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离开的时候,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但心中却是汹涌蓬勃的。他从未想过阿乔会有这样的心思,也从未想过阿乔会说出那么一番话。这还是他们呵护在手心里的那个娇气的可爱的小丫头吗?
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小丫头渐渐的长大了。
“阿兄,我知道要做的事情很怪异,也让人不齿。士农工商,自古商人便是被人轻贱的。但是我们最依赖的却也是商人,若是没了商人,哪里有货物流通,哪里会如此便捷。若一直过着以物易物的日子,那我们同远古野人又有何分别。”
“不说别人,单说我们府中,若是没有暗地里开的那些商铺,光平父亲的饷银,庄内的租子,哪里够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更何况平日里的人情往来。这种现象,官家也是知道的,所以虽说有明文规定,不许各府里经商,但是你看哪家没有。便是御史弹劾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拿这事说事。”
“我知道,银钱问题不用我担心。可是以后的,父亲匆忙让二兄接我回来,不就是为了给我招婿吗?阿兄,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父亲看人再精准,他也未必没有失手的时候。是,过段时间,我嫁过去之后,那人或许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我好些。”
“但是他真的不会介意之前的事情吗?阿兄你也是男人,若是你被迫娶了个这样的女子,你心中会作何感想,又会怎么对她。”
“是,我知道,父亲母亲不会短了我的嫁妆。可是坐吃山空真的好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那人不是过惯了苦日子,故意攀附我们家,打那些嫁妆的主意。我向来对这些是不通的,若是别个存心想骗。我哪里守得住。”
“对,我不能总想着别个是个坏心的。可是,便是多年相交的韩帧都能这般对我,其他的男人。我又该怎么去信任。”
“……………………”
宋乔的话,在他脑中翻来覆去的响个不停。原来在这小丫头甜美的笑容之下,却是早就对男人失望了吗?所以她才会这样做,才会觉得手中有银钱才会有安全感。
他对经商这事从未想过,也从未因着银钱而烦恼过。但是眼下……
他苦笑,也许阿乔说的。
“阿兄,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的。而且,只这半年的时间,待过了年。我便让你好好的准备考试,好不好?”
他答了好。
他自小就未拒绝过她的要求,更何况她现在那般期盼的看着自己。
但是,宋襄心中发狠,为什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宋襄回去的时候。面色阴沉,梁静忙迎上来,小心的问道:“怎么了?阿乔唤你何事呢?怎么脸色这般的难看?”
宋襄摇头,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安抚道:“无事的,你莫担心,就是……忽而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情了。谢樱成亲的日子。你也莫去了,在家陪着阿乔吧。”谢樱成亲的日子,自然便是韩帧成亲的日子。
“好的。”梁静松了口气,柔声道。
两人收拾歇下略过不提。
想着今儿不是沐休的日子,宋乔在昨日的拜帖上写的是傍晚时分过去拜访。是以,一早她也不着急出门。同宋夫人说了半上午的话,用过午膳并且歇了个午觉,方才带着墨玉、红玉,套了马车出门去了。
待她离开,便有个身影朝苗阁而去。
自昨儿到今日。宋苗的心中都气恨难平。人前需要装着笑意,人后却是不用的。此时房内只有她同花姨娘二人,花姨娘口中叙叙的说着宋夫人自私小气,宋慕昀薄情寡情的话,听得宋苗更加的烦闷。
“够了,你闭嘴。”宋苗猛地一拍桌子,狠狠的说道。
余下的话梗在口中,花姨娘面色几变,最终带了几分难堪几分伤心,但因为突兀的惊吓,控制不住的打着嗝儿。
看了她一眼,花苗皱眉,道:“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
顿了顿,道:“别总是去打扰五郎做学问,他有本事飞黄腾达了,你才会真正的好。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
花姨娘应了,便一边嗝着一边伤心的离去了。女儿虽说聪明有主见,可却总是不甚喜欢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一丝尊重和喜爱。她知道,四娘是嫌弃自己没文化、见识短,但是……这原本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越想,花姨娘便越伤心难过。便盼着,二娘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看一眼她。
待花姨娘离开,宋苗便更加的烦闷,她索性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的踱步,以消除自己的焦躁。快了,待谢樱成亲之后……
须臾,水秀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儿。她微一挑眉,道:“可是知道去了哪儿?”
