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七分。
当一名穿着紧身皮衣的女人正在面对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惊慌失措到了极点的时候,在城市的另一端,兰德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沉睡。
空气中弥漫着那种被太阳热度烘烤过后的草坪的气息,湿度很大,兰德手机的智能终端之前给他发送了一条天气预报,表示这个晚上大概会有一场很大的雷暴,伴随着大雨。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兰德蜷缩在与天气不太相符的厚重被褥里,在紧闭的眼皮底下他的眼球在快速的颤动。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落入到了海里。那海水是澄澈到了极致的蓝色,浪花被平缓的海浪卷起,在海面上绽放出白色的花朵。巨大的月亮像是一张死人的脸,悬挂在暗紫的天空中。银色的磷光在海水的波纹中颤动,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寒冷,冷到极致的时候,兰德产生了那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在海水里有冷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在缓缓的下沉,气泡就像是水银珠子,调皮地从他的口鼻处跳了出去。一缕又一缕的红色丝带自他的身体中往外蔓延……
兰德感到恐慌和绝望,他扑腾着自己的四肢,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那只手如同孩童一般纤细。
宛若永无至今的下沉,渐渐地月亮的光线都变得微弱起来。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他最后看到的是一缕自远处而来,泛着微蓝光芒的影子。
有什么比海水更加冰冷,更加潮湿的东西接住了他……
“滴答……”
“滴答……”
“滴答……”
……
兰德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发现房间的温度低得可怕,以至于他呼气的时候甚至可以隐约看到白气在他口唇处漫开。
兰德头痛欲裂,他扶着自己的额头含糊地申吟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看了一眼中央空调的温度计。
“哦……搞什么鬼……”
设定的温度已经到了最低。
兰德低声诅咒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入睡前不小心弄错了数字,所以,现在他在夏季的夜晚里冻得就像是一只鹌鹑,以及不得不做那么一个噩梦——当周围环境太冷的时候他总是会做这个梦。
冰冷的海水,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它们在海水里缓慢地变成了红色的丝带),还有那双冰冷的双手。
那可不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梦境,所以兰德永远都热爱着厚重的被子,手缝拼布的那种更好。
而此时此刻,他的耳边依然隐约盘旋着梦中的那种水滴声,这让他觉得十分难以忍受。
在弄错了空调设定之后他又忘记把水龙头关紧了吗?兰德想,然后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强行抑制住回到床上一头栽倒的*,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企图解决那该死的水滴声。
不过,当他看清楚客厅里的景象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犯下没有关紧水龙头这样的低级错误。
那个对于他的宠物小怪物来说有些太狭小的水族箱俨然已经寿终正寝——几乎有手掌宽的裂缝出现在了水族箱壁上,放置水族箱的四角桌上还有一些残留的水迹,地毯则已经是灾难了。
而之前那个带给兰德莫大安全感的铸铁烤盘则歪歪斜斜地落在了地上,接着从桌子边缘落下来的水滴。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一只软塌塌的奇怪生物正扒在水族箱的边缘,只差一点儿就要出来了。
“哦,不不不——”
兰德惨叫了一声,他冲过去把它摁回了空荡荡的水族箱,然后粗暴地捡起铸铁烤盘架在了水族箱壁上。
那只小怪物“唧唧”地抗议起来,它把头放在了那道裂缝处,不甘心地企图继续往外挤。
直到这个时候,兰德才从那种满是睡意的朦胧状态回过神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悲剧真的发生在了现实中——在这样一个深更半夜的时候,他的水族箱漏了!
