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化的文森已经彻底沦为了低级的生物垃圾,一只恶心的,没有任何神智的怪物。
这是一件非常让人感到绝望和痛苦的事情。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剧烈疼痛,更加让卡洛琳身如地狱的事情是,她终于通过这个伤口意识到:文森对她,与对待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没有两样。
作为一个陪伴他这么多年,几乎是以全身心来深爱着他的女人,卡洛琳一直以来,都有一种隐秘的想法。
她是特别的。
哦,是的,这种想法很傻,就连卡洛琳自己也知道这点,当她的理智占上风的时候,她总是会告诉自己不要像是一个傻妞一样,被那些铺天盖地的小说,影视作品给洗脑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丧尸,自然也不会有哪怕变成了丧尸依然会爱上某个人类女孩的男生。而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的老年痴呆症患者只会尿失禁,而不会在混沌中依然记得出门给同样衰老的妻子买一枝玫瑰……
那些太过于浪漫的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是可以真正发生的,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它们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一种现在的都市童话。
这一切,卡洛琳都知道,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绝对不可能再与文森有什么进一步的相处了,哪怕她和他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恋人。在发生了兰德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她与文森之间有着一道绝对不可能跨过去的沟壑,绝不可能。甚至,就连文森在这之后依然愿意与她接触(他还让她当了自己的贴身助理),对于卡洛琳来说都已经是中乐透大奖一样的巨大幸运。
但是……
是的,无论用多少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无论她是多么的理智,一切的理由背后依然要接上一个“但是”。
但是,卡洛琳的内心深处,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抱有一丝期待,一丝预设的幻想。
也许在文森内心的某个角落,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能够得到一个特别的待遇——她毕竟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哪怕是在文森最绝望也最孤单的时候,他的背后始终站在卡洛琳。
“咔嚓——咔嚓——”
在被血腥所蔓延的病房里,回想着文森嚼碎那些倒霉人骨头的声音。
它在墙上留下了细长而黑暗的影子,而他看向卡洛琳的目光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麻木和冷漠,那反射着光线的瞳孔就像是玻璃球一样,有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感觉。
一只怪物。
卡洛琳的脑海中划过了这个单词。
她的文森已经完全不见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只怪物而已。
这只怪物现在已经吃完了那名“波塞冬”队员的尸体,它吃得有些太多了,月复部有了明显的突起,而它的动作也变得而有一些懒洋洋的。当然,卡洛琳并不知道那究竟是因为它吃饱了导致了身体迟钝,亦或者是它已经判定了卡洛琳的虚弱和无力,甚至都不屑于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
就像是猫咪抓到老鼠的时候,偶尔也会散漫地玩弄着爪子之下瑟瑟发抖的小生灵。
泪水从卡洛琳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拼命地倒吸着气,看着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文森。
啊,不是“走”,而是“爬”。
他的双手着地,尾部就像是蛇一样在地毯上扭动,发出了清晰的沙沙声。
淡蓝色的唾液从他裂开的嘴唇中溢出来,挂在下巴上,而他那张似乎永远都是惨白的脸,被血和人体的内脏碎片染成了红色。
唯有那双眼睛灼灼生辉。
他快要来吃掉她了。
卡洛琳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比之前涌动在她身体里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她有些震惊于这一刻涌现在她心中的恐惧。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惧死亡,她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就在几十秒之前,她的绝望让她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以为自己痛苦得想去死,但是最后却意识到当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害怕到了极点。
而这种恐惧,让卡洛琳在文森到来之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尖细的嘶哑喊叫,声带的过于紧张让她的喊叫听起来甚至有些可笑。
卡洛琳艰难地往后退着,双脚在地板上乱蹬,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癫痫发作了一样,眼泪和鼻涕糊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变得模糊起来。
“走开,走开,不,不要靠近我——”
她混乱地叫着,双手习惯性的在自己的周围乱模。
最后她模到了一只冰冷而干燥的手,它的手指软的像是棉花条。
那是一只属于西班牙女性的手,从肘部断开,大量撕裂的肌肉表明它是在猛烈的撕扯中断裂的。
显然,这是文森之前在撕咬她的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甩到角落里的渣屑。
卡洛琳在发现那只断手之后发出了更加歇斯底里的惨叫,她将那只断手猛地朝着文森扔过去。
之间一条长长的蓝色舌头哧溜一下从文森的嘴唇中滑了出来,它缠绕在那只手的手腕上,然后将其送入了自己的口腔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
而乘着这个短暂的间隙,卡洛琳以惊人地速度连滚带爬地朝着另一边冲去,她企图从文森的狩猎范围中逃出去。
但是以往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病房,在这个时候却大地如此让人绝望。
卡洛琳只来得及走了几步,就被绊倒在了地上。
她的额头猛地撞到了原本属于文森的,现在已经是废墟的病床,绊倒她的也正是从病床上延伸出来的各种管道。
一阵腥臭的风鞭子一样抽在了卡洛琳的身上,她倒在地上,回过了头,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文森那属于怪物的黑色影子。它低着头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鬼魅般地来到了她的身后,眼睛里闪现出了孩童面对美食时□□luo地贪婪目光。
显然,卡洛琳逃走的行为提前终止了文森悠哉的饭后消化运动,他决定再吃点儿——
然后他在卡洛琳惊恐到扭曲的脸面前掀开了自己的上颚,那一排一排均匀分布的牙齿间还残留着之前的红色血迹,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可以一口吞噬掉卡洛琳的脑袋。
他会用自己口腔里的数十排牙齿将卡洛琳的头盖骨碾碎,宛若碾碎一颗核桃。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死神已经开始准备挥舞镰刀的瞬间——
“你好,文森?”
