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月癸午日,祭祀开始。
皇帝站在祭祀台上,三轮击鼓。李保宣读圣旨。然后皇帝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然后一群官员浩浩荡荡的向金銮殿前走去,宫殿门前是一个大型的擂台,文臣们比诗作画,武将们比剑舞刀。
今天的皇帝显然非常高兴,因为得到准确消息,皇后已身怀龙种,所以下面的臣子也没那么拘束了,大家觥筹交错,满面红光。
阑珊和言行一左一右坐在正对。
阑珊把瓜子咳得啪啪响,和旁边的周鱼聊天聊的乐呵。
“哎哎哎,你说现在让你与擂台上那个将军比谁能打过谁?”
周鱼慢慢嚼着枣泥糕,含含糊糊的张嘴:
“他很厉害的,我不知道,没打过。”
阑珊又扭过头撞撞周鱼的手肘。
“周鱼,待会我上场的时候可要给我加油啊。”
周鱼不嚼枣泥糕了,认真的看着阑珊,认真的问。
“你能打得过言相么?”
阑珊偷瞄了瞄言行,又斜眼瞟着周鱼。
“你要相信本相。本相会赢。”
坐在言行旁边的工部尚书的黄大人是个大胖子,他面前摆了一条蜜饯苹果,蜜饯青梅,蜜饯葡萄,蜜饯油桃,同时还不忘拍言相马屁。
“言相,不是下官多嘴,你看看,这苏清远和周将军笑的,还说苏相没有狼子野心,啧啧,什么时候都不忘拉拢官员……等哪个时候我等上个折子,好好整整这个苏相。”
言行看着对面谈笑的二人,转头对黄大人微微一笑。黄大人一怔。
“别急,苏相留给本相就够了,你们别动他。”
黄大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李保从龙椅后面走了出来,微微俯视下面,清了清嗓子。
“皇上口谕,命苏相大人和言相大人比剑助兴。钦此。”
周鱼差点噎住,看着阑珊。
阑珊站起身来,向龙椅方向鞠了鞠身,言行亦然,然后两人同时离座。
宴会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官员们也不吃了也不喝了,直直盯着两位位高权重的丞相走上高高的擂台。
阑珊拔起木剑,言行亦拔起木剑。
擂台上的风很大,两人的发都被吹的高高的。
阑珊开口
“要开始么?”
言行也不撩遮眼的头发,笑的高傲纯粹。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阑珊点点头。
“记得,输得人答应赢得人一个要求。”
言行像平常一样抖了抖衣袖。
“没错。这是我们的生死之战啊,苏相。”
阑珊抿嘴点点头。
“开始吧。”
众人在下方看到苏相和言相说了几句后突然发起进攻,言行稳稳的接下来一轮攻击。
苏清远所学是苏剑九式。
苏阑珊继承的是怪师父的杂学。
苏清远招式唯美,似仙鹤翩翩起舞。
苏阑珊主攻头,胸和月复,不唯美会死人。
然而,根据资料,言行从小是作为皇上陪读身份而训练的,所以剑术应该是最为正统而且战斗力极强的战术。
阑珊只好步伐和出剑都模仿苏清远,而下手刺言行胸和月复,言行看着她,懒洋洋的把她的剑打到旁边,耳语
“苏阑珊,你没有苏清远出剑流畅。”
阑珊跳后几步,大口喘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言相开始喊她苏阑珊了。
原来阑珊还可以自我安慰,言行或许没发现,当然这没可能,但是他应该不确定,或者他没打算挑明出来,但是,他刚刚很明确的叫出来她名字,言行想以此威胁她认输么?
阑珊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击,内在的招式逐渐出来,言行从下面拦住她的剑,带住她画了一个圈。
“你想被皇上看出端倪么?”
言行离她很近,但是眼神确是冰冷的,让阑珊瞬间镇定了下来。
不能,不能这样,如此看来,言行还不打算说出来她的身份,镇定,苏阑珊,马上就好了。
阑珊侧身转到言行旁边时说了屋顶两个字,然后两人一边打,阑珊一边退,阑珊跳到了屋顶上,言行也跟了上去。
他们都没随意动手。
下面的官员抬头看着对面屋顶上对峙的二人,大为迷惑。
“哎哎哎,黄大人,你说苏相和言相到底在干什么?”
黄大人满嘴是油,鄙视了凑过来的大人。
“你不懂,这叫高手间的对决,不但有剑术还有心理~这叫境界!”
“噢,原来如此~”
言行看着阑珊,举着剑。
“什么事?”
阑珊问他。
“是不是你输了什么事都能答应我?”
