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将手中酒盏内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对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萧致墨抿唇一笑,一双潋滟的眸子清澈如溪水一般。
萧致墨眸光微滞,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这也算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与你对饮,竟没想到苏二你的酒量这么好。”
“那你怕是也没跟我大哥共饮过,与我大哥相比这点酒量都不算什么。”
“确实没有。”萧致墨尴尬地模了模鼻尖,“听你这么一说下次我也不敢主动邀约苏兄了,否则必然得竖着进门,横着出去。”
“哪里有这般夸张,我看你这不还好好的?”苏玉歪了歪头,将手中的杯盏翻转成杯口朝下,一滴酒水都没有滴落下来,“喏,我这自罚的三杯可是已经喝完了。”
萧致墨又为自己续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将酒盏豪爽拍到桌子上:“第四杯毕!”
苏玉提起一旁的酒壶帮他将酒盏重新满上:“还剩下一杯。”
“我得缓缓。”萧致墨捶了捶额头,“刚喝得太猛了,现下脑子里面正搅米糊呢。”
“原来你这般不能喝,当初说要自罚五杯的时候我以为大名鼎鼎的萧三可是酒中豪杰。”
萧致墨晃了晃头,苦笑道:“我以为还是喝上次那种果酒,哪里想到苏二你一上来就要了一坛陈年竹叶青。小酒坊里面的竹叶青酒可是实打实的不兑水,虽然口感绵软,但是后劲儿也足。”
“这也没到上后劲儿的时候罢?”苏玉看着萧致墨开始慢慢泛起红晕的脸色,原本俊秀的面容此刻红彤彤了一片,连着脖子与耳垂整个人如烧起来了一般,心中也有些担忧,“这杯酒我替你喝了,你今天还是别再继续喝了。”
话毕,苏玉抬手去端萧致墨面前的酒盏,却被他急匆匆的按住了手。
“不行。”萧致墨面上红晕一片,一双桃花眼中却闪烁着难得执拗的光芒,“本就是我的罚酒,怎么能让苏二你帮我顶了。”
萧致墨从苏玉手中快速地将酒盏一抽,在苏玉还未来得及阻止之时,毫不犹豫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喝毕,他也学着苏玉的样子将杯口倒朝下方,见滴酒未落,萧致墨将杯盏放回到桌上,开心道:“第五杯!我也是滴酒未剩!”
苏玉眸光动了动,最终却轻声笑道:“让你别喝了你偏要喝,一会真的横着出去我可不管你。”
萧致墨一双桃花眼此刻水汪汪的,看起来分外委屈:“你可不能不管我,你若是不管我,我便只能露宿街头了。”
“小酒坊便是你开的,我就不信你的活计能看着少东家露宿街头。”
萧致墨“嘿嘿”一笑,抹一把脸道:“其实我酒量还行,就是容易上脸,你就别担心我了。”
苏玉用手轻轻摩挲着自己杯盏外部雕刻的细致花纹,脑中却闪过一个月白锦衣的身影,那人亦喜欢从自己手中抢酒,饮完之后趁着眸中带着三分微醺醉意时凑到自己身边,用带着愉悦的清冷声音在耳边低声轻吐道:“其实我只是饮酒容易上脸罢了,夫人可是在担心我?”
清冽的酒香与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侧颊,苏玉的目光微沉,这人为何能如此阴魂不散?
“苏二?”一声轻唤在耳边响起,将苏玉从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拉回,再抬头时,却发现原来自己身边之人是萧致墨。
那人此刻正双手支撑着桌子倾过身来探向自己,面上带着一丝疑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理我。”
苏玉歉意一笑:“对不住,走了下神。”
萧致墨重新坐回到木凳上,关心道:“其实自进了小酒坊之后你便不太对劲,不是闷头喝酒就是抱着酒盏发呆,可是高校尉的伤势出了什么问题?”
苏玉连忙否认:“线都已经拆完了能有什么问题?可能是……”
说到这里,苏玉顿了顿,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究竟是什么,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道:“是因为今日听到大哥与二哥在今上万寿诞之前便能回来,心中太过喜悦了。”
萧致墨了然道:“这个消息我倒是也听我二哥说了,这批归来的将领都能去参加吾皇的万寿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万寿宴?”苏玉神色露出一丝讶异来,“你说的可是萧山军要去阅兵助兴的那个万寿宴?”
“没错。”萧致墨点头道,“本来因为边关发生了战事,太后已经下令此次吾皇万寿诞低调些过了,但是随着边关捷报屡屡传来,为了庆贺胜利鼓舞士气,太后又将萧山军的阅兵重新加了进去,这几日我与二哥忙得焦头烂额,就是因为这个。”
“原来如此。”苏玉道,“也不知都有谁能参加此次万寿宴。”
“既然太后出自苏家,是苏家的嫡长女,那么苏府众人必然会在此次的名单之上的。”萧致墨回答道,随后看着苏玉笑爽朗笑道,“到时候记得帮我看看萧山军表现的如何,这几日我带着他们操练可是费劲了心思。”
苏玉诧异:“难道万寿宴你不去?”
