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如玉的大肉包子,充满咸香的酱汁牛肉,还有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流口水的大肥鸡。这些都是平日里边自己只能光看着流口水的存在,但现在他们却是一盘盘地摆在自己眼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享用。平日里那个看见自己就像是看见了垃圾一样的店小二,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这腰弯的比戏曲上边看见的那些奴才还要低,这个姿态尤其是在那个年轻人将一点碎银子打赏给他之后更为明显,简直就是要弯到地上去了。以前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凶恶的店小二这么低下的姿态。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么?
感觉如梦似幻的小叫花子还轻轻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在发现确实有疼痛的感觉之后,再将手伸向了肉包子,触手温暖入心肺的包子,小叫花子一口咬下去,柔软的外层和里边的肉汁让她感受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满足。这一下确信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之后,小叫花子立刻风卷残云一般地开始扫荡这桌子上的菜。撕扯下一只肥鸡腿,夹起两片酱牛肉,再抓起一个包子,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此时突然实现,让她都感觉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但嘴口的食物却一直在提醒她,这都是真的。
原本以为要痛打自己一顿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一直看着自己吃,然后偶尔倒上一杯酒喝上一口。他的眼神很奇怪,自己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关心、维护、宠爱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人们见到她大多数都是戒备,提防,甚至是厌恶。上天作证,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什么人,如果不是因为生存不下的缘故她也不想要去偷东西,但这些人们的眼神告诉她,他们打从心里边就瞧不起她,甚至是厌恶她。连和她走在一起都觉得是一种侮辱。这样的眼神让小叫花子很受伤。更有一些是用一种充满了**的眼神去看她的,这让她有些作呕,那些挺着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大的肚子的土财主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剥光了一样,虽然他们都尽量地表现出自己的和善,甚至有说要接济自己,让自己去他家里打工,但是接触到他们眼神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些全部都是虚假的,在和善的外表之下,他们表现出来的是比野兽还要恐怖的兽欲,这样的眼神比那些想要痛打自己的武师们更可怕更加地伤人。久而久之,她开始觉得,自己偷东西,其实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偷这些人的东西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是今天,她终于接触到了一种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眼神。一种让人心里边温暖的眼神。被他的眼神接触到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恶意,有的只是如同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残留在自己记忆最深处的那一种受到家人关爱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最起码,他没有恶意,不但没有毒打自己,还请自己吃了一顿自己梦寐以求的饭。
口中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但小叫花子的眼睛却一直都停留在杜尘的身上。她想要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从以前到现在唯一一个对自己散发出善意的人的样子。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看竟然让自己被噎到了。被自己一直最喜欢的食物噎到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想吐出来,却又难受得紧。
还好,在自己难受得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酒壶出现在自己面前,当时也没有考虑太多,直接就仰天大喝起来。冰凉的酒水冲散了集聚在一起的食物,将一直堵在喉咙处的食物冲散下去了。呼吸重新顺畅起来,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露出了笑容。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最里边残留下来的酒的味道。
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她来说,酒这种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奢侈品,别说豪饮了,就连尝一尝都没有试过,今天是她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喝酒的日子。虽然因为喝得太快没有细细品味酒的味道,但残留下来的余韵却让她知道,酒的味道,真心不错!一份渴望再次品尝的感觉让她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的年轻人身上。
“怎么?你还想要?”
面对这样的疑问,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人家请自己吃饭已经是很不错了,怎么好意思还要让他继续破费买酒呢?但是她心里边却又有一种感觉,就像是想要和自己兄长撒娇的妹妹一样,不由自主地想和这个年轻人亲近。就像现实之中缠着自己哥哥买衣服的妹妹一样。
果不其然,在看到自己点头之后,年轻人笑了笑,继续让店小二上酒。看着店小二将酒壶拿上来,小叫花子心里边闪过一种被人宠爱被人喜欢的感觉,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让她心里温暖的感觉。
“现在可以好好地谈谈了吧?”
酒足饭饱之后,年轻人开口了,这一下没有嘲讽和轻浮,只是一种关切和宠溺的语气。
“嗯,那个,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要对自己这么好,但是感谢的话是一定要说的。
“哈!这个不算什么。我想问一下,你的名字叫什么?有家人么?”年轻人笑了笑,用一种温柔地语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叫宋玉儿,不过他们都叫我小叫花……”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宋玉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任谁对她的称呼都是小叫花小叫花的,从来没有人称呼过她的名字,搞得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一般的名字。
“宋玉儿么?好名字。”年轻人开口称赞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叫杜尘,你还有家人么?”
家人么?说到这个,宋玉儿露出了苦涩地表情,说道:“有,也没有。他们大概还活着吧。”打仗时候的百姓绝对是最艰苦的。不但食物成问题,还要随时提防乱兵流寇的骚扰,一些原本过得去的小农之家就是在一夜之间被乱兵流寇毁掉的。
宋玉儿的家很穷,她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被征兵令强制征召而去,从此就没有过音信了。在家中她是大姐,下边有三个弟弟妹妹。在战乱时期以一个农民家庭的生产能力是绝对养不活这些子女的,所以懂事的兄长,去当兵换来了粮食。但这一丁点的口粮怎么可能让一个六口之家过得下去?在一天夜里,母亲和父亲商量着,要把他的妹妹们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而她听到这里,忍不住站了出来,告诉父母,不要将妹妹们送走,要走的话,她一个人走就可以了,少了年龄最大的她,家中父母的劳动和兄长留下来的粮食应该足够他们撑过去的。而就这样,在父母们的沉默之下,宋玉儿离开了她的家乡,辗转着跟着难民们靠着乞讨和偷盗撑到了白城。在这里,刚刚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的宋玉儿才真正地到现实的残酷。不是说你想要就会给你工作,尤其是她还是一个身材瘦弱,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就更加困难了。倒是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想要将她带到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但都被她逃掉了。
而就当今天实在是饿的不行的时候,在酒店里边,她遇上了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