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声音在地板上响了起来。
……
文森,或者说,怪物,在那一瞬间停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
它困惑地偏过头,凝视着在地板上闪着光的小小金属块。
那是文森的手机,而此时它正处于通话状态,在屏幕的上方,显示着拨打的对象:兰德。
虽然已经长期陷入昏迷,但是在这个晚上之前,文森·西弗斯的床边,总是放着电话,因为他总是有些担心,或许某一天,他的兰德会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他的帮助(虽然在现实中,为了避免与文森那尴尬的直接接触,兰德永远都只会拨打卡洛琳的电话,然后通过她的中转来与文森交流,那个被文森强行留在他手机里的号码,他一次都没有拨打过)。
文森的手机里也有一个快捷号码,一键拨通——但他很少会真的拨打给兰德。他知道兰德在内心深处对他的那种抗拒,所以总是会避免让他难受。
而在这个晚上,当卡洛琳撞到病床的时候,那个手机跌了下来,阴错阳差间,它自动拨打了那个号码。
属于兰德的号码。
……
“喂?你好?文森?发生了什么吗?”
在松树街的公寓里,兰德捧着自己疼痛欲裂的头,对着电话那一头困惑地说道。
他是被吵醒的,老实说,如果不是看到来电显示人是文森,他甚至连继续说话的*都没有。他只是想在工作的闹铃响起来之前稍微能补充一丁点儿睡眠。
然而他才刚入睡没有多久,文森便打了那个电话过来。
有什么事情很紧急?
对于这个凌晨的电话,兰德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当他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几声抽泣和闷响之后,那种担心便像是吸收了汤汁的压缩饼干一样膨胀起来。
“文森?”
他加大了音量对着电话喊道。
兰德并不知道,他的声音在手机话筒微弱的扬音中,正回响在一只怪物和卡洛琳之间。
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快要凝固般静滞。
文森慢慢地慢慢地将压住卡洛琳背部的爪子放了下来,他笨拙地朝着那只手机滑过去,耳朵贴在手机之上,仔细地聆听着里头属于兰德的声音。
“……兰……德。”
在兰德无数次的询问声中,文森忽然张开口,他缓慢而困难地喊出了那个单词。
过来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次。
“兰,德。”
“哦,上帝啊——”在话筒这一头,兰德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就松了下来,他换成了双手捧手机,所有的睡意都已经烟消云散,“文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刚才一直不说话?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喂,文森?”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电话那头再一次出现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样。
“……回答我,文森,你真的还好吗?”
然而,这通电话却忽然被挂断了。
“文森!”
兰德拿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通话结束”,脸色一瞬变得铁青。
而在深白生物科技这间已经沦为地狱的看护病房里,一个手机被捧在了怪物的手蹼之间。
就在刚才,文森变成的这只变异体,在不小心中挂断了电话。它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狂暴了起来,它抓起了那只手机企图找回那个声音,但是,几秒钟后那只手机变在他的双爪之间彻底变成了废铁。
在无数次摇晃和敲打之后,文森将已经扭曲变形的手机放在了地上。
它将脸贴了上去,企图再重复一次最开始的举动,来唤醒那个“声音”。
兰德——
这是它现在唯一能记得的东西。
而在它与那只已经变成废物的手机周旋的时候,卡洛琳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她抓住了一根管子——它连接的,真是最开始被克莱夫医生摆弄的那袋不明物体——那实际上是一种专门针对塞壬研制的特殊麻醉剂。
然后,她猛地将那根管子插到了文森的背脊上……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些设定tip吧……设定中芒斯特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女攻,内心充满了粉红色幻想的那种。最喜欢的书是海的女儿,会求兰德帮他念这个故事念很多遍,每一次都会听哭。还是一条鱼类的时候它就孜孜不倦地装饰自己的窝,其他的人鱼从来都没有这个习惯的…当然啦虽然少女心澎湃可是审美确实是硬伤。
tip2为什么芒斯特会把兰德当初伴侣,嗯,除了兰德自己本身的那个秘密之外……实际上芒斯特本身就很喜欢兰德这种很温柔,又很小只,捕食能力超弱(并不),超级娇气(并不)还很挑食的对象啦……觉得没法放着他不管。在芒斯特的视角来看,是”兰德没有我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