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哪个不知道,西岐向来以毒术和幻术称霸天下。
素来“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西岐女子生性妖娆魅惑,身|姿|体|态|婀|娜|多|姿、面容姣好夺魂摄魄。
而西岐的男子,便在此基础上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举手弹指间,艳绝人寰、祸国殃民。他们的美,不仅仅是那副倾国倾城的皮囊,更是那股从骨子深处衍生出来的媚极气质。
因此,西岐也是男风盛行之地。
所谓幻术,大抵是人心中有魔。
聪明狠毒的西岐人,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世人,终究还是逃不过金钱、女|色和权|力的诱|惑。于是,他们凭借自己绝佳的先天条件,抓住人心,然后任|性|恣|意的玩|弄人心,是他们的乐趣。
此所以,西岐幻术独步天下的原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另外,便是那残|忍又变|态的使毒手段。
因西岐位于重峦叠嶂的深山之处,多生长一些名贵的草药,自然而然,便也生长了一些带有剧毒的花花草草,西岐人善于用毒,尤其以西岐皇族钟离一族为最,或者见血封喉、或者挫骨扬灰、或者腐蚀消骨,对生命的杀伐决断只在那些人的一念之间。
西岐用毒手段的残|忍和变|态,流月是切切实实的见过的,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院子里那棵原本生机盎然的槐树在短短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里,以肉眼能瞧得见的速度、迅速枯死。
这样诡谲的场面,饶是见惯了生生死死的流月,都忍不住愕然……那毒,霸道阴险至极。不消想,若是那剧毒沾染在人的身|上,该是何种惨不忍睹的状态。
早些年间,刘冲的长子刘益良也曾经带兵进入过西岐战场,结果却是不战而败。
刘益良心性定力不够,刚入西岐地界便被西岐女子的幻术所迷惑,走火入魔,还身受剧毒,差点儿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爷。
想起西岐人那歹毒阴险的手段,刘冲忍不住哆嗦的更加剧烈起来。他刘冲五十多岁的年级了,膝下却只有两个儿子,眼下二儿子刘建钰已经被百里流月给打残了一条腿,恐怕此生再也无望为刘氏一族光宗耀祖,要是大儿子刘益良这次去了西岐战场、遭遇什么不测的话,他们刘氏可果真就要完了!
思及此,刘冲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宗政翼依然笑的温润凉薄、唇弧勾勒上扬没有一丝瑕疵,只是,触及那精致宛若水墨画的清浅眼涡时,刘冲忍不住心神俱是一颤。
为何,为何……
明明淡薄温良似水的九皇子殿下,浑身优雅中却潜藏着浓郁的杀伐之气。
右眼皮快速跳动了两下,刘冲心中猛地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似是预知到了什么,再抬眼去看宗政翼,发现那双温润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的危险之意早已经被湮灭的滴水不露。
刘冲正暗自心惊之际,却又听见殿堂之上、宗政天琮威严的声音传过来,“刘大人对九皇子的提议有何看法?既然刘爱卿始终认为百里丞相家那三丫头不能任踏西将军这一职,那么、就让刘益良去吧!”
心里“咯噔”一声,刘冲额上冷汗越来越甚。寻思了一会儿,只得深深的俯|子去,恭顺无比的叩首道:“皇上,犬子益良大病初愈,恐怕难以当此大任。”
“老臣思来想去,觉得、觉得百里三小姐说不定真的可以胜任‘踏西将军’这一职,俗话说‘虎父无犬子’,那么自然也有“虎兄无犬妹”这一说,都是百里一族的人,既然百里三小姐的哥哥百里流宸是当今名镇四海八方的镇南将军,做妹妹的,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所以,老臣认为、让百里三小姐征战西岐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落,鸦雀无声的朝堂上、更是平添几分诡谲,众人面面相觑。
宗政天琮哼笑一声,拂袖离开龙椅,站在九阶白玉大理石的殿堂之上俯视着一众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们,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的道:“朕,御封百里丞相之三女百里流月为‘踏西将军’,手持龙虎令符,统领一甲御林军,择日率兵攻打西岐!”
