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我们首先要从‘人’的属性来看待‘诚信’。+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我个人认为,它不能按阶级属性来划分。作为人,都要讲诚信。中国人之所以突然不像中国人,对传统文化的继承还不如小日本,就是因为划分属性发生了偏差。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一直很讲诚信,‘一诺千金’。你们看,从古代所有流传下来的……无论是史书,还是民间故事记载,有签约和订立合同之说吗?中国人的诚信曾让外国人感到不可思议。而今天,那一诺千金何在?同样,‘礼仪’也不应该以阶级属性来划分,中国人传统的礼仪,对待国君、对待父母、对待老师,以及对待周遭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礼仪。
“同学们,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是你们的,这社会的进步就得靠你们啊!一个连作业都不肯完成的学生,还有什么诚信可言?对待老师的作业置若罔闻,还谈得上礼仪吗?”
“武钢!”葛春江突然叫道。
发现武钢走神,葛春江叫了他的名字,他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武钢的思想正开小差。他通过老师提到的“阶级”一词,联想到今早的一件不寻常之事。清晨,父亲眉头紧锁,神态有些异样,临出门走前拉着母亲进里屋,小声叮嘱着什么,他就听到了“阶级”两个字。母亲出来时,神色大变,一脸凄然。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或是将要发生什么……
葛春江的一番话,除了那几个平常对考试、交作业厌恶的同学露出不屑的神情,其余大多数人都不同程度地陷入沉思。语文老师今天的一番话让大家颇感意外而记忆深刻。
看见同学们在沉思,葛春江停顿了一会儿,招呼大家回归课程计划。
“好了,同学们,我的话希望引起你们思考。下面……我们开始作文讲评,请听一个同学的作文。”
葛春江翻开一个白皮红字的方格字本,口齿清晰地朗诵着。
“‘在汉江两岸,千里堤是多么的谦卑啊,它可真了不起,无私无畏,富有奉献精神。’……同学们,你们认为这段描述生动吗?应该怎样改写才好?”
讲台下无甚反应。同学们或许还在想着前面的话题,或许有其他困扰。最近一段时间心不在焉已成为常事。不少老师抱怨,一些学生整天舒舒服服地混日子,游游荡荡,不写作业,不参加测试,学习的氛围已一天不如一天。
葛春江再次走下讲台,他环顾大家,目光含着疑问和期许。
他信步走到红雀的身边站定。红雀此刻的思绪也正不着边际。她也因“阶级”一词联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对母亲说的那些话,想到了母亲一直照顾的水枝,还想到了哥哥的姓氏……
当她突然感觉身边的葛春江时,有些慌神了。这位一直对自己严格要求的老师和亲大伯,不仅向她传授文化知识,而且能时常点醒她的某些困惑,启迪她的心智,自上中学以来,一直被她所尊敬,爱戴。
“葛霜英,我刚才说什么了?”
红雀站起来。她为自己思想开小差而感到窘迫。同学们不觉注视着她。
红雀梳着齐耳短发,白衬衣,蓝裤子,青布鞋。她的小脸还没有褪尽孩子气,脸颊泛着朝霞般的红色。此刻棱角分明的嘴唇抿着,那深嵌在光润的额头下清澈的大眼睛有些惶然。
“对不起,我……我走神了。请你再重复一遍好吗?”
葛春江重读那段文字,然后说:“如果让你来改写……”
红雀咬咬嘴唇点头,思忖片刻,她一边想,一边慢慢朗读似的说出下面一段文字。
“看那江汉平原的汉江两岸,巍峨的千里堤显得多么谦卑啊,谦卑得犹如一匹忠实的老马,静静地横卧在汉水边,不管风吹浪打,听随脚步阵阵,任凭车轮滚滚,它总是一如既往,昼夜不息地为百姓做着无私的奉献。”
同学们都安静下来,听罢红雀的朗读,不禁鼓起掌来。葛春江向红雀点点头,示意她坐下,他面带微笑低声说:“嗯,还比较生动。”
葛春江转向大家提高了声调。
“同学们,现在虽然时兴喊口号,但你们想想,口号是很苍白无力的,而形象的描述才是文学的正道。恰当地使用比喻、拟人等手法,会让语言变得更生动,更富有灵气。不然,文章的韵味哪里来啊……”
“叭!”