言行答。
“本相不会输。”
阑珊哼哼两声,转了头,看向京城。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唔。”
言行剑剧烈的抖了一下,连离他很远的官员皇帝都看到了。
阑珊扭过头,凉凉的说了句。
“疼吧。”
言行看着她,脸色苍白。
“茶。”
阑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就是这二十天的茶。毒在枸杞里。”
言行有个癖好,喝菊花茶会把枸杞吃掉几颗,而阑珊放了二十天的毒,为的就是这一刻。
让言行丧失战斗力。
让言行当着众人的面输掉。
不给糖就捣蛋。
言行试着拿剑出招,肋骨下面传来一阵剧痛,不能用内力。
阑珊吞了吞口水,向前走了几小步。
“言相,你认输吧……你这样没办法……”
言行突然抬头盯着她看,不眨眼也没有表情,声音沙哑。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几乎不等阑珊说下一句,突然瞬间扑面而来。
“本相绝不会输!”
步伐迅速,招式凌厉,毫无间隙。
阑珊拿着剑直直退了好几步,背后是飞檐,前面是脸上毫无血色的言行。
风把言行的喘气声都吹到阑珊耳边了。
“认输。”
言行苍白的咧了咧嘴。
“绝不。”
言行没了内力,所有的招式虚浮无力,但是原先强大的剑术支撑竟使他出剑的速度愈发快了。
言行想速战速决。
官员们脖子抬得生疼,又不能在众多昂头鹅中低下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嘟囔。
“只是一场表演,有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么……”
阑珊硬生生的接下来他几招,虽然比在擂台上好了很多,但是言行镇定的眼神还是使她焦虑良多。
按理说应该很疼才对,即使很少的剂量,也应该疼的移动不了才对,为什么?
言行手上变换着出剑的速度和方式,脚下狠狠一跺,阑珊所站的地方瓦片撬了起来,她一惊,言行已然迅速的用剑把她的剑逼到了胸膛处。
两人形成了典型的双剑交叉模式。
言行喘气,阑珊也喘气。
“言相,你输只是时间问题……我又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
“不行,苏相。”
言行已经大口吞气了,还是勉勉强强把话说完。
“苏相,我们比得是剑。”
阑珊疑惑的看着他,言行眯着眼贱贱的笑笑。
官服衣袖庞大影住阑珊一大半身体,阑珊直到现在才发现言行换了左手拿剑,而她还是右手拿着。
“阑珊,你就这么想我死么?”
沙哑的轻柔的声音让阑珊脑子里一霎那闪过很多事。
她看到了,但她已无法阻拦。
言行右手抬起,瞬间重重的弹了弹阑珊右手手肘的麻骨。
神经末梢感受到了巨大的痉挛。
“铛!”
木剑掉在瓦片上,转了几个圈,最后掉在地上。
金銮殿前,鸦雀无声。
言行慢慢的举起剑,对着阑珊的脖颈。
“我赢了,阑珊。”
阑珊的身体在官袍里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抬头去看任何人,一想到以后就感到磅礴的恐惧,无法去想无法去看。
“恭喜你。”
阑珊跳了下去。
言行心中思绪万千,都被阑珊那一句话冲得消散干净。
那一句恭喜你阑珊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那一句话是完完全全的女声。
言行也跳下去,跟在阑珊后面穿过擂台,坐回到座位上。
阑珊低着头,连懵懂无知的周鱼少年也感受到了苏相身上强大的低气压,象征的拍了拍她的背。
言行和她同样保持沉默,至于中途言相为什么剧烈的抖动然后步法漂浮,到最后为什么苏相手中的剑突然扔了出去,俩人都三缄其口。
“来人,赏言相玄铁宝剑一柄,哈哈哈哈。”
皇帝很高兴,下面大臣也跟着高兴。
阑珊手把官服攥得皱巴巴的,整个牙床控制不住的上下打颤,手脚冰凉。
“清远,你没事把?没关系的……这每年都会有一次,我也经常输…”
阑珊虚弱的对他眨眨眼,拿了一块杏仁佛手硬塞进嘴里。
言行在对面看到她开始吃东西后才呼了口气,咳个不停。
肋骨下面疼的言行只能微微蜷着身子,还要不动声色应付各式各样的恭维和询问。
苏阑珊,你真是一场红颜劫。
大典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就宣布结束了,武将帮忙抬东西,文臣回到各自位置上。
阑珊和言行一前一后向御书房走去,还是阑珊在前,他在后。
他们走进来,言行关上御书房的门,关上雕花木窗,坐到自己位置上。
阑珊把解药放到他面前。
“给你。”
言行虚弱的拿起药,吞了一颗,喝了好几口水疼痛才慢慢平复下来。
阑珊坐到他对面。
桌子上摆着一摞摞的折子,旁边还像往常一样放着一壶菊花茶。
阑珊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御书房外空无一人,言行早就把其他侍卫支开了,外面有的也只是他的暗线。
“别急,咳咳,本相想知道一件事情,阑珊能回答我么?”
阑珊皱皱眉,阑珊两字真是让她痉挛了一下。
“问什么?”
“本相想知道阑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装成苏清远的样子,混迹朝堂?”
阑珊漠然的开口。
“这个不关言相的事,苏府自会处理。”
“怎么处理?咳咳……苏清远去世了,苏太傅恐怕只是把阑珊你当成一枚棋子吧?咳……他真的给你留了后路了么?本相估计太傅大人现在就开始后悔让你……”
“说完了么?”
阑珊冷冷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