于是,当日早朝之后,诞生了天理王朝乃至是整个天下、有史以来第一个身居要位的女|官|员,还是手握重重兵权、圣上亲自御封的女将军,如此一来,“百里流月”这个名字彻底响彻了整片华夏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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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彼刻,流月正舒适慵懒的半躺在白玉石榻上,听完了如玉添油加醋又极其绘声绘色的一番描述后,伸了一个懒腰,随手从旁边石桌上端起一只白玉骨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戏谑的笑道:“如玉,你有没有发现、你口才顺溜的比茶馆里那些说书先生还要技高一筹了!”
“……三小姐-_-|||!”如玉额上三根黑线滑下,白女敕女敕的小手模着自己额角处那块越来越红肿的包状物,龇了龇牙,气咻咻的道:“小姐,你就等着被西岐太子殿下钟离魅的那只大毒蝎子给蜇死吧!”
撂下一番狠话,如玉扭着小**愤愤的离开了漓院。流月好笑的看着那小丫头渐渐拉长而后又倏尔缩短不见的身影,唇角微勾,摇了摇头。
不经意的一瞥眼间,却见她身旁,正在不厌其烦的剥着荔枝皮的垂怜突然僵住了动作,满身卑微和乞怜的姿态,他垂眉沉默、良久之后才用那种很小很小的声音闷声问道:“三小姐,真的要去西岐吗?”
“难不成还有假的?”流月不以为意的笑笑,随手从冰水里捞了一个荔枝,自己慢条斯理的剥起皮来,又道:“君心难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明明是那般敬畏的话语,可是从流月嘴里说出来,却带了明显的嘲讽和玩味儿之意。
身形僵硬,垂怜俊美的脸几乎要埋进他面前那盆冰水里去了,声音更是细微的几乎要听不见,“三小姐,可以不去吗?”
“恩?”
“世人相传,西岐的太子殿下钟离魅姿容端丽、艳绝倾城,天生了一副摄魂夺魄的妖冶面容,凡是见过他的女子,都被他那副绝美的面容所吸引,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悬崖、可还是要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三小姐,若是你见了那钟离魅的真容,会不会也喜欢上他?”
垂怜紧咬下唇,苍白的唇瓣上褪起了一层泛白的皮,没有半分血色。
流月终是不忍心,低低的轻叹了一口气后,抬手将垂怜从冰凉的地上拉起来,问道:“垂怜,你见过钟离魅的真身吗?”
垂怜微楞,有些不解的看了流月一眼,触及流月凤眸中那抹毫无波澜的清浅,慌乱的摇了摇头,“没、没见过。只是听说过、听说西岐太子魅殿下相貌极美极艳,性格却是极其的残忍和阴毒,加之幻术诡谲的炉火纯青程度,所以、有很多女子经不住诱|惑而思慕于他,但是最终下场都是……惨绝人寰。”
话落,垂怜偷偷的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了流月一眼,不成想,却正好撞进流月噙了微微戏谑笑意的凤眸中。
一阵羞赧无措,垂怜涨红了白希绝美的脸。
流月心里温暖,原来、他只是担心她也会被钟离魅的相貌和幻术所迷惑而万劫不复么!
思及此,唇边的笑容已然明艳了好几分,流月道:“本小姐连容倾那种艳绝人寰的人神共愤的脸都不当在眼里,那个什么钟离魅又何足挂齿?!”
闻言,垂怜沉默下来,半晌未言语,只是隐在宽大的白色拢袖下的手指、倏然捏紧,白希的手背上,青筋bao起一片,狰狞而可怖。
——容倾!容倾!!容倾!!!
吃完了荔枝,流月闲散的在白玉石榻上翻了个身,从侧里角度、垂怜微微垂落下来的睫毛纤长而浓密,明媚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白希的几乎透明的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蛊|惑感。
心头一动,流月生平第一次竟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小手就伸了过去,轻轻模了模垂怜那漂亮的羽睫尾端。
垂怜愕然抬头,“三小姐,你这是在……调|戏垂怜么?”
