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后来,越闹越大,越闹越无法收场。
屋外的宾客全都纷纷跑来瞧热闹,双手抄在袖间,伸长了脖子,神情或鄙夷、或气愤、或叹息、或摇头、或幸灾乐祸……
沈文彦就像被人抽干了血液,干巴巴的立在漩涡最中央,承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百张嘴犹如百支利箭,“嗖,嗖”的向他激射而来,尖锐的箭头刺破他的皮肤,直钻入他的五脏六腑,难堪极了。
徐仁和急急拉住沈文彦,悄声问道:“文彦,到底怎么回事?”
“鬼才知道怎么回事!”
徐仁和见沈文彦有气无力的样子,越发急起来,“昨日你醉酒后,我本想送你回去。奈何苏老爷非得让你歇在后院,忙里忙慌就让小厮们抬走了,怎么拦都拦不住。我说你怎么才喝几杯就醉成那样?难不成被他们下了药?难不成他们直接把你抬到了绣床?哎呀!咱们上当了!”
徐仁和使劲拍着脑门,跺着脚,围着沈文彦团团乱转,帮着好友想月兑身的主意。可眼下这场面,就是诸葛亮再生也没辙呀!
老娘也闻讯赶来,看着儿子孤零零的受众人指责,一时间慌了,跪到苏得财面前,替儿子求情道:“苏大老爷,您可要明察呀!我儿绝不是贪花**的人,他只会一心念书,哪懂这些?老身敢拿人头保证,他绝不会……”
苏得财不容老娘说完,就一把推开了她,瞪着绿豆般的小眼,凶狠狠的道:“你这老家伙,还不是你教的你儿,敢青天白日里糟蹋民女。今儿这事没完,你们沈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娶了我女儿!”
老娘单薄的身体经不起苏得财大力推搡,一个趔趄,摔倒在人群中,人群又七嘴八舌的攻击起老娘来。
沈文彦的心刀剜般疼,他深恨自己连累了老娘,让她跟着自己受如此大辱!
沈文彦抢步过去扶起老娘,知道自己如果不妥协,一夜之间就会声名狼藉,连老娘也会牵连在内,被世人唾弃!他望着老娘苍白的脸,心里一横,不就是娶个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
当沈文彦被披上新郎的大红礼袍时,他心里是极不情愿的,确切说是被逼迫的。
婚礼上,苏家女子作为新娘,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眉梢眼角皆是欢喜。沈文彦作为新郎,像是一个木偶,任人摆布,没有哭,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
洞房花烛夜,新娘在一对高高燃起的龙凤红烛下数点着各式贺礼。新郎酩酊大醉,不知今夕何夕。
新娘的家人苏得财奸计得逞,领着一帮人吆五喝六的喝着喜酒。
新郎的家人老娘唉声叹气,对着微弱的油灯偷偷地抹眼泪。
苏浩岚就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荒诞离奇的,强盗似的方式闯入了沈文彦的生活。
大婚过后,沈文彦和苏浩岚开始朝夕相处,慢慢磨合,和其他夫妻并无两样。
沈文彦起初是积极的,既然已经和苏浩岚拜过天地,那么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沈文彦努力的将自己变成一个好丈夫、好夫婿,或许时间会让人渐渐的忘却最初的不如意,就像生涩的米酒经过时间的酝酿慢慢变得醇香。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原本要成为醇酿的酒,硬生生的被人撒了一泡臊尿。
苏浩岚怀孕了!本来怀孕对于新婚夫妇来说是一件喜事,也是一件平常的事。但成亲不到一个月,苏浩岚的肚皮却有四五个月大了!再宽松的衣衫也遮掩不住!
高高隆起的肚皮,就像一双尖锐讽刺的眼睛,天天盯着沈文彦,嘲笑着他的天真和善良。
生活又一次作弄了沈文彦,又一次把他逼迫到了漩涡的中心。
沈文彦的心里就像豆腐发霉长了绿毛一样,疯狂的滋生出熏天的臭气,也让他下定决心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沈文彦颤抖着双手写了休书,本来他的字是洒月兑飘逸的,可落在休书上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了他的愤怒和羞辱,字迹也跟着凝滞厚重,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灵气。
原以为,苏浩岚接到休书,会羞愧难当的自行离去,事情到此结束!
谁知,这个出身豪门的女子,竟完全掌握了市井泼妇的精髓。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小把戏,完全可以运用自如、活灵活现。必要时,她还能根据情景自导自演,直到你招架不住,罢手为止。
第一次,沈文彦把休书递给苏浩岚:
苏浩岚一看,噌的一下站起,利索的蹿到井边,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大声嚷嚷着要跳井。沈文彦心一哆嗦,赶忙去阻止,苏浩岚就更来劲了,双手更紧的抓住护栏,头部作势往井里扎去,披头散发的狰狞模样,吓得沈文彦一愣一愣的,害怕她真的跳了井,只得作罢!
又一次,沈文彦拿着休书过来:
苏浩岚嗷的一嗓子哭起来,边哭边去拿白绫,一甩二甩再甩,就是甩不到屋梁上。文字首发。她又去摞凳子,摞了大概有四五层高,瞅瞅离屋梁远得很,再瞅瞅沈文彦脸上开始变色。她放心的挺着大肚子,抓紧了婢女的手开始往上攀,凳子颤颤悠悠的晃着,晃着,晃着……直晃得沈文彦的心跟着突突跳,又得作罢!
再一次,沈文彦告诫自己决不能心软:
苏浩岚玩得更狠,直接拿肚子往桌子上碰!看沈文彦反应不大,抢过身子,直接撞向离沈文彦最近的柱子,唬得沈文彦一把抓住她,右眼皮子猛烈跳着。
几次三番下来,沈文彦回回都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心有余悸!回回都败在了苏浩岚的寻死觅活中。他是真的害怕苏浩岚一个不小心,弄假成真,毕竟两条人命在身,万万大意不得!
而苏浩岚总是在表演结束时,晒然一笑,轻松的拍拍手,跟没事人似的,扭着腰肢进补参汤去了。
苏浩岚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沾上了沈文彦,揭不掉,甩不开,擦不去。
沈文彦的心软,就像蛇被按住了七寸,左右挣扎不得逃月兑,只能乖乖的被擒获。
这下,外界瞧热闹的人,就更加坐实了沈文彦和苏浩岚早就相好的事实。
沈文彦被人强按着头,认下了这个不争的事实,落得个少年**。
没有人知道沈文彦的苦楚,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清白,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能在暗夜里悄悄舌忝舐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