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四章
被绑起来以后,我的大脑更加不清醒了,嘴里说着一些没有逻辑的怪话。他走到桌旁取过香槟桶,把里面的冰水直接倒在我头上。大脑瞬间清醒,我张大嘴,冷到连气都吸不进去。他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弯下腰来,在我的脸上拍了两下:“醒了么。”
我晃晃脑袋,迷糊地望着他,答非所问:“你们给我注射这种怪药,还指望我和你说话?”
“醒了就行。我有问题要问你。”
我别过视线,不回答他的话,极力忍受身体的异样。他不为所动,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用食指关节勾起我的下巴:“我马上要和你上床,你想用什么姿势?”
我惊诧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经验吧,还是挺看重第一次的对么。”他平淡地阐述着,就像是在讲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
“……你在说什么?”
“正面我可以抱着你,后面你会少一点尴尬,你如果想试试坐我身上,应该可以减少痛苦。”
“你……你简直有病……!!”
我气得浑身发抖,脸都快烧了起来,如果不是手被绑着,可能已经甩了他一个耳光。然而,嘴上虽这么说,药效实在太强。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身体已经快要融化了。
“呵。”见我一直不说话,他捏住我的双颊,嘴角扬了一下,“不说话么,那我自行发挥了。”
他坐在床上,俯来,在我耳廓到颈项之间留下羽毛般的轻吻。强烈的电流从头皮一直打到尾椎,我身体骤然颤抖,扭过头去躲开他,忍得很辛苦。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就快要做出超出理性的事。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折磨,没想到他竟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发抖的悲鸣从喉间溢出,我抓紧了双手,眼眶湿润:“不要,真的不行……我……我……”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却没再说过一句话。重复这个动作四五次,他忽然含住我的耳垂舌忝舐。我再也控制不住,叫了出来,吃力地喘息。与此同时,他把我的上衣往上一推,手绕到背后,手指轻轻一捏,内衣就被解开了。
身体就像一触即发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裂。他似乎感觉已经大局在握,单手解开了床头的皮带。其实,已恨不得他继续下去。但脑中尚存最后一丝理性,我按着胸口的衣服,跳下床,朝门外冲去。
拉开门的刹那,一只戴着手表修长的手把门按了回去。
当他在我后颈上落下一个吻,理智也完全崩裂了。我仰起头,瘫软在他怀里。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横抱起来,扔回了床上……
这个夜晚没有逻辑,没有时间顺序。
我只记得,最后一次醒过来,是因为听见了窗外的雨声。
宫州的寒窗雨夜是很美的,瞧它一半荒江古景,一半风浸楼灯,已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魔幻世界。而我们的所在,又是所有灯红酒绿的顶峰,逢场作戏的王国。那一刻,寒雨飘零,宫州弹奏着铜板铁琶的韵律,将细雨融入海中逝水,洛河春波。而不知何时开始,床单早已湿透。我睁眼看见的第一件事物,就是他的眼睛。
立即想到了八个字: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那面具也无法掩盖的似星眼眸,令我如坠客梦。
*********
翌日早上七点,天刚刚亮,宫州南岛谢氏庄园旁的小巷里,一对情侣偷偷溜出来约会。激情袭来,他们倚在茶楼前疯狂拥吻,难舍难分。正当兴趣浓时,一个深海鱼油的空瓶子从天而降,在他们身侧砸了个粉碎。女生惊叫一声,男生像英雄一样把他保护在怀。两人整齐地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黑低胸晚礼服的美丽女人,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们:“要搞去开房,跪安吧你们!”
“关你什么事啊!”女生的娇羞状烟消云散,指着她骂道,“你当这里是你家开的?”
