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施施然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待对上贺章明显沉默不虞的眸光之后,方才觉得心气顺了些。她嗤笑一声,说道:“夫君莫板着脸嘛,人家在同你说笑呢。”
顿了顿,她笑的软绵绵的继续对贺章道:“夫君,不若您先去母亲房中瞧瞧她老人家可否收拾好了,过会儿我们好开饭呢。我有两句悄悄话要同月姨娘说呢!”
说罢,她淡淡的觑向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月娘,“我想月姨娘应该也是有话同我说呢。”
月娘身子僵了一下,自己可没话同她说。想必方才自己说的话,她在外面定是听了去,心里指不定的咬牙切齿的骂自己呢。若是寻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肯定是要整治自己的。于是她抬起水润润的眸子,期期艾艾的看向贺章,一副您若是走了人家定是会死无全尸的又柔又怕模样。
她原本长得就美丽,泪染双颊的模样更似那雨打后的娇花,让人看着好不爱怜。若是别的男人,定是会心疼的扑过去,将人拘在怀里,好好的抚慰一番,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呢,说不定还会因此同正房夫人吵上一架。
可是,贺章并非别的男人,并未将她的娇媚看在眼中。这么些年来,月娘没少被他这般无事,可却仍是记不住。
贺章这般不解风情的模样,却是让宋乔心中大慰,便柔了声音娇滴滴的唤了声夫君。
喊完之后,自己便抿了唇嗤嗤的笑,落在月娘的眸中,只让她恨得牙痒痒。
贺章应了一声,道:“我且出去会儿,你……”
顿了顿,只道了声,“莫要乱来。”便甩袖离开了。脚步却是有几分的慌乱,待出了房门他方才深吸一口气。摇头哂笑,宋乔方才的那声夫君竟是让他瞬间乱了呼吸,整个脊背的麻麻的,若是再晚走一步。他怕是会在那儿失态。
他苦笑,揉揉自己的眉间,待稍稍平复汹涌的激情之后,方才缓步朝着贺老夫人的房中走去。他是该同母亲好好说说,关于平儿入宗族的事情。
待贺章离开,宋乔撇了撇唇,哼唧了一声,她能做些什么啊,还特地的叮嘱她莫要乱来。
“求夫人要了妾吧,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月娘垂了头往地上磕去。原本就冰凉的心更是因为贺章的动作而多了几份的寒意,冷飕飕的如同坠入冰窟。自从娘子嫁给他为妻,她便负责伺候他们夫妻二人,从那时到现在这么些年,竟是比不过这个狐媚子的短短几天。月娘讥诮的笑。为自己悲哀,更为自家的娘子悲哀。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良人,哪怕拼劲众叛亲离离家出走所嫁的男人,心中早就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地位。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对她,看到不看她一眼,便甩手就走了。
莫要乱来?这意思不就是只要她不死就行。其他的随着这个狐媚子折磨。好狠的心啊,也好硬的心啊。他那般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没有哪家正房夫人会容得下一个比她要美丽漂亮的妾室。
尤其是这个妾室还是之前夫人的人。
真真是可笑啊!
