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寒往前的脚步一顿,背脊即刻僵住,她缓缓地、缓缓地转回去看,动作几近机械。
郁果儿被她的眼神看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尤其是因为自己刚刚声音有些高,现在旁边的人都盯着她和夜听寒。
她咬了咬唇,走过去将夜听寒拉到边上,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顾行之的声音很着急,要不你等他来了问问他吧。”
“问什么?”夜听寒一片茫然。
问他是不是真的和程丝丝订婚了?还是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世?又或者问他——离婚自己能分多少财产铌?
有什么好问的,答案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重要。
只是回头看看这半年走来,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遇到他的那一瞬间,也觉得这个男人惊艳了自己的时光,可自己内心又很清楚,与他云泥之别,不该过多奢望酯。
所以,她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玻璃心,不肯看到他的好。
可有些东西越是刻意,就越是明显。
终于还是沦陷了进去,以至于现在不得不离婚,不得不拿掉这个孩子的时候觉得心如刀割。
夜听寒很难受,她咬着唇不说话,可是紧握成拳的双手已然说明了她的心情。
郁果儿也一脸的忧心忡忡,不断劝她:“等他来了再决定吧,问问他对你们的以后是什么打算,也许他并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呢?”
“果儿……”
“怎么了,你说。”
“我有血有肉有心情,我不是透明的啊……”
“……”
郁果儿张了张嘴,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对于一个有血有肉有心情的人来说,和人结了婚却一直被藏于幕后,还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实在是无法容忍。
郁果儿没法再继续劝下去了,那边护士也催个不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听寒朝着手术室走去。
——
顾行之觉得自己要疯了,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哪一刻让自己如此抓狂过。
从楼上急忙忙地下来,爷爷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是赶着出门,站起来拦住了他,“干什么去?”
“爷爷,我有事。”
“什么事比你和丝丝的终身大事还重要?”
顾行之不说话,绕开了他大步往前走。
那边程丝丝的父母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住他:“行之,你昨晚都和丝丝睡一起了,难道不想负责吗?”
“我没碰她!”
顾行之回头,语气是前所未有地差。
程峰纵然比他年长许多,可对于这个气场强大的年轻人,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但是那边的顾老显然已经动气了,厉声问:“你是不是赶去见那个夜听寒?你和她马上就要离婚了,不管她出什么事都和你无关!”
顾行之往外的脚步一顿,他彻底转过了身来。
大概是因为太心急了,他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至于脸和头发,应该是没洗没梳,不然不会看上去那么糟糕。
顾老是越看越生气,冷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行之,如果今天你敢走出这个门,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爷爷,以后瑞唐,你也不用去上班了!”
当初他虽然把瑞唐交给了顾行之,但也留了一手,并未完全放权。
他能把顾行之捧得多高,就能让他摔得多重。
然而这一次,一向听他话的孙儿竟然无所谓地笑了,耸了耸肩道:“爷爷,瑞唐本来就不是我的,你要拿回去,那就拿去吧。”
之所以这些年为这个公司尽心尽力,是因为父亲年轻的时候说过,瑞唐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血。
况且,他对这个爷爷十分尊重,不想爷爷和父亲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可外人见他风光无限,谁又曾看到过他的辛苦呢?
——大概只有她吧。
顾行之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很迟回到家,夜听寒已经睡下了,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等他到了床上,她还是不怎么清醒。
可过了一会儿,她却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胸口软软地对他说:“顾行之,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肯定很辛苦吧。”
当时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很复杂。
夜听寒继续说:“本来我和你结婚了我应该为你分担一些的,可是我很笨的,不懂怎么管理公司,而且……我好像是不能公开的。”
她当时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了,不然清醒的话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
当然,顾行之也很肯定,她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目的,因为第二天醒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
可是当时,顾行之真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小傻瓜,你知道么,我多想牵着你的手招摇过市,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可那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是伤害。
你是我心头的宝,我怎么舍得。
……
一路飙车到了医院,下车后也是一路狂奔。
等找到了人却发现,只有郁果儿一个。
“她人呢?”