“别,别这样,这里还真是她家开的……”男生拽着女友赶紧跑了。
楼上的谢欣琪“砰”的一声关上窗门,恼火地坐回床上。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一身打扮她花了四个小时才搞定,结果前一个晚上却被哥哥锁在家里,死活不让她出来。打甄姬王城副总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约会接二连三地地被黄。
不能再糟糕的心情,在听见敲门声后上升到了极点。她冷笑一声,说道:“你禁足我,我就不会跟你说一句话。”
结果,外面的人竟没有坚持,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就真的这样把她丢在了家里。她痛苦不堪地冲到窗前,果然看见哥哥和秘书上车的身影。然后,他的车扬尘而去。这下惨了,他下了禁足令,棺材脸管家和墓碑脸保镖就绝不会让自己出去。她绝望了,躺回床上想睡觉,忽然接到好姐妹的一通电话。
“报告大王,大喜啊,大喜啊!”
“叫我女王大人。”
“是的大王,今天晚上有超级不一样的party哦,是一个著名音乐家的生日派对!去的人有很多……”
“去不了啊,我被我哥锁在家,所有人都不让我出去,除非跳楼,不然我只能……”她原是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办法了,你快来接我,快!”
半个小时后,宁静的住宅区上空,洗衣机旋转般的轰鸣声音持续响起,惊醒不少人的清梦。一辆直升机缓缓下降,停在谢欣琪房间门口。谢欣琪早就换好了短裤t恤,把一个装满化妆品的包扔到了直升机上,纵身一跳,跃入机舱。直升机越飞越高,世界也越来越广袤。她把长腿搭在脚蹬上,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露出佯装惊讶的眼,又让它重新掉到鼻梁上。她大笑地靠在靠背上,向女王接见臣民一样,朝下方心急如焚的管家挥挥手:“记得向我哥问好!”
就这样,谢欣琪直奔定制女装店,挑了一大堆漂亮的晚礼服,直接把它们打包走。从店里出来,好友激动地说:“你今天真的买了好多衣服啊,都很漂亮,尤其是这件金色的,衬得你皮肤特别好。”
“行,那今天晚上我就穿金色这套。”谢欣琪一脸神清气爽,“其它的都给你了。”
“什么?!”好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这些……都给我?”
“没错,你够姐们儿,所以都送你了。”
好友先是一阵狂喜,而后笑容却慢慢褪去:“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你说。”
“赛车手背叛你了。”好友吞了口唾沫,小心地说道,“……跟温蒂。”
“哦。”谢欣琪只觉得大脑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摆摆手说道,“没事,这不叫背叛,我本来就打算把他送给温蒂。”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怕你今天不开心,因为,他们今晚好像也要参加那个party。他们不知道你要去,我还怕你们撞见了会尴尬……太好了,太好了……”
“哎呦,男人啊,你知道,对我来说还没你手里这几件晚礼服值钱呢。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也送你几个啊。”
谢欣琪无所谓地大笑,和好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去珠宝专卖店选当晚的首饰。原本打算直奔cartier,但路过edwardconno时,却被店员正在展示的项链夺走了注意。
那是一串金黄色的珍珠项链,富有地中海气息,如同一条气势恢宏的河流,红色宝石装饰就像绮丽的生灵游离其间,构成一幅堪称完美的大自然画卷。脑海中,自己穿着才买的金色小礼服、涂抹大红口红、戴上这条项链的画面,骤然呈现。
谢欣琪伸出右手,将飘飘长发全部拨到脑后。
不过就是个小赛车手,你以为你和我闺蜜搞在一起,能影响到我的心情吗?看姐姐今晚惊艳登场,秒杀你们这对奸夫□□。她大步走过去,笑眯眯的指着这条项链,对店员说:“这个,我要了。”
“谢小姐,这款项链是限量版,整个宫州就只有这一条。可是……”店员有些局促地指了指她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这位女士刚才已经把它买下来了。”
“opps。”她缩起肩,在墨镜后对旁边的人眨眨眼,“真不好意思,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哦。”
那个女人大约五六十岁,个子高挑,脸颊尖瘦,盘着一头雪白卷发,身上穿着黑色chane1套装,手里提着一个鳄鱼皮方包。她原本也戴着墨镜,听谢欣琪这么说,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上扬深邃的眼睛:“没关系,麻烦小姐让一让,我需要结账。”
她说话的方式很有教养,却微抬下巴,明显一副瞧不起谢欣琪的态度。本来谢欣琪也没打算争,但这个样子却激怒了她。她笑得更假了,拨了拨头发,撑着玻璃说道:“既然如此,这项链就让给我吧。反正这种明艳的项链也不适合你。人家都说,六十岁的女人更适合胸针,您觉得呢?”
