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夕照殿所在的永宁宫,温禾轻轻摇头否定了自己那些不大靠谱的想法,还是决定人随势走见招拆招就好。温氏家训有言:即使天掉下来了,淡然处之便是,颇有些顺天时命的味道,小时候温禾对此不大赞同,总念着人定胜天什么的反驳温老爷子,现今倒是自己将其贯彻到底。
整个人思绪清明之后,温禾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随着领先自己半步的靖允暄走到了永宁宫外,抬头张望周围陌生的宫殿花苑和身前这个连走路都似要步步生莲的男子,心中嘀咕着‘自己当初果然没估错这个男人多半是个狐仙,或者是个妖孽’,却不想嘴里下意识将心里所想给念叨了出来。
先且不说靖允暄作为练家子听力异常灵敏,只说他就走在温禾不过半步的距离也能把温禾那细微的自言自语给听了个清楚,“本王知道自己容貌极其过人,但是郡主把本王比作那狐仙又或是说成妖孽,又是哪来的依据?”突然停下前行的脚步,转过身低下头对着颜惜诺的耳朵询问着,不知是故意还是别的,靖允暄冷冷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魅惑的感觉。
又来了,感觉到耳边传来某人的气息的温禾没有第一次时的惊慌失措,只是对于自己的失口略感无奈,缓缓侧过半个身子躲开靖允暄的危险范围,用平静的声音说着颇有‘挑衅’的话,“晚辈惶恐,依据倒是没有,只是平素里草草读过几本异志杂谈,觉得王爷您颇为符合里面所述罢了。难不成,王爷想就因着晚辈几句玩笑话就治罪?”犹如静水般的眼神中找不出一丝慌乱,语气里还有些轻微的无辜之感。
“郡主的口才,本王前日便已经领教过了,今日一见倒是尤胜从前,”靖允暄并没有被温禾挑衅的话语所影响,半弯着腰同温禾低声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挺直了身子一副心情大悦的模样,提高了声音“今日虽说是太后示意要本王带同郡主赏花,本王倒觉着这一路同郡主聊得颇为投机,既然如此,不如…”说了一半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奴才奴婢,吩咐道“本王要同郡主二人共游这东宫御景园里的伴月湖,你们找条一叶舟来,其余人便不必跟着了”。
温禾也知道这厮这是想要撇下一大帮的随从找个静僻的地方和自己“聊聊”,知道这事反正也躲不过便也就从善如流的随着靖允暄往伴月湖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倒是和靖允暄两人颇有默契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品着两旁的各类名花,好似两人确实相当投机的模样。却不知这短短几百米的小道上两人‘谈笑风生’的一幕,引起了几乎整个后宫的关注,接着当晚便有惜雪郡主携手东临王共游御景园两人还独自泛舟伴月湖等各种版本的传闻流遍了整个大都,据说隔日之后连靖中六州边城的茶楼里的谈资都是这件事。这让知道真相的温禾由衷的感叹了一把,绯闻八卦这个东西还真没什么古今差异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两人行到伴月湖湖畔之后,靖允暄便利落地飞身稳稳站立在提前备好的一叶舟的半侧船身上,又伸手将身后的颜惜诺扶到了另半边的船上坐好,前后长不过三米宽不过一米的一叶舟只能容纳两个人,因此靖允暄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撑杆便使力将舟划出,一直驶入湖心处一大片的荷花丛后才放下手中的撑杆,面对着温禾所在的方向坐下。
温禾看着面前坐下后便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的靖允暄,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开口,“王爷费了那么多心思到了这里,却不说话是为何?”没有了之前语气里的挑衅,只剩下一片淡然。
“你之前看到我明显有些惊慌,而后却又能平心静气同我品茗赏花是为何?”没有回答温禾的问题,靖允暄扔出了一个让温禾觉得同本次会话主题毫无相关的问题。
看着眼前这个比边上的荷花还要耀眼几分的男子,温禾没有纠结其他,突然扬起了一个不同于平素的笑颜,“王爷只是想要问这个?”目光中带着些许少有的调皮,“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遇上了又躲不过,那便走一步瞧一步,再忧心害怕又有什么用处。”
“随遇而安,郡主倒是好心态,”言语之间少了几分初见时候的冷硬,靖允暄看着眼前女子的笑颜,微微眨了下眼睛,“本王不知郡主说他人是妖孽的时候,可否想过自己。”
“呵呵,得王爷如此赞赏,惜诺真是倍感荣幸,”温禾干笑了两声,不让自己调入面前这个‘狐仙’的圈套,干脆直接问道主题,“王爷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当日为何出现在郁山花海吗?”
