺得了一样武器。诺……”他对着江岸努嘴,“没想到,这颗手榴弹今天用上了。”丁一芳说着,望着贞香庆幸地笑。
“又是你……救了我。”她低声呢喃。
“这是天意,老天就是让我来保护你的。”
贞莲看着姐姐和丁一芳含情脉脉的神情,打趣道:“嗯,丁一芳,姐夫,小妹这厢有礼了。”
丁一芳和贞莲说了几句笑话,又回到眼前的困境,贞莲收住笑意,突然严肃的看着他说,“你可知道我姐姐为你所受的苦?”
“我听说了……”丁一芳声音变得低沉,“我找到你们之前,曾悄悄去过豆腐店,看见有两个日本兵守在那儿。后来辗转到巷子里,胖嫂告诉我,贞香被山本抓走了,水枝疯了,小喜死了。”
“什么?”贞香抬起身子,惊诧不已。
“小喜死了。”丁一芳补充说。
贞香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一震,惊惧呈现在她的脸上。她问:“小喜怎么死的?”
他摇头,“说来也怪,没人知道小喜是怎么死的。”
贞香怔怔的看着远处的江水。
“我知道。”可她没有说出声。在她内心一隅,有个声音幽幽地说:“贞香,小喜死了,那个曾说长大了要天天背你去看皮影戏的小喜死了,他的死……你月兑不了干系……你对得起对白发人的承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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