然而,对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连回她话的都没有,直接转身去结账了。她径直走过去,对着正在帮忙打包的经理说道:“linda,我可是你们家的vip,你难道不应该把这项链卖给我?”
经理看看她,又看了看那位女士,窘迫不堪:“谢小姐,不是我不卖给你,只是这位客人先……”
“你可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哥是谁,对么?”
几个店员听言,更加无奈,放在包装盒上的手也不知道是否要继续。
“没事。让给她好了。”那位女士反而朝售货员露出礼貌的微笑,“既然她是老客户,我也不想为难你。帮我退款吧。”
“是是,那发票就给您算作废了啊。您稍等一下,退款很快就完成……”
店员们大松一口气,开始处理退款事宜。但不知为什么,抢到那条项链,谢欣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倒觉得有些尴尬。她出神地凝视着那个盒子,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位女士在旁边打电话:“喂,edward么?是这样,今天晚上我有一个活动,需要给衣服配一条新项链。我在你的店里,最喜欢的一款已经售罄了……没错,就是编号ea87那一条。你真懂我的口味。行,那就麻烦你今天辛苦一下,下午我让司机来取……”
谢欣琪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却只是冷淡地瞥了谢欣琪一眼,迈出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
“洛薇,你怎么又在看手机?”edward停下手中的活,语气几近勃然大怒,“都跟你说了,今天要加急赶制这条项链,你再看,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真是的,今天早上都已经迟到了……”
“对不起edward,我只是回家人一条消息,不发了,不发了……”
我把最后一句向苏疏报平安的消息发出去,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今天早上从甄姬王城里出来,手机已经震到电量耗尽。后来充好电打开手机一看,全是苏疏打的未接电话。也难怪他会着急,因为昨天晚上我和他还在通话,就被人敲晕过去。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被绑架,只说是手机被抢,没出什么大碍。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根本没法告诉任何人。
最初他说让我选姿势,其实都是徒劳。到后来,我已经完全没有理性可言。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羞耻,和他做了又睡,睡了又做,所有姿势都来过一遍。然而,不管夜晚如何旖旎激情,一旦面对清晨的阳光,都会显得不堪入目。
早上我吃力地撑着床坐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头疼欲裂,浑身骨头都像被拆开再重组一样。然后,我蓦然睁大眼,把身体藏在了被子里。
那时,男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只有丢了满地的衣服、留下痕迹的床被、泪水干涸的枕头,□□luo地说明前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恢复了清醒,我意识到不论是床上,还是自己身体上,全是他的味道,很久很久,都没能做出下一步反应。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二十多年来只属于我的自己,突然被别人挖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第一次,竟不是跟自己爱的人。
原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但我只是感到害怕、压抑,导致一点眼泪也流不出来。冲澡的时候,也几乎把所有沐浴露都倒在了身上……
此刻,天气并未好转,窗外依旧阴雨连绵。手机提示音再度响起。与此同时,edward喊道:“洛薇。”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藏起来,想到自己又要挨骂了。但他只是说:“去帮我买一杯咖啡来,伞在墙角。十分钟之内回来。”
“好的。”
我提着包,从他的工作室跑出来,撑开伞走入雨中。
身体还是非常不适,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尤其是两腿之间,特别特别痛。每一步走下来,都牵动全身神经,痛得心如刀割。走多了,甚至连头皮都会发麻。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痛苦,到是源自,还是内心。