“……==、”唇角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流月坚决否定,“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调|戏你!”
如果流月没有听错的话,垂怜接下来的话竟是——“三小姐,我很开心!”
看着垂怜那羞答答却又遮掩不住喜悦的脸,流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垂、垂怜,你别误会,我对你不是那种意思,我就是一时没忍住所以、所以才……轻|薄了你。”
话落到最后,流月的嗓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因为、因为垂怜他竟然哭了(⊙o⊙)…?!!!
他哭的很伤心的样子,一落泪、原本就柔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是透明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似乎轻轻戳一下就会将眼前这个极美的男子给戳的灰飞烟灭似的,他缓缓抬起眼皮,用那两只红肿成桃核儿的眸子看着流月,啜泣着问道:“三小姐为什么会没忍住?”
“……-_-|||”流月面色微僵,把脸侧向一边、模着鼻子尴尬的干笑,“就是突然之间觉得你长的还不错。”
瞬间,垂怜的表情便复杂起来,但是那双泪雾迷离的细长美眸却是越发的红肿起来,“三小姐,世人皆传西岐太子魅殿下姿容端丽、妖冶无双,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逃月兑得了他那绝美的外貌和幻术的控制,如今、三小姐只是对着姿|色如此平常的垂怜就失了神儿,到时,若是真的碰到了钟离魅,三小姐岂不是、岂不是……凶多吉少?!”
极美的眼眸猛然张大,似乎是透过虚空看到了什么可怖不堪的景象,垂怜掀翻了面前的冰水,扑过来抱住流月,柔弱的身|子、顺势将流月压在他身|下和白玉石chuang之间,暧|昧缱绻到了极致。
“三小姐,垂怜求你,不要再丢下垂怜一个人了,不要去西岐,不要去好不好?”垂怜的声音很悲伤、很落寞,叫流月忍不住心中一悲,脑中迷茫空白了半晌、几乎要答应了,这时,漓院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住。
来人“嘎——”了一声之后,怔然哑口失声。
“三、三小姐……?”一个家丁模样儿打扮的中年男子,大张着嘴巴,显然是很惊愕的样子。
他、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家丁心中默默的淌过两行热泪。他们家三小姐明明才只有十三岁啊,只有十三岁的千金小姐居然荒|yin|无|道①至如此程度,白日宣yin②不说,作|风亦是如此大胆开放,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让那个小白脸亲她的脖子,还让那小白脸的手放在她xiong口上胡乱揉搓。
喉咙里“哽”了一声后,家丁华丽丽的仰面栽倒在地上。
流月掀起半边眼帘、懒懒的看了压覆在她身|上的垂怜一眼,表情里没有分毫被别人戳穿了“歼|情”的尴尬或者羞赧,反而,眼神儿清冷的有些诡异和阴冷,她似笑非笑的扫过垂怜的脸,凤眸眼角倏尔微微眯起,“垂怜,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三小姐……?”垂怜愣了愣,苍白起皮的唇瓣嗫嚅出三个几不可闻的字眼,稍稍疑惑的美眸触入流月那满是冷然和阴鸷的眼涡深处时,脸色顿时惨白成了一张透明的薄纸,几乎要魂飞魄散。
垂怜猛地起身,却因为身|子太过虚弱无力、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手掌心接触地面时,擦掉了很大一块皮,血水登时就染透了他素白的拢袖袖口。
妖娆的血红之色、清冷的素白之色,强烈的颜色对比下,流月只觉得眼睛稍稍有些疼,下意识的就转过了脸去。
垂怜却以为,流月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心痛,就那样满天铺地般袭来,那样居心叵测、那样险恶不堪,将他整个人重重的包裹住,终至不见了天日,眼前都是一片虚空的漆黑之色。
“三小姐,你以为我是谁?”决计是悲伤、悲凉进了骨子里的声音,垂怜对着流月的侧脸苦笑,“既然三小姐不想再看见垂怜了,那么垂怜、便也不愿再如此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刀光剑影虚浮。
流月只发觉眼前一抹耀眼的鲜红飞扬闪过,转脸、愕然,垂怜他……竟然想要割腕自尽?!
