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路?”太后询问道,“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秦砚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道:“从方才的那盘棋中,你可看出什么疏漏之处?”
“疏漏之处?”太后拧眉思忖最终问道,“你所说的漏处,是哪一步?”
“在最开始,你的身份上。”秦砚缓缓道,“无论我与苏家闹得有多僵,无论有多少人认为此事的背后由你授意,可是你的人,你的身份,名义上还是出自于苏家,更何况皇位上的显儿还是苏老将军的外孙。是以前面的局铺得再好,睢阳王仍然会有所迟疑,血浓于水,若是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起兵造反,下一刻你如果又与苏家联手到了一起,那他岂不是要吐血气死?”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因为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确实与苏家无关,所以竟把这层利害关系给忘了。”
看向神色依然惬意的秦砚,太后问道:“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秦砚点头:“应对之策是早就已经想好的,只是走下这步花了我不少时间,所以一直不大舍得用。”
“可是……”太后皱眉,“你有没有想过本来我们手上有苏家和萧侯两枚棋子,萧侯虽然易于控制,可到底缺了苏世清的世故与圆滑,当初如果你选择拉拢苏家而疏远萧侯,不仅可以省去这些麻烦,风险也会小上很多,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尽力地绕这么一大圈?”
“你也分明知道,我们的计划即使再缜密细致,也有失策的可能。”秦砚风轻云淡道。
太后蹙了蹙眉,却听秦砚继续道:“既然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我便会用手上的棋子一步一步请君入瓮,但若是万一失败,起码我们早就与苏家划清了界限,到时候无论谁坐到了如今的皇位上,就算是要牵连,也不会牵连到苏家,而她……”
说到这里,秦砚眸中露出些许融融暖意,瞬间让他清俊的面孔鲜活不少:“自那次一步之差,我便没奢求过与她长相厮守,只求她能安稳一世,变回那个潇洒快意的苏玉继续活下去。”
“你……”太后闻言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被这所皇宫困住了身,你却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心都困住了。”
秦砚失笑:“这句话当初我与她成亲的时候你也说过。”
“嗯。”太后温婉一笑,也想到了往日的时光,“若是先帝去的不这么早,便没有后面这些糟心事了。”
太后伸出手,将手盖在秦砚手背,柔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将原因与她解释清楚?”
“解释了又能如何?”秦砚缓缓道,“她与你我不同,我们将面具戴在脸上,而她却从来都不喜这般,就算为我戴上,也只是凭白多个枷锁罢了。再者,你也应是知道那丫头的道行,无论面上怎么掩饰情绪,只要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睁开,一眼便能被有心人看到底了。”
说到这里秦砚无奈笑笑,“有些事情,不瞒她还真不行。”
“那便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罢。”
“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她身边已经……”秦砚露出一抹疲惫笑意,却没有将话说完,反而摇头道,“不说闲话了,正事要紧。反正应是今晚,最迟也是明早,在朝中坊间都会出现一些关于你与苏家的有趣的传闻,到时候你听听笑笑便罢。”
“你要开始动作了?”
“是。”秦砚应了一声,“到了明日下午,你便宣旨让苏家中的一人入宫觐见,碍于你的身份,苏家的男丁怕是不合时宜,就宣苏玉那丫头罢。”
“为何?”太后问道,“究竟是何传言?”
“明日你便知道了。苏玉入宫之后,你便让她沮丧而归。”
“我懂了。”太后道,“这传言你打算从哪里传出来?”
“自然是苏家。”
太后讶然:“你在苏家布置了人?”
