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男主人的家庭和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作为一家之主的威克姆先生回家后,整个威克姆宅都为此变得生机勃□来。
由于今晚就是平安夜,一大早,威克姆就带着妻儿来到了镇外的小树林。威克姆还没有回来之前,莉迪亚对这个地方可以说又爱又恨,爱的是这儿能够提供让她们母子俩平安过冬的保障,恨的是这儿的治安实在是差得离谱,稍不留神就会被伺机窥视的恶棍打劫甚至侮辱。
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莉迪亚牵着儿子的小手,眉眼弯弯的说,“你没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柴火我都是省着用,就怕哪天用完了,要孤身一人来这儿。”现在她已经不忌讳讲述以前的一些事情了,不会在害怕他瞧不起她,事实上,也确实是她傻,她带着儿子过得有多狼狈,他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不会猜吗?这个男人她虽然才相处不久,但也知道他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人,不是谁都糊弄得了的。与其打肿脸面充胖子让他瞧不起,还不如坦诚以待,免得弄巧成拙。
牵着儿子另一只手的威克姆满含歉意的说,“是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委屈倒也谈不上,”莉迪亚摇摇头,那时候吃都吃不饱了,哪里来的心情悲春伤秋,“而且有阿尔瓦在,我什么苦都乐意吃。”
听到莉迪亚叫自己名字的阿尔瓦不再踩脚下爬来爬去的蚂蚁,“妈妈?”他仰着小脑袋,满眼疑惑的望着母亲。
“没事,”莉迪亚冲着儿子安抚的笑笑,“不说还好,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莉迪亚抿着嘴对威克姆笑。她长得本来就美,这样一笑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
“什么?”威克姆乐意配合她。
“乔治,猜猜看你回来后我最想要你做什么?”莉迪亚攥了攥另一只有些汗湿的手,叫得亲密。
“哦,做什么?”第一次听到妻子这样亲昵自然的叫自己教名的威克姆也笑了。
“我想你带我来这儿捡拾柴火,”莉迪亚眼睛亮亮的,“有你在我们肯定一个冬天都不会冷了。”
“哦,这要求可真有点低。”威克姆夸张的说。
莉迪亚捂住嘴巴笑,“没办法,谁让大家都说你穷的只剩下一张好看的脸了呢,”她笑意盈盈,“当时我还忧心的该怎样养活你呢,没想到——晚上你就吓了我一跳。”至今想起那沓厚厚的大面额钞票她还一阵眼晕。
“养我,哦,亲爱的,你真让我感动,”威克姆谈话的兴致也被挑起来了,“不过不承担家庭的责任,反倒厚着脸皮让妻子养活……上帝啊,我会羞愧的无地自容的。”
“所以我才感到庆幸,”莉迪亚驻足,表情真挚的看着自己丈夫,“庆幸我的丈夫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不堪——”
“我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让你失望。”威克姆脸上的笑容同样真诚,“我很为自己能够照顾好你们而骄傲。”
莉迪亚笑靥如花。
威克姆被妻子笑吟吟的模样瞧得心花怒放,他轻咳一声,指着一棵距离他们不远的冷杉说,“这棵怎么样?”
莉迪亚看着那棵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冷杉,语带疑惑的说,“看着挺精神的,乔治,我们要它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圣诞树还没有在英国流行,只有少数的人才会在家里装点一棵。
“过圣诞节怎么能没有圣诞树呢?”威克姆把左手提着的工具箱放到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斧头来,阿尔瓦好奇地问,“爸爸,圣诞树是什么?”
威克姆笑着说,“爸爸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这些天已经被威克姆的故事彻底俘虏的阿尔瓦眼睛立刻亮成了两个小灯泡,“爸爸你说!你快说!”他催促着,小脸上尽是迫不及待。
莉迪亚满脸笑容的看着父子俩。
“从前啊,有一个叫阿尔瓦的小男孩,他和妈妈住在……”威克姆边给儿子讲故事边砍冷杉,他已经月兑掉了外衣,挽起了袖子,结实的胳膊和肌肉看得莉迪亚不知为什么有些脸红。
阿尔瓦认真听着,“爸爸,是不是叫阿尔瓦的孩子都能够得到一棵圣诞树种子?”小家伙蔚蓝的大眼睛里充满渴望,“如果我也能像那个阿尔瓦一样在圣诞树上收获很多很多的礼物,妈妈也不会辛苦了。”
莉迪亚眼眶红了,她抱住儿子,“噢,阿尔瓦!”
