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一位文生公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与夜不归相仿。身穿淡蓝色上好丝绸,腰系着丝绦,戴着玉佩,手拿一把纸扇,不用细看就知道玉佩和纸扇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玩意儿,浑身上下没有一样物件不显得雍容华贵。
乍一看这位文生公子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阔少爷,而不像是不拘小节的习武之人,他站在众多江湖人士中最是显眼,但却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显眼。
再往他脸上瞧去,夜不归不由得一愣,他还没见过长得如此精致的男子,就连夜不归自己跟他相比也是差了一截。尤其是那人皮肤甚白,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看过那人面容之后夜不归才知道何为“惟愿生得潘安貌,胜过子建八斗才”。
其实站在那位文生公子周围的江湖人士也都深感疑惑,互相交头接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知晓此人来历,索性也就不再去管了。
那文生公子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旁人的议论却是不为所动,手中纸扇轻摇,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忽地一转头,那位公子看到了夜不归,也是一愣。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互相冲对方点头示意。心里都在想,此人肯定不简单,二人也都不禁把彼此当成了竞争对手,势必要在今天比出孰高孰低。
正在二人错神儿之际,就从练武场外走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左右逢源”秋常庆。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乃是秋府的大总管秋迪,再往后就是几个秋府的家丁。
众人见秋常庆终于到来,顿时安静下来。
秋常庆走到练武场中央的比武台上,先向在场众人作了一个揖,恭敬地说道:“多谢各位武林豪杰大驾光临,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今日乃是小女秋海棠十八岁的生辰,秋某选定今日举办比武招亲,是希望借此良机宴请宾朋,广结天下英雄好汉。如蒙天恩,再能得到一位佳婿,那可真就是双喜临门哪!承蒙各位抬爱,贵足踏贱地,前来秋府观礼,秋某不胜感激!秋某已备下一些薄礼,待会各位贵客吃过酒宴之后,秋某都奉送二十两纹银以作路费,决不让各位辛辛苦苦白跑了这一趟!多谢!多谢!”
秋常庆这一招收买人心的妙计其实是方二爷出的。奉送路费,一来是彰显秋家的气派,奠定“天下第一商号”的地位;二来是广泛结交武林豪杰,如能为己所用,那么“秋水”商号便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听说秋老板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不禁暗暗称赞,不愧“天下第一商号”的老板,真是大方得很哪!今日到场的少说也有三四百号人,每人二十两,就是不算秋府张灯结彩款待宾朋的费用那也得几千两银子,当真是大手笔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阔气!
众人有的私下称赞秋老板大方,有的更是大声喊道:“秋老板您太客气了,今天大伙就是冲着您秋老板的名号来的,能得到秋府如此款待已经是三生有幸,还怎敢厚着脸皮拿银子呢!”
此言一出,底下许多人也都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秋常庆摆摆手说道:“哎各位今日到场已是给了秋某好大的面子,秋某怎么能不以礼相待呢!大家也不用推辞,若是瞧得起秋某,就请收了这银子!以后众位都是秋府的贵客,日后‘秋水’商号还要靠着各位多帮衬哪!”
众人一听秋老板说的这番话,当下便也不再推辞。江湖中人,太过谦让反而显得虚假了。
众人都道:“秋老板请放心!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要是有谁敢跟‘秋水’商号过不去,那就是跟我们过不去,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都高声道:“对!”
在场的唯有两个人没有随众人喊话,就是夜不归和那位文生公子。倒不是因为二人不给秋常庆面子,而是他们都是第一次出外见世面,没有经历过如此场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不归左右观望,没有发现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心中想到,今日怎么没看见方先生?嗯想来是方先生喜欢清静,不愿凑这个热闹。糟了!那我岂不是没法向他询问那位小姐的事了,真是可惜!
那位文生公子心下也在想,有银子拿?太好了!正巧我出门时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这下倒是正合我意。但是我这钱也不能白拿,呵呵待会上得台去露两手给他们瞧瞧,就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夜不归和那位文生公子各怀心事,耳边又听得秋常庆说道:“秋某在此先谢过各位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比武招亲这就开始。不知有哪位英雄想先上台一展身手啊?”
听说比武招亲马上就要开始,台下的青年才俊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一个都没有先上台。因为先上去就意味着要一路过关斩将,即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众多武林豪杰轮番苦战,最后只能是含恨离去。在场的谁都不傻,谁肯第一个上去!
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我先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硕大体形魁梧的壮汉走了上来,大声说道:“河南洛阳,金刀门李礁寿,今年刚好三十岁。既然没人先上来,那我不妨抛砖引玉。反正我今日来的目的只是想和诸位好汉较量一番,对于秋家千金那是绝不敢觊觎的。有哪位朋友想上台来跟我切磋切磋啊?”
李礁寿外表粗犷,再加上连鬓络腮胡子,在台下时已引起很多人注意,众人都猜测他可能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有三十岁,当真是吃了一惊。
“我来!”人群中又走出一个人,登上擂台,拱手道:“山西太原,同兴镖局郭将,请赐教!”
