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庄之内,有一方方圆十丈的大院,大院四角青衫林立。院中有数十年纪相仿的少年,行拳走腿,虎虎生风,呼喝不止。又有十数少年对准院落一角,整齐划一,分列有致的箭靶,奋臂扬弓,凌空抽射。而大院另一角,若干少年杵在大桩之前,沉腰立马,手上刀光闪闪,甩带霍霍刀风,宛若银河流星,威猛劈落。
大院再上便是大厅,大厅门槛之处,一位精神瞿烁的白发老汉手抚长髯。目光里满是慰藉。他还时不时游走其间,对着此间少年的武艺修习,指点一二。
“准心略高于靶心,弓弦不可绷得太紧。”“劈柴讲究的就是这股有去无回的气势,劈他个直娘贼!”
进门之后,萧石顺手将门带上。见到道父尚在,他心下稍安。领着一进门目光就没从少年们身上离开过的徐老朝道父走去。
“道父,石头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位是?”正自聚精会神教授武艺的卓弘道闻言,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出一朵鲜花。他看到萧石还带着一位老人家。
“这是在路上结识的一位朋友—徐观海。徐老这是我跟你说的铁庄庄主,也就是道父卓弘道。”萧石现下不知该如何向道父说明情况,于是他决定先隐而不发,只是粗粗地介绍了下。
卓弘道精神抖擞地抱拳行礼,历尽沧桑的老眼里热情洋溢。虽然这位老人家衣衫褴褛,但来者是客,不可怠慢。
“徐老兄,这一路孩儿们承蒙关照。若不弃嫌,就在寒舍多住几天,让俺好生款待!”卓弘道声若洪钟,爽朗邀请。
“老夫正有此意。在此先行谢过。”徐老拱手作揖,算是回礼,并且毫不客气的答应了,毕竟接受徒弟的委托,在此处恐怕要待些时日。
几番寒暄之后,徐老抓紧了包裹,装模作样的问了下庄主,跃跃欲试的神色溢于言表。
“不介意让我跟你的徒儿们切磋交流一下吧?”
“喔,徐老也通晓武艺?”卓弘道还以为徐老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因为他看不出徐老身上有任何的气机波动。
“徐老是个书贩,不过他的武功也很高。”突兀之际,萧石连忙打了下圆场。
“那就请徐老不吝赐教。”莫非是高深莫测之人,卓弘道大手一挥,示意徐老自行方便。同时吩咐在场的孩儿们不得无礼。
徐老在院子里东走西串,好不乐乎。卖书老人不改商人本色,又开始兜售他的十境绝学。
“最近有香儿姐姐的消息么?”徐老走开后,萧石十分小心地打探道,一颗心快挤到嗓子眼。
“唉,自你们出门之后,她也杳无音讯,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卓弘道叹了口气,沉沉的口气中带着些许焦虑。前几天也是他酒后失言,才会对女婿厉声痛斥。
“胡大哥呢?怎么不见胡大哥的踪影。”眼见道父尚未获知香儿姐姐的噩耗,萧石迅速地转移了话题。现在他更担心胡大哥的安危。
“你胡大哥他一早就跑到怒苍白云深处去了,这次不知会捕获什么奇珍异兽。”
“怒苍白云深处?”白云深处可是危机四伏,非通玄之人不能进入,莫非胡大哥又有突破?
“是啊,球儿最近晋入通玄之境了。”一提起胡球儿,卓弘道为爱女焦灼之色稍缓,愁眉为之一展。胡球儿现下已经是铁庄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老人家已经跟不上后生晚辈日益精进的步伐了。就算是老黄头也跟他一样都是停留在修身境巅峰,迟迟没有进展。
“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人,小白和小虎呢?”卓弘道只见萧石和徐老,却不见白秧和二虎,不禁有些纳闷。
“他们到碧泉湖边钓鱼去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这几个臭小子,对烤鱼这是上了瘾。下次让他们带几条回来给我下酒!”卓弘道哈哈一笑,白秧和二虎时常往碧泉湖边上垂钓,一去就是数日不返。据说二人烤鱼手艺倒是一绝。但他至今尚未尝过。
提到白秧和二虎,萧石心里顿时重重咯噔一下,仿佛有万钧巨石闷在胸口,堵得慌。慌忙之中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卓弘道毫无疑虑,见他无事,便往内院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去了。行走途中道父才突然想起,往日他们三都是同进同出,碧泉湖之行也是形影不离。这次怎会突然提前回来?