葛春江话音未落,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正午的天空,教室里顿时安静异常。这枪声好像就出自校园外的大马路附近。
校园外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以枪声来向人们宣告?
片刻的沉静过后,教室里一下子喧闹开了。一张张小脸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他们体内聚集的热能、**和好奇心足以让这个世界翻天覆地。此刻凝重的神色在这些脸上呈现,与年龄实不相符。不一会儿,七嘴八舌,一张张小嘴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开枪了!啊,肯定是造反派和保皇派打起来了!”一个男同学神秘地说。
“我知道,今天一大早我姐就说他们有行动,还警告我,不要在街上玩。”小花一脸神秘,小声地对同桌说道。
枪声使葛春江皱眉头,就要放学了,他告诫同学们不要离开教室,他说自己去请示校领导。说罢,他走出教室,消失在窗口,急匆匆向校长办公室奔去。
教室里顿时象开了锅,议论得更热烈。
“我们放学怎么办?”
“枪子可是没长眼睛的……”
“怕什么!”武钢很兴奋,拍了一下桌子说:“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舍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
班上后排最高个的那个男生大声说:“哎,武钢,你爸是县长……是我们云江最大的走资派,他就是皇帝!”
“你爸才是走资派!”武钢腾地站起来厉声反击。
同桌拉拉武钢的衣角,小声说:“他爸是县委大楼的门卫,你忘了……”
同学们窃笑,起哄。此刻,在枪声的背景下,紧张和兴奋使他们莫名的开心。
“我爸决不会是走资派。他身上有好几处伤疤,那是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时留下的,他的腿上还取出过一个弹片呢……他怎么会是走资派!”武钢说完,扫一眼大家,坐下。
“你爸还当过国民党兵,是吧?”高个子又眨巴着眼睛问。
“放屁!”
武钢怒不可遏,冲出座位,向高个子冲过去,“我让你胡言乱语……”
武钢的拳头就要伸过去了,这时,红雀和另外三个女生拉住他。武钢被几个人拉着,嘴里不停的骂,高个子嘴里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对大家扬手说:
“哎,你们看,这像不像匪徒?难怪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家伙就是一个混蛋!”
红雀大声说:“你们别吵了!谁是走资派,谁是特务,我们也不知道,何必瞎嚷嚷,还不如分析分析。”
有个刘海整齐的女孩说:“枪声……是不是特务开枪啊?我们医院就有一个特务,女的知道自己的男人是特务后,前天晚上服安眠药自杀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插言,“你们没听说吗?敌人为了颠覆无产阶级专政,无所不用其极。”
铃声响了。长长的一串铃声响着,葛春江的身影在铃声中从窗外出现,他快步走进教室。只见他面色有些苍白,镜片后的眼睛有些忧郁地看看同学们,低沉地说,大家别担心,我送你们回家。瞅瞅大家惊诧的脸色他又补充了一句,哦,我送你们过马路,现在大家去排队。
同学们在紧张兴奋中推搡打闹,嬉笑着走出教室。有人说,我们都多大了,还要老师护送,让路人看了真丢面子。葛春江听见了说,今后一段时间都会这样。他一再叮咛同学们,走过繁华地段后才可以各自回家。
学校操场突然不按规律接纳着从各个教室里鱼贯而出的同学,一群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半大人等嘻嘻笑着,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刺激和兴奋,心里不时涌起莫名的冲动。不一会儿,操场上依次排起的队伍一溜溜的,很快挤成了蛇形,弯弯曲曲,从操场向校门处延伸。
红雀和小花走在队伍里,她俩的担忧胜过兴奋。红雀偶尔扫视一下墙角和树丛,神情颇为紧张,好像从那个角落会突然冒出一串子弹来似的。
街心的气氛真不寻常,马路上纠集了一堆堆人,路两边排着两个阵营。
路北面是手持铁叉铁棒的汉子,他们臂上的红袖章上写着“云江地区兵团”。这支队伍清一色的工装,每个人头戴蓝色的鸭舌帽,全都是一身蓝色咔叽工作服,面色严峻,手持铁棍铁叉,且个个鸦雀无声,看起来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这些是江汉油田的人……他们可是个大兵团,直接归属中央管,很利害的……”高个子小声对伙伴说。
(l~1`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