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七栋女生宿舍,刚转第二个弯,小毕摇头晃脑地来到了主干道。
最近,夜幕来得快。才六点半,校园里的林荫大道,就已经阴暗到可以随意吃豆腐了。
小毕看到一个体育系的男生,搂着一个娇小女生,手都差点全伸她上衣领子里去了。
“呸,娘的,真没素质。”
小毕心情不好的时候,简直就是个道德模范,看见校园里伤风败俗的事,他必唾弃之。
但这一次,他的唾弃,显然有点过了。不但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而且那口唾沫还稳稳地吐到了体育系男生的脚上。
“妈的,看你脑子上缠个绷带,你丫是脑子有病吧?老子……”
体育系的男生放开怀里的赵飞燕,撸起袖子,一脸横肉地冲小毕过来了。
小毕未动,站如松。待那体育系的走进,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贾毕,他一下就杨利伟了。于是,他又只好尴尬地把袖子打了回去,咳嗽一声,怯懦地说:“呦,这不是毕——毕姥爷嘛,怎么,都这么晚了,您还出去啊……”
“娘的,你刚骂谁有病啊?”小毕不打算给他面子。
“喂喂喂,说你呐,那个骑车子的……”
体育系男生很懂变通,反应也很快,指着旁边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的骑单车的男生,骂道:“你小子骑车子,骑那么快,脑子有病啊……”
“行了行了,没事了,你们走吧,见着你就腻。”
小毕看这小子还算猴精,就懒得理他了。再说了,毕竟人家也是合法吃豆腐。
“好嘞,哥,你也慢走啊……”
体育系男生如释重负,继续搂着他的赵飞燕,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搓面团。
小毕走着走着,想着想着,不禁有点飘飘然起来。
没想到,自己师大南路一战成名,现在连体育系的这群混账家伙都得让他三分了。
没走多远,一辆红色甲壳虫车打着双闪灯,照的小毕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更可气的是,甲壳虫车还连着鸣了三声喇叭。大学校园里,汽车不能鸣喇叭,这样的常识,连李刚的儿子都知道。
谁他妈的,谁这么嚣张?不但故意用车灯刺他,还用打喇叭挑衅他啊。人民英雄贾毕,荣归故里,头上还缠着绷带,居然有人敢故意挑衅。
小毕被强光照得眼睛睁不开,只能对着甲壳虫,迎面比划了一个不怎么友好的中指。然后,他大声说了句不标准也不友好的英语——“法克油”。
没想到,甲壳虫居然被小毕的中指和“法克油”点了穴。
“叽”的一声,车停了,稳稳地停在了小毕旁边。
“贾毕同学,请你以后不要烦我了,不要有事没事老打我电话了,也不要有事没事跑我楼下大喊我的名字,我简直受够了……”
小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居然是坐在副驾驶的高岚说的。
“……”
小毕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啊,咱们高岚同学本来就想安静一下,你一个下午打电话……唉,我们连咖啡都喝得七零八碎的……”
坐在车里的查理,把头探出来娘娘腔地跟小毕说。
查理,这个鸟人,是体育系典型的富二代产品。人见人踹,花见花败。小毕都在后悔,上次跟他们体育系踢球抢场子的时候,他怎么就一时脚软,没把这小子给废了呢?
没想到,自己刚刚还沉浸在体育系男生俯首称臣的沾沾自喜里,现在居然被另外一个体育系的伪娘给奚落了。
“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乌**也踢下来,给你当耳坠子……”
小毕看了看旁边的高岚,然后指着查理伸出的元咕隆咚的头,喝道。
他这么一喝,查理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窗户也被关上了。
“瞧见没,就是个粗鲁没教养的货,动不动就知道……”
查理这回说话的声音小多了,像是自言自语。
“行了,别理他,咱们走。”
坐在一旁的高岚冷冰冰地说道。
“岚,我想和你谈谈,就两分钟。”
小毕走过去,一把将甲壳虫的门打开,拉拽着高岚的手,说道:“那天,我不知道你爸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要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
“贾同学,你不要这样拉拉扯扯地对待一个女生,这是在校园里耶……”
查理也打开车门出来了。
“你再讲,老子就打爆你的眼睛,打扁你的屎壳螂车。哦,对了,老子最讨厌大老爷们开这种烧包的红色屎壳螂车了。”
小毕推了一把查理,查理虽然是体育系里练平衡木和技巧的,但也被推了个不倒翁。
“什么屎壳螂车,你会说就说,不会说就不要乱放屁……这车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你乱放什么屁。”
高岚愤愤地说道:“那天,我老爸说的,根本和我们之间的事儿没关系,只是我突然想开了,跟你这样的野蛮分子在一起,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高岚应该是马景涛附体了,用的全是咆哮体。
“哦,车是你的啊,那就不是屎壳螂,是甲壳虫。对对对,是甲壳虫。”
小毕心如刀绞,还是强忍着,故作淡定。
“贾毕,妈的,你少来了,就你这点狗屁幽默,一文不值。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还请你尊重自己,尊重别人的选择,好吗?就算我求你了,好吗?”
高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也没正视小毕,但确实认真的。
“你的选择?你的选择不是很明确嘛?你当初在我楼下……”
“别说了,那晚是我喝多了,是我喝多了乱放屁,行了吧?是我乱放屁。”高岚说话的时候,秋风扫落叶。
“你——你这么绝情?难道,你答应的——都是假的……?”
小毕越说越没底气,他只看见查理在一旁撇嘴冷笑。这个阴险的家伙,被自己推了一把,居然还能躲在一旁冷笑。可见他有多开心,可见他有多贱……
“假的,那些都是我玩你的,这下你听了总该满意了吧?”
高岚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把门关得震天响,她对着外面大吼了一声:“妈的,开车!”
于是,查理哈巴狗一样,闪进车里,油门一踩,车子启动了。
“****……”小毕把头上的绷带扯了下来,狠狠地砸向甲壳虫。
白色的带着血迹的绷带,以卵击石般地凋零在水泥地上,汽车的尾气和夜晚袭来的秋风,让它变得孱弱无力,像一条死蛇。
女神赐我断肠草啊!
一涓鲜血,从小毕的额头溢出。那未愈合的伤口,因为刚刚的那一次撕裂,变得愈加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