郁果儿看了看面前脸色黑沉的男人,指了指他身后。
顾行之只觉得瞬间全身僵住,想要回头看,却是怎么都转不回去,身体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他身后的夜听寒也一直不曾上前,两人之间的时间似乎被定住了。
郁果儿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继续呆在这里那就有点太不识趣了,她悄无声息地溜开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听寒终于动了,走到顾行之的面前,微微地笑。
她的脸色很苍白,一看就是手术过后因为身体虚弱。
顾行之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从中间撕开,撕成了两半,痛得他根本说不上话来。
夜听寒声音很低,而且略带沙哑,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朋友没有告诉你……我要来吗?”
“果儿说了。”
“那……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要来,为什么还是要去做手术?
这个孩子是在你的肚子里,可也是我的孩子,你要拿掉TA,难道不应该先和我商量吗?
顾行之紧紧咬着牙关,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泛起了可怕的青白色,令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夜听寒低着头,抿了抿唇,很平静地说:“不为什么,就是我不爱你,不想给你生孩子。”
“你……”
顾行之只觉得有一股血‘轰’地一下往脑袋里冲去,理智刹那间消失全无。
他伸手想要掐夜听寒,甚至想要弄死她!
可是,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却还是舍不得,狠不下心。
他一点一点地弯曲自己的手指,最后整只手在夜听寒的颈侧握成一个拳头。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我,是么?”
夜听寒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顾行之你错了,不是我不爱你,是我爱不起你。
可她的沉默却如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插在顾行之的心上,鲜血淋漓地疼。
“你是气我之前和VIVIAN那些人暧.昧不清?”
“不是。”
“那你是气我昨天去参加宴会?”
“也不是。”
顾行之拼命想要给自己找个能够接受一点的理由,可她却仍旧那么残忍,不给他任何自欺欺人的机会。
“孩子……真的打掉了?”
夜听寒不说话,沉默袭击着他最后的心防,最终彻底坍塌。
顾行之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谁打电话。
周围并没有太吵,可不知怎么的,夜听寒就是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只觉得头晕,耳边‘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心口一阵阵地发痛。
很快有人到了她身边,态度恭敬得令她心悸:“太太,顾先生吩咐我们送你回家。”
夜听寒抬头看了看,忽而觉得心口更痛了。
顾行之,我明明打掉了你的孩子,可你为什么还要派人送我回家?不是应该让我自生自灭,不再管我吗?
——
顾家别墅门口,佩姨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脸的焦急。
在看到夜听寒脸色苍白地从车里下来时,她脸上的焦急都变成了心疼。
佩姨上前,扶着夜听寒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叹着气说:“太太,你怎么这么傻啊,不论顾先生是不是爱你,也不管你们最后会不会离婚,这个孩子你都不该拿掉啊。”
顾家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钱!
就算以后她和顾行之真的离婚了,只要孩子跟着她,顾家一定不会不管她和孩子。
佩姨心疼不已,捏了捏她冰冷的手,柔声说:“太太,虽然佩姨我年纪大了,但也是过来人,而且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和顾行之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无非是一个心有苦衷,而另一个则是太过自卑。
……
想着夜听寒刚刚做完手术,佩姨也没让她在客厅坐下,直接扶她上了楼,在房间躺着,随后她也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儿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很大,睫毛也一直在颤动。
佩姨模了模她的脸,语重心长地问:“太太,其实顾先生爱你,你也爱顾先生,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呢?”
“说得清楚吗?”
夜听寒睁开眼睛来,眼里果然都是泪水。
“我和他之间差那么多,还有他爷爷、程丝丝,以后不知道又会出现谁……”她说着说着就低泣了起来,真的很伤心:“佩姨,我什么都比不上,我害怕。”
之前自己和霍亦轩的爱情就是因为被他的母亲嫌弃自己家里穷,所以才分开。
后来就算知道了他是因为外面有了人,可家庭的因素还是存在的。这一点,夜听寒的心里很清楚。
压抑这么久了,她从来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心里的自卑,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对着佩姨竟然很想倾诉。
她其实很感谢佩姨,这个如妈妈一样的长辈,自从自己来到顾家之后,就一直对自己很好,也告诉自己很多关于顾行之的过去。
“佩姨,我讨厌他。”
佩姨闻言愣了愣,然后就笑了起来。
“你啊……”她故意点了下夜听寒的额头,“你讨厌顾先生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乖,找个时间和顾先生好好说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说不定你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真的吗?”