站在大院内的萧石望着悠悠苍天下刺入苍穹的巍巍怒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喜忧参半:想不到胡大哥又突破了,说不定会有希望。
怒苍山白云深处,一场人狼恶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元祸天狼抖射八方的冲天狼毫,一根一根穿云裂空,刺入云流箭体。
由云气所化的飞箭,有如实质,固似金石,竟与狼毫悍然交接!
铿然数千道金戈交鸣之后,冲天狼毫无声落地,元祸天狼中箭受伤!
眼前旋空白浪每闪过一次,元祸天狼身上便多了一道刀割剑划的轻微伤痕。
天狼额头被划出一道伤痕,滚落的血水流入狼眼,引发了眼中刺痛,格外显得万分猩红。
受到血腥之味的刺激,元祸天狼怒意飙升,发出一声裂天狂啸,剧增数倍的青赭犄角再次变化,峥嵘的犄角冲霄而起,直直贯入上方乌云之中,似在无穷无尽吸取苍穹之能。
犄角周身沸腾的紫色电闪,一波一波犹如怒浪惊涛,绵绵不绝,汹涌降下。
身在下方急速奔走的独狼胡球儿,如飞鱼游水,旋闪腾挪,堪堪避过碧光如龙的霹雳电闪。其身姿如星火流痕幻化成道道虚影!
道道冒着白烟,不停旋闪的云流箭镞,以元祸天狼为中心点,卷起飓风涡流,纵然元祸天狼纵跃长驱,腾动不已,飓风涡流也盘旋缠绕,紧随而上。
旋闪的云流之箭一支接过一支,如江河倾泻,滔滔不绝。层层叠叠,宛若白浪蛟龙,腾霄而起,要将渺小的元祸天狼,紧缚其中!
飓风涡流周遭,烟尘四溢,不时闪现无数道不成人形的虚影,更掀起千顷土浪,如万狼奔野,怒动尘寰。
虚影愈发不成人形,昭示着胡球儿奔驰之速,快,快得猝不及防,快,快得灭绝希望!
元祸天狼遭受千万排空而来的云流箭镞冲击,身上寸寸肌肤,尽皆碎裂,纵跃之中炸出阵阵惊天血雾。
惨嚎惊叫不绝于耳,鲜血如注排涌于地,形成触目惊心的道道血河。无法伤及眼前敌人的元祸天狼,渐渐消失了气力。高插入天的向天犄角慢慢恢复了原状。它万分疲惫的闭上双眼,倒落血泊之中。
就在此时,诡谲的云浪之中蹿出一道厉影,身若流火奔腾的胡球儿势如鲸吞蛇噬,扣锁天狼咽喉,石光电火砸入土中。尘浪滚滚,眨眼之间,已是数千百道凿击。
倏尔天狼未死,竟似回光返照,犄角数度腾蹿,险险刺透其身,犄角周身紫电斑斓,无穷雷光电织,尽数炸向胡球儿。
**凡胎,毕竟经不住长时间的天雷轰击。胡球儿浑身血脉喷张,焦裂烟气飞升。
翻身在地的元祸天狼,怒开狼口,霎时华光闪耀,闷雷聚生其中!
危急万分之际,一道黑光划过,一把深长砍刀透入狼口之内,贯穿喉部。满天血花飘散,零落尘埃。
奔腾激荡的风雷瞬间消失,天地恢复一片清宁。
急切喘息中,被电成焦黑之色的独狼扛起了硕大无比的元祸天狼,一步一步往山下铁庄方向走去。
金乌西坠,明月高升。铁庄之内,池塘边上,卓弘道摆满一桌酒菜,宴请徐老。
“庄中虽无佳肴,却有苦菜,虽无佳酿,却有烈酒。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卓公此言差异,老夫认为,唯有苦菜烈酒,才是人间至乐!”说罢,便三下五除二,将一坛烈酒瞬间喝了个通透。打出一声酒嗝之后,空坛被抛掷一旁。徐老再启新坛。
“徐老真是酒中豪杰,如此豪饮鲸吞,世所罕见。来来,我卓某也自饮一坛。”卓弘道素来爽利,没料想这位其貌不扬的卖书老人,居然如此海量,霎时好感倍增,豪气渐起。
二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便打成一片,畅叙人生。同是酒道中人,自有无边乐趣。
铁庄门口,迈着沉重步履的独狼终于归来,一直翘首企盼的萧石速速迎了上去。
“胡大哥,我有事跟你商量。”萧石几经思索之后,终于做下抉择。
此时一道惊雷划过长空,耳际传来霹雳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