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头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并不是一个女人不知怎么就闯进了牢里,而是,在他的鞭子就要挨上连晟的脊背时,连晟忽然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连烟都没有,连晟和那个女人就那么很突兀地,凭空地消失在了这个牢房里,一点踪迹也寻不到了。本应落在人的脊背上的鞭子仍带着势,划过空气,重重地击在了地上,带出刺耳的“啪”声,回荡在空落落的牢房中,显得格外诡异。
囚室里空荡荡的,仿佛之前还在面前的连晟和那个女人都只是一场幻觉。张头愣愣地环视囚室,蓦地冒了一身冷汗。“有鬼……?”饶是他向来胆大,却也被这诡异的状况惊得不轻。他声音些微有点打抖,蓦地又挥起鞭子,壮势似的一个劲儿地往连晟消失的位置抽,又往囚室的四周抽,“出来!别他妈给老子装神弄鬼!出来!”
他一面挥一面喊,怎么怎么都停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挥了多久的鞭子,只知道末了,他这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嗓子也疼得不行,冷汗更是浸透了一身衣服。他的声音引来了其他狱卒,谁都想拦他,却都没拦住。
等到他自己停下来的时候,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了。“完了……”他喘着气,忽然开口,道,“妈的……完了……他妈的,老子这辈子就他妈折在一太监手里了。”
东厂督主连晟,曾经是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如今是皇帝最在意的朝廷重犯,现在,却从这天牢跑了。
对张头他们而言,现在就给自己来一刀,必定是最痛快的死法了。
*
塞壬把连晟紧紧搂在怀里,探头去看他的脊背。见鞭子确实没有扫到他,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飞快地从旅行器中调出了治疗组件。原本还不想引起什么骚动,可见那狱卒连鞭子都抽出来了,她自然也顾不得许多,忙调出仪器跳转,将他们二人一起送出了牢房。
而对连晟而言,眼前的景色骤变,他的惊异决不比张头少多少。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在牢房里,可现在,他们却忽然出现在了一个小小的房屋中。透过窗户能看到窗外荒凉,显然这里应该是某处郊外。皇城繁华绵延很广,像这样荒凉的郊外不知离皇城是有多远。忽然遭遇了这样难以理解的状况,连晟第一反应便是将塞壬用力护进怀里,同时极警觉地看着四周。好在塞壬还好好地在他的怀里,这才让他没有失控。
“阿晟,别担心。”将仪器切入了治疗模式,塞壬在他的怀中活动了□子,拖着他让他侧躺在了小屋的床上,而后想要挣月兑怀抱给他治疗,“已经安全了,是我带你出来的。”说着,她挣了一下,抱着他的腰,将头探到他的背后,月兑了他的裤子,就将仪器对准了他的伤处。违背常理的快速治愈会产生痛感,仪器的设置却会抑制这种痛苦,使伤处失去知觉,让连晟的疼痛被酥麻所取代。
不明白伤处为什么忽然麻木了起来,连晟抱紧了塞壬,紧紧抿着嘴看着她,怕她又要对他做什么,然后趁机离开。同时,他又对面前的状况充满了警惕,同时便不断地检查塞壬的身体,问道:“什么意思?你带我出来的?谁帮你做了这样的事?”没有平白而来的能力,他疑心是谁让塞壬做了什么样的交换才使她能做到这样的事,他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眼见着连晟的伤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塞壬仰起头,见连晟一脸担心和震惊,却不再有痛苦之色,这才松了口气,而后解释道:“阿晟,没人帮我,是我用了我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唔,用你容易理解的说法来说……法宝?”说着,她搂着连晟的腰,抬头看他,神色之间很有几分得意,“这回你信了吧,我真的来自异世。我还是很厉害的!”小孩子似的炫耀。
连晟惊异地看着她,这才算是慢慢接受了她的说法。他不知道塞壬竟是这么有能耐的,也不知道她让他找的东西竟是这样难得的法器,竟是比传说中的缩地成寸还要有能耐,还能这样迅速的治愈伤口。很多事情是他理解不了的,他惊讶了一会儿,又想着,不管怎样,她没交换什么也没有受伤就是最好的了。“没成想竟真有这样的奇事……”惊异过后,他又不安了起来。找到那夜明的圆盘之后,塞壬竟就是这样能耐的姑娘,那她……那她,还愿待在一个已经无权无势的阉人身边吗!这么一想,他便恨不得立即将那圆盘抢过来毁了。更紧地环住她的腰,让塞壬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自己,连晟这才道:“那你……是要回去的么?”若她要抛弃他……他便死缠着要与她一起。若她无论如何不肯与他一起,他便要寻机会毁了她的法器,不择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这个,我也要问你来着。”听到这个,塞壬抬着头,很认真地看着连晟,道,“阿晟,我是一定要回家的……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听了她的问话,连晟的心不自觉地松了下来。“不与你一起,我还能往哪儿去?”他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将塞壬整个儿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自然是乐意的。”幸好还有她,幸好她不会丢下他……原来牢中所想的一切都不是奢望,他竟是真能一直与她在一起的。一想到这个,难以自持的兴奋感就慢慢地贯穿了全身,连晟低下头,用脸颊去摩挲她的头顶,而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在牢中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那时,他只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塞壬了,不知道有多想亲亲她抱抱她,把她放在怀里好好看看她,却为了保护她而没有时间。没想到这么快,本以为不能再做的事就都有了机会,他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塞壬眨眨眼,从未见连晟这样主动过。一直以来,连晟都可称是闷骚的代名词,就算其实是很喜欢与她腻歪的,却也不太会主动来。这回,他却将她搂在怀里,搂得很紧,然后又认真地看她。他看她的眼睛,看她的脖颈,目光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滑过。塞壬也就笑眯眯的,任他看着。看着看着,他就低下头,忽然开始吻她了。像是吻不够似的,他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了嘴唇,然后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吮吸。他的吻仍旧算是生涩笨拙的,也不懂什么的花样,却极尽了怜惜与温柔。他舌忝着她的嘴唇,然后用舌头很温柔很温柔地抵进去,去抚模她的口腔。
他干涩的嘴唇触在她的唇上,很粗糙的触感,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吃了不少苦头?想到这个,塞壬一下子就精神了。
“呀,我在做什么呀!”她猛地一偏头,从他的缠绵中抽身而退,而后伸出手,捧着他的脸看,道,“阿晟,你这两天吃东西了吗?”
