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江的死让贞香倾吐了心中的秘密,却并未释怀,她悔恨自己没在他的有生之年告诉他;更悔恨的是没有把红雀管教好。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也许他是带着对亲情深深的困惑和遗恨离开人世的。
春江下葬那天,红雀很晚才回家,进门就病倒了,不吃不喝躺倒在床上。
从墓地回来的贞香拭拭红雀的额头,滚烫。
昏迷中的红雀拽过贞香的手,嘻嘻笑着,嘴里喃喃道:“老师,我会飞了……飞得好高。我飞到了北京……北京……”
贞香服侍女儿吃了退烧药,熬了稀粥给她吃,昏睡一夜后第二天红雀退烧了,可仍然昏睡。
昏睡中,红雀总感到自己不断地下坠,仿佛没完没了,深不见底。
“快飞吧!”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低语。
“我没翅膀,不会飞呀,”红雀说。
“来,跟着我……不要停下来。”
虽然四周雾蒙蒙,看不清地面究竟在哪里,有多远,但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掉落的速度有多快,也不知下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她心里惶惶然地想:我这是在做梦吗?如果是做梦就不用担心……是梦总是会醒来的,我一定会在落地前醒来……
“你愿意醒过来,还是想飞?”那个声音又问道。
飞的感觉很好,轻飘飘的,没有重心,脑子晕乎,但带来少有的快感……
“我喜欢,我不想醒过来……”
可是,地面更近了,虽然还不知底有多深,但总是越来越近的。这半空好阴冷,没有阳光,没有星辰,只有迎面扑来的大地和尘土,还有这陌生而冷漠的细语。
她想哭,好想好想哭。
“别哭!快飞!”那声音又出现了。
“不!”她哭着说,“我不想摔死……”
“不行!必须飞。”
“不……不要!”红雀叫出了声。
贞香不知是被红雀的梦语惊醒,还是听到了什么其他的动静而突然醒来。
床前漆黑一片,天还没亮,好像就是半夜。她清醒后想到醒来前的梦。
在梦中,她和丁一芳还是夫妻,在这老宅子里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他像往常一样**她,亲吻她……她还梦到飞机轰炸遇难途中的止锣庵,丁一芳在庵堂前束发粉脸,高腔喜调为她唱皮影戏……
“咚咚咚……咚咚咚……”
是敲门声!她听得很清楚。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在这时候来?丁咚知道我留了门,他会挪动门背后的椅子悄悄进门,不会敲门的。
“咚咚咚”
“贞香,快开门!”
她听出来了。这是丁一芳的声音。
“贞香,开门!”
不由细想,急促而带着一丝恐惧的语气使她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后院的小门边。
门闩拉开了,贞香看见失魂落魄的丁一芳站在门口。没等门停稳当,他闪身进屋。
“你怎么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她感到惊异地问。
他垂头丧气,“贞香,我遭难了,遭了大难……”说着,他走进厨房,颓然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埋下头,低声讲起了他的遭遇。
今天一大早,宣传部通知剧团,说省城的造反派“立新兵团”要为云江的造反派传经送宝。剧团指令丁一芳为演出必须做好幕后的一切准备。
写海报,做布景,准备幻灯机和幻灯片,丁一芳一直忙到晚饭前才妥当。
剧团早已不唱戏了,丁一芳也不再是团长,这个位置上现在坐着他的妻子苏蕊。因为她造反有功,带头将才子佳人帝王将相赶下舞台。她那坚定的革命态度和连篇累牍的大字报,把剧团的阶级斗争推向了一个新阶段。对苏蕊的溢美之词和任命均出自县委宣传部造反派领导之口。
苏蕊上台后,资产阶级不能再统治无产阶级文艺阵地,剧团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革命文艺节目。歌舞、三句半、诗朗诵、锣鼓词等最直白最简单和最极端的方式充斥舞台,展现并歌颂着风雷激荡的革命形势。剧团也改名了,叫“云江红艺剧团”,过去唱花鼓戏的道具、服装以及脂粉全被苏蕊一声令下毁弃。
苏蕊说,剧团要跟上革命形势,下一步要改唱京剧,上演样板戏。