秦砚笑得风雅无比:“不仅布置了人,而且还是个大人物。”
太后挑挑眉,正要继续发问,就感觉身~下马车晃了晃,之后缓缓停了。
秦砚将窗纱撩开一条细缝:“到了秦府前面的那条街了,府门口还有探子守着,我不好久留,便在这下车了,你路上小心些。”
太后应了一声,目送秦砚下了车,正打算闭目养神,却看到马车的窗帘却被秦砚掀开一条小缝,随后一声迟疑低语传来:“明日你与她说话的时候,不要说狠话,不要欺负她。”
“说狠话?欺负她?”太后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是你让我叫她沮丧而归,却又拦着不让我说话。”
见秦砚依然执着立在马车旁,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俊秀眉眼露出的是难得固执的表情,太后以手捂嘴,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舍不得她,我会注意的。”
得到了太后的保证,秦砚似是安下心来,低声到了别,小心将窗帘重新掩好,这才离去。
太后一人坐在车中,随着轻轻晃动的车厢壁叹了一口气,这才闭了眼,脸上的温婉笑意也瞬间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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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清早起来时,便觉得家中的气氛不太对,可究竟如何不对,她却也说不上来。
本想着在前厅遇见苏逍时询问一声,没想到苏逍竟不像往常那样在正厅候着她,询问了一个前来正厅收拾整理的小厮,才知道苏逍一大早便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不知这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咕些什么。”苏玉撇了撇嘴,却也安安静静坐到了桌旁,从袖中掏出昨日秦砚送的那包巧果,打算边等苏逍边吃。
昨日苏玉对着那包巧果心中尴尬,想要将它送回去,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溜出来,又要自己凑回去面对那两人,心里实在不愿意。
最后苏玉把心一横,索性还是将它带了回来,就算它是秦砚做的,但好歹也是粮食,自己拿回家喂小黑也比直接扔掉强得多。
昨日还是这么想着,今日苏玉就与小黑抢了食物,打算没事的时候吃一个,好带又管饱。
拿出一个巧果咬了一口,苏玉惊讶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三下五除二将那个巧果解决掉,又拿出一个正打算吃的时候,苏逍却回来了。
“嘿,吃独食呢?”苏逍喜滋滋地在苏玉身边一坐,伸手便抢了苏玉手中的巧果,“给我也吃一个,大早上起来就被父亲叫去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快把我饿死了。”
苏玉手中一空,伸手就要将巧果抢回来:“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你昨日那么不仗义把我丢下,今天倒是好意思问我要东西吃。”
“我后来不是回去找你了么?”苏逍嬉皮笑脸道,手向上一抬,便将巧果整个塞入口中,“喏,没了,你要吃,我吐给你呗?”
苏玉嫌弃地看了苏逍一眼,又从纸包里拿出一个巧果,一边咬一边道:“真恶心,赏你了。”
苏逍嘴里含着巧果“嘿嘿”一笑,正要咀嚼咽下,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埋头四处乱窜,从屋子东头窜到西头,口中还不停“唔唔”的叫唤,最后似是终于忍不住,冲到房门外“哇”一声将口中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看到苏逍这模样,苏玉觉得自己手中的那半个巧果也吃不下去了,走过去捶了捶苏逍的后背,问道:“大哥你没事罢?大早上就晨吐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苏逍一面吐一面忙中抽闲地狠狠瞪了苏玉一眼,伸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口,这才暴喝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巧果呀。”苏玉将手中的那半个晃了晃,“我都吃了俩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竟然能吃下?”苏逍眼睛瞪得能装下一只兔子,怀疑道,“你这是故意报复我的罢?”
“分明是你自己从我手里抢来的。”苏玉白了苏逍一眼,没好气道,“不知你这反应是怎么来的,我觉得做得还不错,起码还软硬适中。”
“大便也是软硬适中,你怎么不吃?”苏逍一张脸苦哈哈的,咬牙切齿道,“我觉得这还不如大便呢。”
苏玉被苏逍的话说得一阵恶心,捏着鼻子后退到离苏逍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有些尖细道:“原来你还吃过大便,以后快离我远一些,什么癖好!”
苏逍:“……”
又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碗水,苏逍猛灌了一通,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边喘气一边道:“你癖好才怪,那么难吃的东西你还说味道不错,快把那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扔了,别再拿出来祸害人。”
苏玉听话将巧果递给端着空碗的下人:“要不拿去喂小黑罢,我也不想吃了。”
“快别快别。”苏逍赶忙阻止道,“明日小黑若是被难吃死了,陈姨娘得跟你拼命。”
“哪有那么夸张。”苏玉撇撇嘴,但也便随苏逍去了。
经过早上一番折腾,待到苏家兄妹二人赶到校场时,萧致墨已在大门口等了许久,正与几个守门的兵将比赛投石子,比谁将石子投入小盒的次数越多谁便赢。
几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便听到两匹马的马蹄声一先一后传来,一抬头,果然是苏家兄妹二人。
萧致墨见色忘义,扔了石头便去迎接苏玉,留下几个苏家小兵迅速的将残局一收,装模作样的站岗放哨。
苏逍其实老早就看到了几人在做什么,笑道:“好你个萧致墨,竟然教坏了我家的兵。”
萧致墨模了模鼻子,“嘿嘿”一笑,却也不辩解,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偷瞄正在下马的苏玉。
“走罢。”苏逍挥挥手道,“今日来得晚,你过来帮我给他们喂喂招。”
萧致墨正要点头答应,却又听到一阵轻快的马蹄之声,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骑马而来,一面鞭马一面口中唤道:
“二小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