月娘的心绪阵阵颤动,她为娘子不值,更为自己不值。
宋乔便笑,“饶了你?你做了些什么。需要请罪呀,嗯?”她虽是笑着说的,但话音里却是带着几分的冷厉。
不说别的,但是这月娘心生异心不甚恭敬,她就能做主将她发卖出去。不过是个婢妾而已。比丫鬟也高贵不了哪儿去。只不过月娘这些年在贺府当家做主,竟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而这些尤其是宋乔所不能忍的,她若是恭恭敬敬的做低伏小,她也许会允许她好好的在贺府里待着,反正多养一个人少养一个人并没甚区别。
“妾……”月娘抖了抖身子,却说不出话来。
“紫玉,你且同她说说。”宋乔悠闲的靠在那儿,伸指点了点紫玉。
“好的,夫人。”紫玉神色一凛,清了清嗓子,“姨娘月氏于六月七日酉时三刻在房中肆意诋毁谩骂郎主同夫人,八日…………”
自宋乔嫁入贺家来的每一天,月娘所做的事情,几乎全都被紫玉一点不差的说了出来。
月娘惊恐的睁大双眸,不可思议的僵在那儿。便是连夜深人静时候她说过的话她都知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知道,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剥了一副,赤果果的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被人一览无余。
这让她惶恐,也让她不安,更多的却是害怕。
定是她房中的丫鬟出卖了她,会是谁,她房里一共就两个,会是哪个?还是说她们两个全都背叛了她。
月娘垂着头睁着双眸,死死的盯着地面,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且……她不知道那两个丫鬟到底说了些什么,之前的事情呢?她……如何对待贺璧的?狐媚子也知道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在心中宽慰自己,这两个丫头是这半年方才买的。之前的皆是因为起了别样的心思,全都被她发卖出去了。这半年来,她对贺璧并未疾言厉色的训斥过。
不会被发现的。
宋乔淡淡的勾唇笑,“我竟是不知,原来月娘这般的讨厌我呢。真是伤心呢,我还想着同你和和睦睦的相处呢。”
忽然她话音一边,冷笑道:“妾室是做什么的?无非就是郎主闲暇时候逗趣的玩意儿,若是高兴了便让你生个孩子好好的养老,若是不高兴了随时随地便能将你发卖出去。你命好,赶上贺府里没有当家夫人,便拿自己当了正经的主人。如今我既是来了,你若是收收心,好好的奉承一下我,说不定我还能让你继续这般逍遥悠闲的过一辈子。”
“这也怪你不争气,之前这么些年,郎主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可是你硬是没有给贺家生下一男半女。一个不会生孩子年老色衰且心又大的妾室,我留着你做什么,嗯?”
“而且……你也莫总是在郎主跟前提陈姐姐,郎主念着她我也敬着她,是以全都希望她早日了却人间杂愿早日投胎转世。反倒是你作为陈姐姐的婢女,却总是想着踩着她上位。陈姐姐不过方方去世,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占了她的夫君霸了她的孩子。月娘……”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陈姐姐来找你吗,嗯?”
“不忠不仁不义,你还有何脸面在我们贺家继续待下去。”
月娘子匍匐在地上,双眸赤红嘴唇紧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又怒又惧又怕,心中对自己说道:不会的,娘子对她最好,娘子不会怪她的。
宋乔收了咄咄逼人的口吻,唤了之前软绵绵的语调,轻声继续:“你放心,我并不会赶你走。”至少在贺璧对她的感情慢慢淡薄之前,她并非是要动她。反正不过是个姨娘而已,这个家中几乎全是自己的人,她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但你且要记得,莫再要让我听到一句你不敬的言语,别在做一件让我不悦的事情,否则……”
“嫁妆庄子?重新嫁人?想也不要想,勾栏院私寮子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宿。”宋乔软声说着最恶毒的话,“你若是不信也可以试试,当然了,你也可以同郎主去告状。不过,他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那就不一定喽。”
“对了……”宋乔疑惑的开口,“门房说看到月姨娘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了,该不会是耐不住寂寞想要做些对不起郎主的事情吧。”
月娘全身都在打着摆子,她脸色白的如纸,更是有细密的冷汗自额间滑落。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但是对上宋乔那讥诮中带着冷蔑的眸光,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她小看了这个女人,只当她年纪小又总是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便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大丫鬟,除了墨玉是个心思谨慎的,其他三个皆是单纯的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红玉讽刺她的时候,她还在心中不屑的冷笑。但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到底是想错了什么。
这个女人竟是个心狠的。
她竟然可以将自己卖入勾栏院这种话,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月娘觉得自己脑中翁翁直响,便是牙齿都在打颤。方才的一席话,竟是让她有趋于崩溃的冲动。
“说呀,去哪里了?”宋乔起身,来至月娘的跟前,弯腰紧紧的盯住她的双眸。
“看到郎主……同夫人出门去了。”月娘艰难开口,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眼前的人指不定会继续说些让她齿冷的话,“便觉得心中抑郁,出门去逛街买东西了。”
宋乔点点头,看了紫玉一眼。
紫玉便眨眨双眸,月姨娘回来的时候确实带了大包小包的,甚至于还有上门送货的。
宋乔便笑笑,“既是如此……”
“你去陈姐姐跟前跪着吧,怎么说你今儿也打搅到她了,得给她赔罪吧。等她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你再起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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