丁一芳不擅长跳舞唱歌,他那唱皮影和花鼓戏的嗓子很奇特,只要一唱革命歌曲就像猫叫,实在没人爱听。好在他颇有自知之明,及时向剧团革命组织递交了申请,苏蕊领导的小组很快批准他去搞布景海报和幻灯了。
擅长镂刻皮影的丁一芳写写画画搞布景及木工,很是得心应手,且乐此不疲。从此,他和她的地位掉了个,他工作的乐趣在新形势下也开始了新变化。名存实亡的夫妻俩,在一个屋檐下性同路人。
让丁一芳庆幸的是,这样的生活原来并不太难,竟也相安无事。
苏蕊对丁一芳早已彻底死心。那是在经过无数次的热脸碰冷腚,是在千般柔情万般爱最终化成泡影后,她的心彻底凉了,死了。但是,她仍然不放过他,因为她恨他。他提出离婚她坚决不同意。她要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着,受着,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苏蕊为儿子取名叫“丁永苏”。她想,你丁一芳永远是我的,儿子永远架着桥梁。儿子不能没有父亲。哪怕你化烟化灰,化脓化血,都是我苏蕊的丈夫。
她的苦心他好似明白,却听之受之,忍辱不惊。他对一切灰心,一切无所谓了。
今天开演前,苏蕊和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坐在台侧,她的眼光不时望望对面二楼幻灯室的洞口,那里坐着丁一芳,将会一次次出现光柱,映出字幕,放映舞台背景和即时场景图片。
二楼幽幽的洞口内坐着的丁一芳在幻灯机旁忙里偷闲在抽烟。
报幕员擅长渲染气氛,她在开场白里把“造反派的亲人”和“传经送宝”说得情真意切,语句里湿漉漉的,就像饱含热泪。
台下的观众也非同寻常,全都是云江有脸面的造反派头头脑脑。一时乎,好像全县的造反派干将都来了。
县里的宣传喉舌是个女青年,齐耳的短发,嘎嘣脆的声音,她上来念了一串姓名和尊号,做个有请的姿势,顿时,各派司令、部长、队长纷纷登台,一一亮相。
自然,丁咚也在里面。他可是在最后被请上台的。最重要的人物总是在最后出场。
“这是‘东风司令部’的李红卫司令,大家欢迎!”
灯光打在丁咚的身上,一经介绍,掌声热烈地响起来,经久不息。
他的出现让二楼幻灯室的丁一芳眼前骤亮又骤暗,扔到烟头,唏嘘不已。
唉,儿子早已不是儿子,老子也不是老子了。自从背叛了家庭,老子就成为了儿子眼中的敌人,再无正常的父子关系,也从不被儿子正眼相视,他只有在梦中还能感受到那点父子之情。
造反派的头头脑脑亮相后一一表态,都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对省级造反派的欢迎和崇敬之情。
此时先后登台,舞台上站起的一长溜造反派骨干,正是云江目前一支奇特的政治势力。在这些造反派的头目中,有政治敏感性特强而奋起的先知先觉;有一不留神被整受害,奋起反抗的抗争者;有善于钻营投机的机会主义;还有失意或被害而采取自卫的复仇者。
自然,也不乏流氓地痞和无赖。
各色人等,鱼龙混杂,组成浩浩荡荡的造反大军,在舞台上正演出着一幕幕悲喜剧。
丁咚已成为云江数一数二的造反派头目,他的队伍颇为庞大,成为了造反派的一杆旗帜。
平常,他被直呼“司令”。
这时,丁咚站在台上看台下,心里却有滑稽之感。
瞅瞅台上的这些人,心里止不住地想:就凭这一干人等,有几个可以担当大任?有几个具备大将之材?
老子从未想到过自已会当“官”,却当上了。想当初自己最初造反的动机,是想保护母亲不受欺负,保住自己的“革命派”的尊严,能做一个正常人,尔后,一路发展,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呼啦啦追随者竟蜂涌拥而至,撵也撵不走,这岂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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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中,丁咚眉头紧锁,不卑不亢。丁一芳打量着舞台上的儿子思忖着:昔日那个丁咚在哪儿?如今看到的人怎么这样陌生,就像他新改的姓名一样。
台下造反派欢歌笑语。开场前大家好像忘记了派别,在上级造反派面前,不再乌眼鸡似的斗嘴抖威风,改为自觉比赛唱革命歌曲。
一时间,歌声、斗志昂扬的朗诵声和各头领夹杂的命令声,此起彼伏,满场飘荡,好像要把剧院的屋顶掀它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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