“真的啊,佩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夜听寒扁了扁嘴,往佩姨身上靠了靠,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
“这是什么?这种东西你也敢拿上来给我?不想干了趁早滚!”
话音落下,一个蓝色文件夹直线飞了过来,‘砰——’地一声,直接摔在花容失色的秘书跟前。
秘书吓得有些腿软,站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戴数偷偷地瞥了眼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这么大火气,是因为昨晚参加宴会然后回家被老婆收拾了吗?
正想着,顾行之忽然视线一转,凌厉地盯着他,怒到:“不是打电话给我说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顾先生,我马上把人叫齐!”
“三分钟后我到会议室,谁赶不到的以后就不要来!”
戴数连连点头,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飘来一句阴森森的:“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帮你捡那个东西么?”
他回头一看,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话是对秘书说的。
可那秘书是个女孩子,虽然跟着顾行之也快两年了,可她还是第一次碰到顾行之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会儿都被吓得快哭了。
戴数在外面等了会儿,秘书苦着脸,抖着腿走了出来,一对上他的视线,哽咽地问:“戴助理,顾总今天怎么了?”
“大概是被老婆收拾了。”戴数耸耸肩,“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这样的情况可能会很多。”
秘书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站不起来。
戴数笑笑走远了,可不是嘛,在家里不敢发脾气,那只能来公司里发泄了啊。
……
一连五天,顾行之都没有回家。
而夜听寒也没有去上班,公司那边她请了十天的病假。她去请假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来公司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请这么多天。
可老板看都没仔细看她的请假条,直接唰唰唰在上面签了字,还笑着对她说:“身体不好就看好了再来,在家好好休息。”
现在想来,不由得失笑。
老板大抵是因为顾行之的关系,才对自己那么客气的吧。
想得正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佩姨的声音:“太太,吃饭了。”
夜听寒起身走过去,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并不觉得胃口大开,反而心里一沉。
两天前她下楼的时候佩姨正好在接电话,从佩姨的话语中她听出来电话那边的人正是顾行之。
她还琢磨着他人不回来却打电话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恰巧佩姨在那个时候回答说:“好的顾先生,我知道了,我会在饮食上注意的,保证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太太。”
原来,他打电话回来是为了自己……
夜听寒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停下,抬起头来说:“佩姨,就我一个人吃饭,你不用做这么多,我吃不下去,太浪费了。”
佩姨笑笑,“你不是讨厌顾先生吗?那帮他浪费一点挺好的啊,浪费得越多越好。”
“……”
佩姨你这么快就叛变,顾先生知道吗?
“其实太太你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顾先生吩咐的,这个家里啊,顾先生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你健健康康的。”
“我很好啊。”
“可你最近吃得很少。”佩姨一语点破她心中的郁结,“顾先生不在的时候,你的胃口就很小,总是吃一点点就说吃饱了。”
夜听寒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东西越是掩饰就越是明显。
是的,顾行之不在,她吃什么都觉得不美味。
科学家曾经做过一个研究,结果表明,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
也就是说,如果有个人连续二十一天,每天都陪你吃饭陪你睡觉,之后有一天,他突然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会感到特别地不自在。
回头想想这两个多月的日子,何止是二十一天,难怪自己现在没人陪着吃饭就不习惯。
可为什么最近这几天,他都不回来呢?
是生气自己拿掉了孩子吗?还是公司很忙?又或者——他要陪程丝丝?
佩姨看她一脸纠结,猜到了她的心事,就坐了下来,对她说:“太太,其实这几天顾先生晚上都有回来,不过都是后半夜回来,陪你几个小时,然后天刚亮就走了,你都在睡觉,所以不知道。”
夜听寒闻言瞪大了眼睛,“他都有回来?”
“是啊。”佩姨肯定地点点头,“顾先生怕你看到他生气,可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他只敢在你睡着的时候回来偷偷看你。”
“生气?”夜听寒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太太你不是因为生顾先生的气才不要孩子的吗?顾先生一直在自责,我看他这几天的脸色都很憔悴,肯定又用工作麻痹自己了。”
夜听寒不说话,脑袋里乱乱的。
佩姨继续说道:“你别看顾先生在商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其实在感情表达方面,他真的很嘴笨,你看,他明明那么在乎你,那么爱你,却不会说。”
夜听寒已经不只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顾行之爱自己’之类的话语,可是每一次,她都不相信。
“他怎么……会爱我呢?”
