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撩开窗户上的小帘子,月辉满车,风把最后一丝燥热都已吸去,后院空无一人,哒哒的马蹄声让阑珊惬意起来。
马车停在院中央。
言行走下来,让人把垫脚拿出来,伸手,阑珊无视他的手,一级一级走下来,她仔细看了看言府,然后看着言行。
“我好累,能先歇歇再谈么?”
言行泼墨的眸子里映出满池璀璨,大大的笑脸。
“好,来人,带苏相沐浴休息。”
“多谢言相大人,还有,我饿了,什么东西我都没吃……”
阑珊大言不惭的边走边说。
反正马上又要充当劳力,还不如先吃好喝好休息一阵,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苏府没办法指望,言行又抓到自己的把柄,得过且过吧。
啧啧,言府的浴池果然比自家的大了一倍。
阑珊月兑掉衣服和面具,滑进池子里,让水淹没自己的头顶,泪散在池水里,融在蒸汽里。
好累,想回家了。
仿佛隔了一层玻璃,还能回想起原来的记忆,还能听到那些声音,还能想起最后一场考试的第一题。
只不过,已经无法回去也已经无法忘怀。
庄周梦蝶,蓦然回首,已无灯火阑珊。
池水包容了腿伤,手上和膝盖的伤痕,这个世界远没有想象的美好,自己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封建邦国,还是没办法容纳。
“砰铛…”
阑珊从水里出来,一个婢女站在池子旁托着整齐的衣物。
阑珊用手挡着脸,身体埋到水里。
“出去!”
言行这个混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揭穿她了么!
“奴婢知罪,奴婢湖兰是主子派来服侍苏相大人的,主子说大人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因此特别派湖兰过来,但是……湖兰双眼都看不到,没办法服侍好大人,湖兰知罪!湖兰知罪!”
“等等”
阑珊叫住磕头的婢女,游到她旁边,看了看她的眼睛,确实是瞎子。
“你把衣物放在台上吧,本相不用服侍,你出去吧。”
“是。”
阑珊发现言行给她备下的依然是男装,她抖了抖衣服,套了上去,把面具贴在脸上,披着头发走了出去。
言行派人在院子里布了一石桌饭菜,精致珍馐,一应俱全,清酒放在桌角处,石凳上铺了软软的垫子。
阑珊坐在石凳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夹起一片竹笋塞进嘴里。
言行换了一身衣裳,手还是拿着那把上面什么都没有的骨扇摇呀摇,晃啊晃,刚想介绍一下这道菜,突然——
“咣当!噼里啪啦!”
屋顶上煞风景的掉下来几把亮晶晶的大刀,一个身穿粉红袍子的男子跳了下来。
“你还在这吃吃吃,我和你大师兄都急死了!”
阑珊张大嘴巴看着花城风风火火的走来,被护卫围在院中央。
“师兄……”
言行伸手拦住阑珊,瞥了一眼花城,模了模扇骨,淡淡的吐出命令——杀。
“不行!”
阑珊想向前面去的时候言行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旁旁侧,锢住她的肩膀。
花城旁边刀光剑影,护卫得到的是杀的命令,毫不留情,花城只能凭借较好的轻功跳来跳去,边跳边抱怨。
“燕任那个混蛋担心你的安全,让我随时注意你,你看看你看看,你就会给我找事!哎呦~差点刺到我!”
声音远远近近,飘在屋顶上空,言行脸色更加不好了。
“放开我!松手!言行!”
言行微微弯腰,贴在她耳旁。
“他是什么人?”
阑珊回头瞪了他一眼,月兑口而出。
“他是我师兄!让他们住手!”
言行故意用手指理着阑珊的头发做出暧昧的姿势,然后冷冷的看着花城。
师兄……和师妹么?
花城看到他们俩亲密耳语哇哇大叫
“小三子,燕任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可不能这么快就变心!”
言行猛的使了个眼色,护卫攻击更加凛冽,屋顶上的瓦片都被削下来一堆。
“言行,住手!”
阑珊拼命想挣开他,锤踢打骂都用上了,言行岿然不动,旁边黑鹰面目表情都呆滞了。
“燕任是谁?”
“我让你放手!”
“燕任,是谁?”
“二师兄,小心!混蛋!”
花城有几步开始虚浮,阑珊急得毫无办法。
“言相,言相,我求求你,你不是要我答应一个要求么?我答应了,我答应你,放了他。”
言行手不受意识的松了一瞬,阑珊就急忙向花城所在的地方跑去,言行打了个响指,护卫们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嗯?”
阑珊把花城拽起来,扶住他,替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还好,这些一般护卫我还是可以的,话说师妹,你答应他什么了?”
“不用你管,你快走。”
“……燕任让我传告你,他马上就会来睿国了,他能帮你摆月兑这一切。”
“……我知道。师兄太忙,没关系,现在我还能应付,别废话了,你快走!”