雨水总能带来仿佛乱世荒年的悲凉,却并未阻止人们生活的节奏。街边的商店生意依旧兴隆。有人听着音乐摇头晃脑,就像饱和的音色早已萦绕于心;有人正因天气变差,愤怒地握紧拳头,一下拽掉身上的雨衣,为自己在烟雨街头点亮烟的星火;有人气质儒雅,即便住在破落旧宅,也在门前种上兰菊芍药;有人从豪车上下来,为自己老板买下一杯咖啡,双方效率十足,在一分钟内完成交易……
快到costa了,我在屋檐下收了伞,却看见一个男人撑着伞走出来。他身材高大,穿着朴素的布制衬衫,眼睛很快被黑伞挡住。他高高的鼻尖上,有一颗褐色的痣。我连再度撑伞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冲过去,撞怒了几个人,总算拍到他的肩膀:“小、小樱……”
男人转过头来。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帅哥,鼻尖上也确实有痣。但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眼睛很小,有一丝呆板。我呆了两秒,喘了几口气:“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男人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这时候为什么会想到小樱呢?大概是因为被他保护过吧。
读书以后,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一直在恶化,他还曾经当众嘲笑过我,看我摔跤也不理我。但是,有一次外校初中生来欺负我,他曾一个人打倒了他们四个,弄得自己也满脸是伤。我去买创可贴帮他贴伤口,他却推开了我的手,说皮肉伤,不需要这些东西。但看见我发红的眼眶后,他受不了了,说最不喜欢女生哭,贴就贴吧。在贴创可贴时,我对他说,小樱果然厉害,居然能打败初中生。他一脸蔑视,说我也马上是初中生了啊,不能打败他们才丢脸吧。
我当时才意识到,他和苏疏都在读六年级下半学期,马上毕业。一直在留意爸妈为我办理转学手续的事情,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如此一想,连伤感显得非常无力——哪怕我不转学,也会和他们分开。
我笑了笑,说,好久没和小樱说话,我都差点忘记了,小樱也是我的学长呢。
他还是一脸的不屑,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你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就是个受气包,难怪老被人欺负。等我毕业,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还是随时来找我。
到最后,我也没能告诉他,自己就快要离开宫州了。不管是生气、失望还是无所谓,这些表情,我都不愿意从他脸上看到。所以,我只告诉了苏疏一个人。
所以毕业典礼那一天,小樱才会对我如此失望吧。
啊……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了吧。真怀念啊。我想,那个会为我打架的男孩,大概此一生只有一个,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奇怪的是,之前一直都挺坚强,没有流泪,这一下不知是怎么了,想起那么幼稚的事情,反而有些忍不住了。眼前景象都被泪水模糊,我很怕被别人看见此刻的窘迫,于是打开伞,压低了它,咬着嘴唇往上看,拼命忍着。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是会想起那个鼻尖翘翘、长着美人痣的小男孩。
——“那长大以后,如果我变成了水钻商人,你会不会嫁给我?”
——“好啊,小樱和水钻我都喜欢,那以后我嫁给你!”
我掏出纸巾,擦拭眼角,然后从包里拿出粉盒,想要检查一下妆花了没有。但是,打开粉盒,却发现里面粉饼和镜子全都摔成了碎片,倒映出无数个残缺的自己。其实,家里还有全新的粉盒。但哪怕看见前方的回收垃圾桶,我也没忍心把它丢掉。
我把粉盒合起来,装回了包里。
雨水淅淅沥沥,城市被淋成了深灰色,庞大到令人感到害怕。面对眼前灰色混沌的成年世界,我突然特别怀念童年时代,那个七彩缤纷的纯真国度。
到后来,双腿间的刺痛太过尖锐,已经取代了其它地方的酸胀。我低着头走了十多米,路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快步走进去,扶着墙,垂头大口喘息。
真是的,又不是孩子了。这种事总是要经历的,不是吗?
一会儿还要工作,真不能再哭了。没事的,真没事的……
不断安慰着自己,我把眼泪逼了回去。最后,深呼吸几次,我端着咖啡,朝着公司的方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