阿尔瓦小大人似地回抱母亲,认真的看着父亲。
威克姆放下斧头,温柔的蹲凝视着儿子,“阿尔瓦相信这个世界有会长礼物的圣诞树吗?”
阿尔瓦瘪了瘪小嘴,“是爸爸说的。”有点小委屈。
威克姆揉乱了儿子一头灿金色的头发,“会长礼物的圣诞树种子并不存在,那些礼物都是小阿尔瓦的爸爸挂上去的,小阿尔瓦的爸爸在小阿尔瓦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一直都很想念阿尔瓦,又害怕阿尔瓦不原谅他,所以才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把好吃的食物和玩具挂上了圣诞树。”
小阿尔瓦脸上的委屈不见了。他依然抱着母亲,眼睛里却多出了几许不属于儿童的敏锐,“他是真的很想念阿尔瓦吗?”
“是的,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痛了。”威克姆看着儿子眼底隐隐流露出的不属于幼童的戒备。
“那他以后还会离开吗?还会……走到阿尔瓦和妈妈找不到的地方去吗?”阿尔瓦又问,声音忐忑又紧绷。
这时莉迪亚也听出了点话外音,有些震惊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有阿尔瓦和妈妈的地方,就是爸爸的家。”威克姆表情郑重的说。
“……那阿尔瓦不需要圣诞树的种子了。”幼童的声音女乃声女乃气的,却带着一种让人喉咙梗塞的早慧。
莉迪亚眼眶濡湿,她也蹲用力抱住了儿子,“阿尔瓦,妈妈对不起你……”她也想起了自己曾经遗忘的那些可怕过去。是不是丈夫的抛弃和她的虐待,才让阿尔瓦变得如此的敏感和早熟?他简直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了!
“妈妈别哭……爸爸答应阿尔瓦了,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这些日子与母亲的相依为命,已经让阿尔瓦彻底接受了莉迪亚,虽然还有些害怕她会变得像以前一样可怕,但是在内心深处,她显然要比这个才出现不久的父亲重要得多。
“是啊,爸爸答应阿尔瓦了,”妻子眼底的自责被威克姆毫无遮掩的看在眼底,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哭得惨兮兮的母子俩揽入怀中,“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莉迪亚,我向你们保证。”
莉迪亚哭得有些打嗝,“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对不住阿尔瓦……我……”
“——小心!”威克姆突然脸色大变,抱住妻儿就地一滚,被他砍了好几十斧的冷杉已经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朝着他们刚刚呆的地方倒了下来!厚厚的雪层溅出无数冰渣子,有些还落到了三人的帽子上和领口里。
“阿尔瓦!你没事吧?快给妈妈看看!”逃出生天的莉迪亚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四处检查儿子的身体。
阿尔瓦边乖乖的仰着脑袋给她检查,边说,“妈妈,我没事,你看看爸爸吧。”
莉迪亚扭头去看丈夫,“上帝!”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就此厥过去!只见丈夫的右胳膊耷拉的垂在肩膀上,彷佛抽掉了所有骨头。
威克姆下颚线条疼得直跳,“没事,”他声音有些闷,“是我不好,忘了这树都被我砍了一半了。”他示意母子俩起来,自己则走到一棵大树前,握住了右手手肘,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听得一声喀嚓脆响,月兑臼的右胳膊已经复原。
母子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而合拢时而张开的活动手掌,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树看样子我是扛不回去了,”作为一个退役军人,威克姆从来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真遗憾,看样子只能请镇上的人过来帮忙了。”他说着回头,就看到妻儿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的莉迪亚连忙带着儿子扑过去,踮着脚不停的捏着他的胳膊四下检查,“医生都没看你怎么能随便乱来了?没事吧?疼不疼?”声音都带上哭腔了。阿尔瓦也担忧的抱着他的小腿,仰着脖子恨不得就这样攀着他的小腿爬上来。
被妻儿紧张担忧的威克姆先生心里暖洋洋的,他弯着嘴角安抚受惊过度的母子俩,“没事,以前我还受过更严重的伤呢,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很担心。”莉迪亚眼眶红红,“回去请个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
知道不这样妻子是不会放心的威克姆先生只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