水秀摇头,道:“不知,只打听到她们院子里昨儿有人出门。”
宋苗微微沉吟了一番,道:“下去吧。”
然后宋苗便更加的烦躁不安,不知道为何,这几日里她总是睡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想到宋乔现在的模样,宋苗咬咬牙,她为何不消沉下去。
但很快,宋苗深呼吸一口气,不管如何,宋三娘的名声总归是不好了,以后怕是再难嫁个如意的郎君了。这一方面,自己定是会强过她许多,以后……
来日方长。
“郎主,您今儿怎地这般早便回来了?”月娘身着绯色的薄衣,一脸喜色的迎了过来。
贺章蹙眉,道:“若是无事,你便回房去吧,今儿有客要来。”
“什么客是奴不能见的呢?”月娘委屈的开口,迈着小步跟在后面,软软的身子如蛇般摇摆。贺府里面,甚少来客啊,到底是什么人让贺章这般终是,月娘心内很是好奇。
“月娘。”贺章顿足,沉了声音,道:“我说,回房。”
“你……”月娘恨恨的跺了跺脚。便伤心的掩面奔走了。
老梁看的直摇头,他记得这月娘之前不是这般的性子,怎地随着年龄越大,越这般的不知所谓。也就是郎主。记着往日的情谊,若是他,早就将人打发了,换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不是更好。
哎,老梁叹息,郎主的性子真是太固执了。
不过,今儿倒是挺意外的,自昨儿知道那宋家娘子要过来,郎主的情绪便有些……雀跃?欣喜?期盼?渴望?总之,他倒真的从未在郎主身上看到这种少男怀、春。坐立不安的样子。
这般模样,总是让老梁忍不住的发笑。
贺章回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老梁忙收起嘴角狎促的笑意,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贺章便觉得十分不自在,模了模鼻尖。顿了下。道:“你去门口候着她吧。”
“好嘞。”老梁自然答得爽快。
她来找自己何事?为了贺璧?还是什么?自昨儿收到拜帖,贺章便一直在猜测。此时桌前,放着那张散着香气的花笺,便忍不住的拿起。上面的寥寥数字,他却是看了几十遍。
字迹清秀可人,如同……贺章叹了一声,初见她的时候。她并不似现在这般模样。
那时的她……胸口一抽,想到那日的场景,他竟是觉得有些心疼,恨不得自己早点出现,免她身心受苦。
他敛了情绪,将花笺放在抽屉里。拿了本书读者,不时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发现自己竟是将书拿倒了,苦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眉间。
越是压抑越是渴望,越是想要远离却越是希望能够见面。感情一字,缘何这般的让人纠结。想起同陈婉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不觉苦笑,更觉得愧疚。陈婉对自己爱之深,而自己回报她的竟是亲情……
待门外响起说话声的时候,他方一惊回过神来,敛去了眸中各样的情绪,起身准备去迎。
“娘子怎地没有在碧渊城多待些时日,那里不仅风景优美,暑期的时候也没有京城这般的热,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老梁笑着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府中人员简单,又每个正经的主母,便只能老奴来接娘子了,还望娘子莫要怪罪。”
“无碍的,哪里就有那么多规矩。”宋乔笑了笑,道:“让贺大人身边最得力的人来接,阿乔反倒觉得受宠若惊呢。”
啧啧啧,真会说话,老梁心中很是受用。
“不知阿璧可在家中。”宋乔问道。
“去进学了,尚未回呢,不过也快了。”老梁答道。
这贺府倒真的不算大,不过是三进的院子,也不过就比她们宋府的一个院子大些。但胜在地段好,这儿离皇城十分的近,入朝倒也方面。可亏是家中奴仆不多,不然定是住不过来的。
不过却是让宋乔有些意外,没曾想贺章竟是这般的简朴。不过想到碧渊城内贺府的模样,便也就放下来。
两人说着话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书房门口。刚想敲门,那门便自动从里面打开,贺章立在那儿,唇边带着浅笑。道:“进来吧,三娘。”
宋乔脚步顿了一下,便走了进去。嗯,他这般自然熟识的态度,她就将见礼什么的省去吧。
及至坐下,老梁上了茶,便退了下去,回眸看了眼宋乔的两个丫头一眼,暗地里摇头,怎地这般没眼力见的啊。
“杜姨给贺大人捎了东西。”宋乔示意红玉上前,将怀中抱着的小箱子搁置在书桌上,笑着道:“本想昨日送过来的,但家中是在忙乱,便晚了一日,还望贺大人莫要见怪。”
“不会。”贺章答道。
宋乔默,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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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宋乔:贺章童靴,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咩?
贺章:不会。
宋乔:不会,不会,为什么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都惜字如金啊?
贺章:习惯。
宋乔:习惯个毛线啊,赶明再这样说话,老娘就申请换男主,反正一直就看不上你这个面瘫老男人。
贺章:好吧!
宋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