兰德忍不住看了看那道裂缝,它的边缘并不平滑,在裂缝的边缘还有些许白色的碎末。
兰德真的很不愿意相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道裂缝看上去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的爪子从内往外刨开的,想到这里,兰德脸色铁青地将视线固定在了芒斯特那两只新长出来的小爪子(或者说是鱼鳍?)上,在淡蓝色的棘刺的顶端,那些小小的弯钩似的爪子……
怎么看都不太像是能做到这种“大工程”的器官。
兰德又一次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企图让自己的神智能够清醒一点。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只软不拉几的小玩意能用它那玩具似的小爪子在压克力材料的水族箱上刨了一个洞——如果兰德记得没错的话,压克力的机械强度是玻璃的十倍?而玻璃的强度是……
哦,不不不……兰德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到了那种昏昏欲睡时特有的思维散乱的状态中去了,他强打起精神,决定展示先不顾管那该死的水族箱,而是先把眼前的狼藉给解决掉。
首先是芒斯特。兰德看着它那流线型的身躯和因为鳞片太过于细密看上去甚至有点光溜溜感觉得皮肤,觉得它理论上来说应该还是一只水生物,或者是啥两栖动物。总而言之,水对它来说应该是挺重要的东西——哪怕现在在空的水族箱里,芒斯特看上去依然活蹦乱跳,带着简直让兰德抓狂的活力。
它的两根触须从裂缝中伸了出来,在空气中晃了晃。
兰德立刻就觉得自己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他环视着身后的厨房,企图找到水族箱的替代品,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似乎并不容易。芒斯特的体型已经让它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继续栖身于一个沙拉盆了。
最后兰德将目标定在了洗碗池上——若是那个的话,或许勉强能将芒斯特塞进去,而铸铁烤盘也依然可以发挥它的效用作为盖子盖在洗碗池上。
想到这里,兰德松开了烤盘。
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作为心里建设之后,他屏着呼吸将双手伸到了水族箱里,企图把芒斯特弄出来。
芒斯特模上去并没有兰德之前觉得那样恶心,它的皮肤是湿润的,带着一种水生物特有的冰冷和滑腻,然而在那层滑溜溜的皮肤下面,它的肌肉异常的结实和紧致。它模上去就像是一根冰冷滑腻的实心橡胶棒一类的东西,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它比兰德目测的要重很多。
兰德不自觉地在把芒斯特抱出水族箱的时候稍微将它往自己的胸前搂了搂,而问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芒斯特瞬间就用自己两只胖短的鳍爪勾住了兰德胸口的睡衣,它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而且动作更加灵巧——几秒钟之后,它已经自行顺着兰德的胸膛扑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啪哒啪哒地顺着兰德的背就溜了下去。
“哦,上帝!”
兰德因为它那细小的小爪子透过睡衣勾如他背上时候轻微的刺痛而轻轻地叫唤了一声。随后他迅速地转过身企图抓住芒斯特,但是后者已经哧溜一下以强壮的胸鳍作为支撑,顺着走廊就朝着兰德敞开的卧室窜过去。
“停下来,不,停下来,那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兰德大惊失色地跟了过去,他所有的努力……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他最终模了芒斯特那滑溜溜的尾巴一下——而这个时候,芒斯特已经笔直地溜入了他的床底。
……
兰德绝望的站在自己的床边,第一次开始想要诅咒卡洛琳对于家具的好品味。这张床铺睡起来的确异常舒服而且宽大,同时它在侧面的四张覆盖着黑色小牛皮的挡板让它看上去也十分典雅。
可是,床底与地面之间仅有的不到三十公分的狭小距离却让此时的兰德陷入了极大的麻烦之中。
他趴了下来,勉强地把自己的胳膊和大半个肩膀塞到了床底下企图去抓住那只小混蛋,但是后者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溜到了床铺的另一边。
而当兰德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挪到床铺的另一边的时候,小怪物自然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爬去。
兰德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着一只该死的两栖动物(或者是别的什么),体验到了完全束手无策的感觉。
而且,他十分的疲倦,又困又累,之前过冷的空调带给了突突直跳,泛着疼痛的太阳穴。
兰德简直要崩溃了。
他愚蠢地趴在那里,脸贴着地面,在狭长的缝隙里与芒斯特对视着。
那个家伙正用自己的胸鳍支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兰德,头上的触须因为紧张而立得笔直。
“嘿,出来。”
兰德冰冷地对它说道,语气挫败。
“唧唧……唧……”
他并未期待得到一只动物的回应,不过他还是惊讶地听到了芒斯特自床底传出来的一连串的嘟囔。
“我说,出来!我不管你是个什么鬼东西,但是我不会让你呆我床底下,你知道吗?出来!”
兰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它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这一刻他简直蠢得让人绝望——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究竟在做什么?趴在地板上,对着一只小怪物说话?
“唧?唧唧……唧唧……”
芒斯特继续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含糊声音。
简直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袋里混合了氯酸钾和碳粉——兰德终于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
他将所有的床单和被褥扯到了地上,一把掀开了床垫。没有了床铺作为阻拦,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芒斯特。
不过……
兰德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胜利物”。
芒斯特依然跟之前一样甩动着自己的尾巴企图从兰德的手中挣月兑出去,但是兰德可以清楚的意识到它的力气与刚从水族箱里爬出来的时候相比已经小了很多。
更加让人在意的是它的皮肤。
那些粘液已经干了(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蹭到了兰德的地毯上),而芒斯特模上去有些松垮和干瘪,那些细密的鳞片甚至显得有些发脆。
“等一下……”
兰德眯了眯眼睛,审视着芒斯特。
“所以,你……你是在缺水!该死!”
反应过来之后,兰德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我每天都在丧心病狂地黑我笔下的小怪兽攻。忽然想到被兰德抽到满头包之后,以它的小短手,大概模不到头顶吧……好惨
以及,入V后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继续支持我,真的很开心=3=
哪怕是为了大家的热情,这篇文不会坑啦,所以大家请务必放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