“……吃了。”连晟吸了口气,强忍了把不懂看气氛的姑娘用力按回来继续吻的愿望,回答道。
“骗谁呢。”塞壬却丝毫不领情,“吃过东西嘴唇会这么干?我看你连水都没有喝过!”说着,她又探出头,向他的伤处看了看。她擎着仪器好一会儿了,他身上的伤也就好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一定不疼了。这让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便先拿开了仪器,轻轻将他的裤子提了上去,道:“你先吃点东西,有事等吃完再说。”忽视了连晟的那句“不必”,塞壬仰仰头,向着门外高声道:“临桂,能麻烦拿水进来吗?”
她的话音刚落,临桂就蓦地推了门,红着眼睛走了进来。“督主……您可回来了!”他主子还活着呢,“您可吃点东西吧,这又是挨打又是挨饿的,也没个人好好顾着,您这身子哪儿经得起这糟践。”
再看临桂的手里,何止是水,连吃食都备得好好的,显然是早准备好他回来的。连晟用力抿抿嘴,头一次觉得临桂这么不会说话。果然,塞壬听了临桂这话,更加紧张他了,哪里还有一点点和他继续方才举动的可能。连晟便沉着一张脸,默默地看着临桂手里的水和吃食,让临桂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塞壬却没注意到连晟的视线,她自顾自地从临桂手里拿过水,就将水筒凑到连晟的嘴边,道:“快,先喝点水。”连晟便就着她的手喝了水,同时被她轻轻地模了头发。“多喝点,然后咱们吃饭。”她对他温声道。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抚平了。“嗯。”他答应着,又问道:“你吃过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才就着她的手又喝了几口水。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多饿,清凉的水滋润了口腔,顿时缓解了他的干渴,让他忍不住将竹筒里的水喝了个干净。饥饿的感觉也随着清水的下肚回来了,他动了动喉结,模了模塞壬的腰,道:“塞壬……喂我吃饭。”
塞壬笑了笑,不戳破他的伤已经不疼了的事,放任了他的撒娇。她伸手从临桂的手中接过了食盒,便打开了盒子,拿了筷子给他喂吃的。连晟一直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尽管他是将她抱在怀里的,神色却反而像是偎在她怀里的孩子一样。塞壬将吃的送进连晟的嘴里,看着他不自觉依赖的表情,忍不住模了模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心里闷闷得很难受。她能感觉到他很想念她,想念到在对待她时,连平日里别扭的伪装都快要没有了。她觉得,他在那里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居然这样欺负她的阿晟,简直不可饶恕。
塞壬将饭菜喂进连晟的嘴里,用手指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连晟自然也不会忘记照顾她,总拿过她手里的筷子,尽捡她爱吃的往她嘴里送。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对她的喜好这样了解了。
腻腻歪歪地吃过了饭,塞壬将筷子一放,临桂便马上跑来收拾食盒了。连晟低着头,看着临桂低头利落忙碌的样子,忽然开口,道:“临桂。”
“是,督主。”临桂忙停了手里的动作,躬着身子等着他的吩咐。
“临桂……谢谢你。”连晟看着他,极认真地这样道。
临桂一听这话,身上一个激灵,顿时跪到了地上,道:“主子,您这话说的……奴才光干该干的了,您,您这是说什么呀!”
见他这样,连晟犹豫了一下,还是很不舍地暂时放开了塞壬,而后下了床,俯身将临桂拉了起来。“临桂,谢谢你。”他又重复道,“我从未奢望有谁会对我如此忠诚,你却当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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