“这个嘛,就要问顾先生了。”佩姨神秘一笑,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顾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去机场了,说是要出国两天,一再吩咐我要照顾好你,我还开玩笑让他施魔法把你变小放口袋里带走算了。”
“他出国了?”夜听寒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后天就回来了。”
“他一个人去的吗?”
“不知道啊,可能会和戴数一起去吧。”
正说着,那边没关掉的电视里开始播放午间娱乐新闻,主角恰好是顾行之。
然,主角并非一个,而是两个,另外一人则是——程丝丝。
夜听寒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怔怔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佩姨暗暗骂自己乱说话,转头想要找遥控器关掉电视,可夜听寒却突然放下碗筷起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太太——”
佩姨愣了愣,也跟了过去。
洗手间里,夜听寒对着洗手盆一阵干呕,可因为中饭没吃几口,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佩姨彻底呆住了,虽然看到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在电视上的确是挺闹心的,可恶心到想吐,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她走过去,拿了毛巾给夜听寒擦。
后者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另外一只手动作机械地在给自己擦脸。
佩姨也是女人,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顾先生真是太过分了!和我说是出国工作,居然是带着那个女人一起!等他回来,我们都不要理他!”
夜听寒听了这些话反倒是笑了,摇了摇头,“佩姨你要理他的啊,你要是不理他,那他回来就可怜了。”
“太太你还心疼他!他对你这么坏!”
“没有,是我……呕……”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又干呕了起来。
佩姨先是担心,可紧接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太太……”
“怎么了?”
干呕了一阵,夜听寒一点力气也没有,说话都是飘忽的。
佩姨紧紧抓着她的手,嘴唇都颤抖了,“太太,你是不是……没有拿掉孩子?”
夜听寒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低头,尽管身体没力气,却还是尽力飞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是,孩子拿掉了!”
“太太,如果孩子没有拿掉的话,你要告诉我,很多事情还有饮食上我必须要注意,有些东西孕妇吃了是要流产的!”
佩姨的话音落下,夜听寒往前走的脚步停住了。
“太太你是第一次怀孕,很多事情可能不知道,例如凉性的食物在怀孕的时候是不能吃的。”佩姨一边追上去一边急急地说:“如果孩子还在,我们千万要注意,可不能因为吃东西害得孩子没了,那多冤枉啊,你说是不是?”话说完,佩姨也到了她面前,却惊诧地发现她的眼眶是红的。
夜听寒咬着唇,一副委屈到极致的样子。
她慢慢地将双手放到了自己的小月复上,是的,自己那天没有做手术。
郁果儿不愧是自己十年的闺蜜,她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做手术,所以在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
不是我不来看你,而是我知道你没有拿掉孩子,小寒,我只是心疼你!
“佩姨……”夜听寒低低地开了口,语气压抑得让人揪心,“我真想拿掉这个孩子。”
你看,他又和程丝丝在一起,我都快要被他给气死了!
佩姨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我就说呢,我认识的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还好还好,孩子还在。”
那天自己接到顾行之打回来的电话说她把孩子拿掉了,可着实吓了一跳。
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只是后来看到到家的夜听寒一副蔫了的样子,脸色又是那般苍白,才迟疑地相信了。
“你知道那天我们多伤心吗?顾先生长这么大,除了他父母出事的那一次,我从来没见过他哭。可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你做了流产手术,他的声音是哽咽的。”
夜听寒咬着唇,眼神小心翼翼的,似乎有些自责。
可佩姨却又说:“不过这是他活该!谁让他总是在外面和那些女的不清不楚,太太我支持你不把孩子还在的事情告诉他!”
“你也不会告诉他吗?”
“当然不会!”
夜听寒这才笑了笑,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一下子抱住了佩姨。
佩姨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背表示欣慰。
——
隔日夜听寒约了郁果儿吃饭,她猜到郁果儿肯定是生气了。
果不其然,某女一坐下来就直接冷哼了一声。
夜听寒连忙讨好地笑笑,“我知道错了啊,下次有事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十年闺蜜,很早之前就约定,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对方,不让对方担心。
可这一次,夜听寒却把自己怀孕的事瞒着郁果儿,且瞒了这么久。
那天她要郁果儿陪自己去医院,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她怕郁果儿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郁果儿当时不知是被她怀孕又要打掉的消息给震惊得傻了还是心疼她,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一路抓着她的手。
到了医院,她有些发懵,挂号什么的也都是郁果儿去弄。
“夜听寒,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闺蜜!”