“我应该去不得。”萧致墨目光露出一丝遗憾,“若是大哥能在这之前结束边关战事得胜归来,便是大哥随着父侯去,若是大哥没能赶回来,便是二哥与父侯,反正怎么都轮不到我的。”
萧致墨虽然身为萧侯家的嫡子,却只排行第三,而萧侯并非皇亲国戚,去万寿宴的名额自然要比苏府少上许多。
可这皇亲国戚……苏玉眸中划过一抹讽刺,却依然对着萧致墨道:“这你放心,到时候萧山军阅兵我必然目不转睛的看,绝不枉费你的一片苦心。”
萧致墨对着苏玉开怀一笑。
因为萧致墨喝酒太容易上脸,苏玉与他后来便也没再多喝,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待到苏玉最终回到苏府,已然时至申时末。
日头西下,苏玉见天色不早,本来想直接回房休息,但转念想到今日从秦砚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知苏老将军有没有将它说与母亲苏何氏与陈姨娘,是以苏玉脚下拐了个弯,又绕到了苏何氏的厢房。
苏玉甫一踏进门,便见苏何氏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长发端坐在梳妆的青铜镜前,正用檀木梳子一缕一缕轻缓地梳着秀发。
“母亲?”苏玉步履轻盈的走进内室,因怕突然进来惊着了她,开口唤了一声。
苏何氏从青铜镜前转过身来,带着岁月细纹的眼角露出一抹温婉笑意来:“我还正想着你何时能回来,你便来我这看我了。”
苏玉走到苏何氏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檀木梳,继续帮她打理头发道:“我这可是一回来,自己屋都没踏进便来找您了。”
“还是阿玉最贴心。”苏何氏笑道,“逍儿那小子在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往外跑,除了用膳的时候我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哼,他那疯性子怎么能跟我比。”苏玉捂嘴低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母亲今日可听父亲说起大哥的事情了?”
“说了说了。”苏何氏说到此处也十分欣喜,身子没有动,手却向身前青铜镜旁的一个精巧的红木盒子指了指,笑道,“你把那盒子打开,里面逍儿今日寄来的家书。”
“家书?”苏玉慌忙放下手中的檀木梳,从木盒中将抽出了最顶端的那封信,匆匆忙展开来读,却在看到熟悉而又疏狂的字体时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大哥的风格。”
苏何氏啐道:“也亏他长了点心,没像上次那般只寄了四个字回来。”
“上次可能他正在行军,没空多写。”苏玉一面解释了一句连她自己的都不信的话,一面继续读了下去。
苏逍的信这回真的写得不短,前半部分大多是在向苏老将军汇报战况,言势头不错,有望在月底带着苏逸同归凌安城,后半封信则将家中的每个人都问候了一番,当提到苏玉时,苏玉忍不住将那句话读出声来:“阿玉,你二哥就是一个闷葫芦!整天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三句不离边关战事。可怜你大哥我连斗嘴都找不到人来,就快要被他憋死了,相比之下还是你比较风趣活泼。”
苏玉将那个“风趣活泼”故意重重一读,忍不住笑道:“我看二哥快要被大哥整日嘴里不停歇烦死了才是真的。”
苏何氏亦捂嘴笑道:“逸儿那孩子自小内敛沉稳,也就逍儿这话痨子能把他逗笑出声来。”
“这倒是。”苏玉回想起过去,亦点头赞同道,“二哥虽然自小宠我,但是确实没怎么见他在我面前笑过。”
“我倒觉得与逍儿比起来逸儿才更像是老大,也亏得是这般,最终你父亲才会选你二哥去镇守边关。”苏何氏对着青铜镜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平日里我虽然待逸儿如亲子一般,但说来愧疚,即便关系再亲厚,他与你们对我而言也是有区别的。”
苏何氏说着,从发间找到了一根白头发,动作熟练地将它从满头的发丝间抽出拔了下来:“逍儿这才去了边关不到一月,我心里便挂念得紧,很难想象若当初真的是他去驻守边关,我如今会如何。也不知道你陈姨娘若是听到我的这番话,会不会埋怨我自私……”
苏玉看着母亲的动作,听着母亲带着喟息的口吻说着这些话,心中亦有些酸楚,口中安慰道:“哪里会这般,二哥去边关本就是父亲选的,况且您待二哥如亲子一般大家都看在眼中,如今也只是因为大哥这么久不在您身边,您才会如此想。”
苏何氏笑了一笑,却并未出声回答。
苏玉将那封信遮起,正要重新放入红木盒中,便听苏何氏阻止道:“不用放进去了,你就将它扔桌上罢,一会临睡前我还想再读读。”
苏玉知道母亲确实是想念大哥了,便依言将信纸压在了红木盒子的一角之下。
“还是阿玉最贴心了。”苏何氏的手轻轻压在了苏玉的手上,“若不是为了早日抱到外孙子,我真不舍得将你嫁出去。”
“那我便不嫁了。”苏玉打趣道,“刚巧现下也嫁不出去呢。”
“今日你不还和那萧侯家的三公子出去了?怎么能说嫁不出去呢。”苏何氏拍了拍苏玉的手,“若是他今日来提亲了,我明日便为你置办嫁妆将你嫁出去。”
“母亲!”苏玉想反驳,却搜肠刮肚找不出理由来,只能讷讷道,“母亲怎能这般急,且不说别的,大哥二哥还没得胜归来呢!”
“那便等他们两个小子回来。”苏何氏下定论道,“你也与那萧侯家的小儿子提一提,既然他心中也有你,便让他来提亲罢,你父亲那边我会替他去当说客的。”
苏玉张了张口,只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莫名有些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本来明天想去生蚝节快乐地玩耍的,结果流年不顺上火+闹肚子+大姨妈去不鸟了,不过好处就是明日不用请假可以继续更新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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