“垂怜——!”眸色一紧、心中一惊,流月急忙跳下白玉石榻,扶起垂怜苍白虚弱的身|子,皱紧了眉梢,“垂怜,你做什么?”
垂怜凄惨惨的笑,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半分,堪堪的渲染了这气氛的无比悲伤,他苦涩道:“三小姐怀疑垂怜、不愿再看见垂怜了,那么垂怜就只好了了三小姐的意,这也是垂怜唯一能为三小姐做的事情了……此生此世,垂怜再无遗憾!”
“三小姐,临死之前,我可以唤你一声‘月儿’吗?”他痴痴眷眷的看着流月的脸,眸子里的光彩渐渐隐匿,似是很艰难的抬起那只鲜血蔓延横流的手,轻轻模了模流月的脸。
直到流月郑重的点头,他才复又开心的笑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希望,只是转眼间、眼帘垂下再度凄伤无比,“月儿,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为你去死,如今,我的心愿终是了了,月儿,你不要哭,最后,再让我亲你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以那样痴缠的眼神儿看着流月,眸子里满是依依不舍的爱恋。
流月心头一痛,当即便俯下了身去。
他的唇微凉,预示着生命的气息正在渐渐消弱,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she尖,轻轻tian了tian流月的唇瓣,终于满足,然后笑着闭上了眼睛。
生离死别、参商永隔,纵然流月已经见惯了太多,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垂怜!垂怜——!”神智稍稍有些混乱,流月双手抓着垂怜的肩膀猛地摇了好几下,却不见垂怜有半分的清醒。
恰逢此时,先前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倒在地上的家丁醒了过来,看见眼前这既血腥又荒|靡的一幕,两腿直打颤,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躺在流月怀里的垂怜,结结巴巴的道:“三、三小姐,这位公子都、都、都伤成这般了,您、您还是先不要亲了,先、先找个大夫给公子瞧、瞧一瞧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流月慌乱的抱起垂怜的身|子。虽然流月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却因为前世做国际刑警的原因,力气大的非同一般,加之、垂怜太过虚弱和苍白,竟然轻的几乎感觉不到了重量。
流月心中又是狠狠的难受了一下,抱着垂怜进了屋子。将垂怜安顿好之后,流月侧身,冲家丁道:“你,赶快去找全城最好的外伤大夫来,要是迟了半刻,你就陪同垂怜一起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被那阴鸷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仿若是从十八层地狱回归的恶魔撒旦般的眼神儿一瞪,中年家丁吓得差点儿没跪倒在地上,心里又默默的淌过两行热泪后,转身疾跑出了漓院。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中年家丁带着三个大夫急匆匆的折回了漓院,只是,同时跟来的还有面色漆黑的百里桢霆、幸灾乐祸的二夫人刘氏、以及面无表情的大夫人陈氏。
刘氏伸长了脖子往帐榻的方向看,待看清楚了chuang榻上那隐隐约约的男子身影,便优哉游哉的翘起了兰花指、以极其尖细的嗓音妖娆笑道:“哎呦,咱们家三小姐年纪不大,这男|女|之|事的方面倒是开窍的挺早的嘛!”
“啧啧啧啧,不愧是皇上当着全朝文武百官御封的‘踏西将军’,放|浪|形|骸、洒月兑不羁如斯呢!怪不得有句话说——英雄出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阴阳怪调儿的话音落尽,刘氏相当鄙夷又不屑的瞥了流月一眼,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流月这才从榻上走下来,走到刘氏面前,似笑非笑的道:“二夫人,您竟敢在我这漓院里乱动嘴,不怕我这水里下了毒,腐烂了您那张臭嘴吗?”