“好!郭兄,请!”郭将与李礁寿相比不免瘦小了点,但是敢上台去的想必也有些真才实学,李礁寿自然不敢轻视。
秋常庆见台上已有两人,便冲众人说道:“好!既然已有两位英雄登台,那么我宣布,比武立刻开始。秋某有言在言,虽是刀枪拳脚无眼,但是也恳请各位英雄点到为止,万不可伤了和气,请!”秋常庆说完之后便走下台坐到一旁去了。
台上二人抱拳拱手互相施了一礼,各自亮出兵器准备拆招。
李礁寿出身金刀门,手中握的自然是一口大刀,这一口刀只看上去便觉分量不轻,但拿在他手中却是运转自如,反倒相配得很。
郭将是同兴镖局的镖头,手持的乃是自己走镖时最喜欢使用的一对铜锏。由于郭将从当上镖头之日起便没有一次失过镖,所以在山西有个外号叫做“金锏镖”。
二人站在台上相互对峙,谁也没有贸然出手,因为谁先出手谁就会先露出破绽,给对方可乘之机。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郭将先按捺不住,手举双锏朝李礁寿攻来,李礁寿不慌不忙,横举大刀挡开双锏,反手一记“横扫千军”。郭将躬身躲过,双锏攻其左右,李礁寿见势急忙施展轻功飞身掠过,双手握刀使出一招“威震雷霆”。他本就力大,此招下劈之势势大力沉,郭将见躲闪不过忙送双锏挺身相挡,怎奈比力气实非自己所长,双锏顿时被李礁寿一劈到地,眼看收锏是收不回来了。李礁寿见机又使出一招“云长出征”,左手拍出一掌,郭将躲闪不及瞬间就被打下了擂台。
李礁寿见胜负已分,得意地冲台下道:“承让承让!刚才小弟能够取胜,实属侥幸。不知还有哪位好汉想上台比试?”
秋常庆观了此局不禁暗暗点头。看这个李礁寿高大威猛,本以为只以力气擅长,却没想到此人粗中有细,善于抓住机会。而那郭将的武功虽也能看出不错,但怎奈当了这么多年的镖头却仍是定力不足。如果不是他耐不住性子先行出手,又怎么会被李礁寿瞧出了破绽呢!嗯洛阳李礁寿,是个人才!且看他接下来表现如何。
“我来领教!”随后上台的是一位崆峒派弟子,兵器乃是跨虎拦。此人身材极瘦且高,步伐灵敏矫健,武功路数必然是以崆峒派所擅长的灵巧为主。
褚晓宇上台之后接着说道:“在下崆峒派褚晓宇,领教李兄高招。”
“好,褚兄小心,我来了!”
李礁寿说完便手举大刀向褚晓宇攻去,两步就到了切近,首先施展一记“单刀赴会”直刺对方胸口。褚晓宇面无惧色,只一个闪身便躲过刀锋,不负灵巧之名,紧接着手中跨虎拦前探,奔向李礁寿颈部。
李礁寿身材高大,面对褚晓宇这等灵活的对手不免有些吃亏,但他行走江湖多年,与人交手无数,经验甚是老道。竖刀一招“周仓待主”挡住来势,同时左手拍出一掌,想反守为攻。
褚晓宇仗着自己身轻体健,一躺到地,接着一招扫堂腿使出攻向李礁寿下盘。李礁寿飞身跃起,尚未落地便反手一抓抓住褚晓宇衣襟,落地之后顺势往台下一抛,任凭褚晓宇再怎么灵活,受制于人也逃不出落败的结局。
此一场比试相较刚才更加精彩。秋常庆暗叹,李礁寿武功果然不凡。崆峒派武功以轻柔见长,进攻时动中有静,静极生动,刚柔并济。似李礁寿这般身材我料他必然吃亏,刚才若是他反应稍慢片刻,颈部必受重伤。却怎料他经验如此丰富,临危不乱,于危险中尚能冷静相对,避灵巧所短,取力气所长。嗯不错!不错!
第二场过后,李礁寿接着又连胜了三场。刚才还有所轻视的众人现在都对他刮目相看,许多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人也都不敢再上台献丑了。
而李礁寿势头正劲,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笑道:“不知还有哪位兄弟赐教?”
台下那位文生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夜不归,见夜不归还没有想上台的意思,心道,这人还真沉得住气。那好!就让本公子先上台去教训教训这个鲁莽汉子,然后再引他出来一较高下。今日我的对手,只有他!
文生公子想到此处,便收拢纸扇,纵身一跃跳上擂台,说道:“在下”
文生公子刚要报上姓名,却忽然想起,此次自己偷跑出门原意为散心凑热闹,倘若给他们知道了姓名,难免让家里发现行踪,那可就不妙了!于是灵机一动,继续说道:“在下老萧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