“当然有。”
“那你还什么事都瞒着我?!”郁果儿气愤得有些激动,“我回去仔细想过了,那天我和我表哥在医院碰到你,其实就是准备去拿掉孩子的吧?你还骗我说有点不舒服,你……”
“果儿……”
“怀孕瞒着我!打掉孩子也想瞒着我!夜听寒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之前和霍亦轩的事情也是,分手一个礼拜了才让自己知道,那些难过得想死的夜晚她自己一个人撑了过去。
夜听寒,你不是没朋友,你这样为难自己,真的不累吗?
郁果儿是又气又心疼,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拿她没办法。
“现在孩子还在,顾行之知道了吗?”
夜听寒摇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夜听寒又摇头。
这些郁果儿火大了,“夜听寒你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是准备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再养大是吗?”
“不是。”
“那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看他表现。”
郁果儿眉头一皱,感觉剧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
“我先不告诉他孩子还在,如果他表现好的话我就早点告诉他,如果他表现不好的话,那我就等肚子大了让他自己发现。”
“……”
“你不是说你们要离婚?离婚后你们会分开住吧?那他怎么发现?”
“我现在……不想离婚了。”
一直以来,顾行之爱不爱自己,自己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从来没有清楚明白地问过他。
当初他说娶自己是因为一个愿望,自己也没有问过那个愿望是什么。
这一次,等他回来,自己要把什么都问个清楚。
虽然还是害怕答案,可不问——又不甘心!
就像佩姨说得一样,你家世不好,你能力不好,你长得也不够漂亮,可你是这个世上最适合他的那个人,那么你在他的眼里,好过所有人。
顾行之,我在你的眼里,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吗?
——
两天后,顾行之回国,下飞机时已经是深夜。
“我有点饿,一起去吃点?”程丝丝歪头看了看顾行之,笑着问道。
顾行之一挑眉,笑得有些诡异:“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吃点?”
“不行么?”程丝丝蹙眉,故意问:“赶着回家陪娇.妻?”
“喏——”顾行之一边戴上墨镜一边抬了抬下巴,“我怕和你一起去吃点,我会被他打死。”
程丝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对上了司徒锦城阴沉到瘆人的视线。
心里‘咯噔——’一声,她愣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顾行之拍了拍她的肩头以表安慰,随后大步走开。
——
夜半无声,夜听寒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炙热的眼神投射在自己的脸上,心里一惊,本想睁开眼睛看看,耳边却忽然传来熟悉而低沉压抑的声音:“傻瓜……”
是顾行之!
他回来了么?
放在被子下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握紧,夜听寒竭力让自己彻底放松,就好似平常睡着了一样。
顾行之先是俯身在她脸上吻了吻,而后才无奈地在她耳边低声问:“拿掉我们的孩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吗?”
他很心疼,不止心疼,还有气愤。可除了气她,还气自己。
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异样呢?怎么就没有在知道她去过医院之后叫人去彻查一下呢?
顾行之,你个蠢货!
“孩子我们可以再要,可你的身体要怎么补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模她的头,嗓音有些低哑,却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傻丫头,你是我心头的宝啊……”
不要你给我怀的孩子,那我要谁的?
夜听寒眼眶有些发酸,她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顾行之。
身后一阵死寂,紧接着那块塌下去的地方恢复了原状,顾行之站起来了。
他不是刚回来吗?是又要离开吗?他要去哪里?
大概是心里急了,一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仔细分辨是往哪里去的就坐了起来。
“顾行之——”她开口叫住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干呕了起来。
顾行之即刻转身大步走过去搂住她,脸色大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讨厌死了!”夜听寒盯着他,低声对他吼,可她的眼睛却是红红的。
这个混蛋!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害得自己以为他不爱自己,以后肯定会离婚,以至于自己不敢要这个孩子。
幸好……
幸好没有拿掉这个孩子,不然真的要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