“好吧好吧,这是他给你的。本来想带你走的,现在看看不可能了,一切小心。”
花城向阑珊扔过来一瓶药,一个转身跳到了屋顶上,又跳了下去。
护卫们也隐去了,院子里又回复到静谧的状态,阑珊听到红鲤从水中跳出来的声音,她把药瓶拿紧走到言行旁侧,声音漠然。
“言相,我有点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会,有什么事等会再讨论吧。”
阑珊跟在婢女后面去了客房,只剩言行一人站在石桌旁边。
黑鹰虎背熊腰小心翼翼走到自家主子旁边,刚想开口宣誓主子你没错!错的是苏相!
“黑鹰,你先下去,我想坐一会。还有,让湖兰继续服侍苏相,还有,在房间里点上熏香。”
黑鹰默默月复诽,人家湖兰明明是易容大师,非得让人家装成瞎子去服侍苏相,如果让苏相知道了……
言行慢慢喝着清酒,吃着那盘竹笋,中间黑鹰又回来报告一次,言行才慢悠悠的起身轻轻问了一句。
“那个粉衣男子的武功与你相比如何?”
黑鹰撇撇嘴。
“他轻功很高,但是打架功力不行,属下上的话不出一百招。”
言行走在回廊里,慢悠悠的从阑珊房间逛回了他的书房,继续看着关于钱庄银行的折子。
“主子。”
湖兰躬身。
“苏相睡着了?”
“是的。”
“她没发现你吧。”
“没有,苏相让属下过两个时辰叫醒她……”
言行疲惫的摆摆手,继续问到。
“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属下观察了一下,苏相膝盖上的伤无大碍,只是小腿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另外,属下询问了那瓶药,苏相说是她大师兄给她的,属下认得那药瓶,是燕国的……皇室……”
“我知道。我还了解刚刚那个花城说的那位燕任,燕国的太子,从小被送到山里拜师,而苏相说他是师兄。”
湖兰抬起头。
“也就是说,苏相,花城和燕任是同一师父!”
言行叹了口气。
而且燕任和苏相的关系不一般。
“行了,下去吧,我累了,看好苏相。”
阑珊只是感觉好累,结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中间连醒都没醒,模模糊糊还闻到一丝香气。
嗅嗅,嗅嗅,嗅嗅,模模,模模,模模……什么东西凉凉的,长长的,蹭蹭,舌忝舌忝?
阑珊突然有种不太美好的预感,然后就被人捏住了鼻子,阑珊闭上眼睛把脸上的手打掉。
“言相,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迟到了?”
言行噗的笑出声,现在苏相的声音才是糯糯的正常的声音,他的声音也很低沉轻柔。
“苏相,现在已经早上了,你今天还要早朝呢~”
被人叫起来的阑珊明显有起床气,即使这个人是她害怕的言狐狸。
“烦死了烦死了!你……怎么能随意进来呢!今天不用上朝,我还得给那个谁讲那什么……”
言行看着裹成一团的阑珊,四个角压的死死的,他也无从下手,于是施施然走出去,过一会又端了一盘灌汤包子进来,故意把两个包子的汤汁戳了出来,香气充满整个室内,盖过了熏香。
被窝动了动,阑珊揉揉眼,这个气味。
“师兄?”
言行把盘子扔到桌上,直接伸手把阑珊的小腿拽出来,抓住她的脚踝,慢慢的向下拉。
阑珊终于领悟过来这不是自家房间,昨天是被言行带回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刚才,抓住她脚踝的人是——言相大人。
那一刻,阑珊终于想起来,自己忘掉的部分。
阑珊拼命向被子里缩,漏出眼睛看着床尾的言行,声音还恢复不到平常的清晰。
“言相,我错了,别拽了行么……?”
言行松开她的脚踝,阑珊蹭一下把腿收回被子里,盯着言行。
“咳,咳咳,湖兰说叫不醒你,所以本相来观摩观摩你的睡姿……”
那你也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吧!阑珊月复诽。
言行似笑非笑的撇了她一眼。
“昨天苏相睡得可好?本相可是看了一整夜的折子~”
阑珊默然。
“本相想了一夜,深深觉得让苏相以答应本相一个要求报恩有点趁人之危,所以……本相决定……”
阑珊打了个哈欠,反正什么样都是你说的算。
“下个月是皇上登基两年大典,到那时皇上肯定会让左右丞相比剑助兴,如果苏相你输了,就答应本相一个要求可好?”
“如果我赢了呢?”
言行笑的风情万种。
“本相自然也会答应你一个要求。”
“嗯。”
阑珊依然盯着言行。
言行模模鼻子。
“苏相……你还不起床么……马上……”
“言相……我穿衣服……你能先出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