“应故人之邀罢了,”靖允暄毫不在意地便回答了温禾的问题,继而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对面提问的女子,“只是不知郡主所想是何了?”
靖允暄一派坦荡的样子倒是让温禾对自己似乎有点阴谋论略感懊恼,自己难不成是宫斗看多了,潜移默化地把事情都往复杂的想,当然她内心的情绪自然不会反应到面上“王爷多虑,惜诺从不是爱过问他人之事之人,自然不会对王爷郁山一事另作他想”,简单直白的说明自己绝不掺合的心意。
听到温禾的保证之后,靖允暄并没有如温禾所想的有什么反应,倒是摘了一片大荷叶盖在脸上,悠闲躺下来没有在说什么。
看着眼前男子没有起身的意思,温禾便侧身躺下,同样摘了一片荷叶这在脸上遮挡阳光,虽然闭着眼睛安歇,脑海里却全是身边的这个男子从初见至今的样子,有时对人暖如春阳,有时也会冰若寒潭,可以邪魅狂狷,也可以温润儒雅,即使潇洒倜傥也不足以修饰他那一身的丰采高雅和绝世风华,让人看不分明,琢磨不清。不过,有点她倒是相当清楚的,那就是自己绝对要与这个被称作惊才绝艳的宣王保持距离,当然如果能够从不曾见过便是最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宁静的气氛让温禾都有些真的困倦了,自然也是不会知道自己躺下之后不久,身前的男子就已经坐起身子凝视她良久,直到传来湖岸边的动静才移开视线。
“这正午的太阳开始有些晒人,请王爷郡主还是早些上岸用些膳食吧!”从两人所在的位置因为高越一米有余的荷叶阻挡,只能通过茎叶间缝隙看得到岸边大声呼唤的几人。
同样听到声音的温禾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了,对自己这般随性都有些愕然,只得用手肘撑起睡得有点软的身子,头顶着一片荷叶看了看声音的方向,“既然这般,王爷还是请将舟划回去吧。”
“郡主睡得可好?”靖允暄转头看向边上,此时的颜惜诺因为睡着而有些松散的发丝垂落披散在身前,本就随意插于发髻的簪子更是有些摇摇欲坠之势,还未完全清醒的眸子倒是多了份慵懒的媚惑之态,看着这样的颜惜诺让靖允暄心跳略急起来,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平复自己奇怪的反应。
听到问话后,温禾习惯性随声音来源的一转,使得原本就松散的头发就着白玉簪子的滑落而完全披散下来,“惜诺实在是失礼了,”行了个欠礼之后便转身捡起滑落的白玉簪子重新将滑落的青丝挽于身后,动作自然到没有一丝尴尬之意。
回到岸边之后,因着暖烟面带忧色地禀告相府有事请郡主速回,温禾便提前向宣王告辞跟着领路的宫人离去。靖允暄一直到颜惜诺一行人出了御景园才收回看过去的目光,似是自言自语呢喃,“这世上难道说真会有这般的人?”幽深不明的目光中带着极浅的自嘲。
另一边登上马车行出皇宫之后,温禾才静静注视着暖烟,似是看不到那一脸不安只是淡淡道,“以后还是不要这般自作主张了,”对于暖烟竟然当众欺骗宣王将自己带离宫中的行为,温禾是极为不赞同的。
“是,奴婢知错,”暖烟自是知道骗不过自己主子,低头轻声认错,“主子,但是今日你同宣王一同泛舟伴月湖之事定会传遍全城,明日的宫宴……”
暖烟没有说完的话温禾自是理解,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悠悠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吧!”,轻叹一口气后便斜靠在车中的枕垫上闭眼休息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