闻言,刘氏的脸色骤然一黑,端在手心里的茶杯登时就成了一烫手山芋,看着茶杯里那方小小的、平静的清浅水面,却终究无法预知其中究竟包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刘氏的表情里几分惊恐,却又强撑着色厉内荏问道:“你在这水中下了毒?”
流月一副优哉游哉的神色,眨了眨眼,勾唇浅笑,“你猜啊?”
“百里流月,你——!”刘氏怒极,正想将手里的茶杯冲流月摔过去,却不防流月猛地转回身来,用那种极其冰冷而危险的眼神儿瞪着刘氏,刘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后,瞬间就没了方才那种嚣张的气势。
这会儿,大夫们已经给垂怜包扎好了伤口,其中一个佝偻着腰走上前来,冲流月福了福身道:“百里三小姐,这位公子暂时已无大碍,主要就是手腕上的伤口太深、流血过多导致的身|体过度虚弱而昏迷,若是能安然的度过今晚,不消几日之后,就完全没有性命之虞了!”
流月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如玉递给三位大夫每人二十两银子。三位大夫千恩万谢的拜过之后,便告辞了。
当下,只剩下百里一家人的气氛又恶劣阴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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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垂怜的事情、流月累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会儿、体力有些不支,这具十三岁的身|体也已经有些饿了,懒的和那些人斗嘴怄气,便装作没有发觉当前气氛的怪异,只是径自走到书架旁,转身在那张镶嵌着西域进贡的上好黑曜石和玛瑙的绣锦椅上坐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后,扭头冲如玉道:“如玉,你去厨房给本小姐弄点肉来。”
想了想,又叫住如玉,“另外,再端一碗清粥。”
站在门边,如玉僵硬的转过身来,满脸愕然的表情,“小姐,你什么时候也要向善了吗?竟然良心发现了,要改吃素了?”
流月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如玉,“如玉,你出门能带上脑子吗?”
“……”很显然,如玉是没有听懂流月那句话的意思的,于是她瘪了瘪嘴,从心底最深处暗暗的鄙视了流月一番后,出了漓院。
直到如玉走出去很远,屋子里除了垂怜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外人的时候,百里桢霆方才沉步缓重的走到流月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却依然遮不住威严的问道:“流月,你给爹爹解释一下,chuang榻上的那个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流月循着百里桢霆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很是散漫的掀起半分眼帘,勾唇微微一笑,摊开双手反问道:“请问爹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所有该解释的不是都已经摆在爹爹你的面前了吗?”
“爹爹”二字,刻意加重了读音,隐隐约约渗出嘲讽之意。
“流月,你——!”被流月这副慵懒散漫的姿态给触怒,百里桢霆皱眉,抬眼却见流月嬉笑的表情似乎正在等着他发怒似的。
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百里桢霆终还是缓缓放低了声音、痛心疾首的道:“流月,你一个未出阁的十三岁女孩子,还是百里相府上的三千金,竟然做出这样荒|唐|下|流的事情来,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会扫地,到时候,还有哪个世家公子肯娶你?”
“没有世家公子肯娶我,那我就嫁给容倾好了!”从善如流,流月想都没想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话落,她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突然想起容倾那妖孽来了,抬眉瞧瞧百里桢霆和陈氏、刘氏这些人,也都是满脸震惊的表情。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怔然中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二夫人刘氏那副尖嘴猴腮的脸上闪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扭腰走到百里桢霆身旁,尖酸刻薄的道:“哎呦,老爷,您瞧瞧咱们这相府三小姐啊,不愧是上过西岐战场还能大难不死的踏西将军啊,啧啧啧啧,竟然想嫁给魔教的教主哎,老爷,您说咱们这清净已久的相府是不是该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了?”
想来,那二夫人刘氏也不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人情世故的主儿,明明百里桢霆的脸色已经漆黑成了猪肝酱色,她还在一边捂着嘴笑,煽风点火。
大夫人陈氏一如既往的面色清冷、面无表情,只是听说流月“自告奋勇”的要嫁给容倾时,眉梢微微皱了皱眉,继而,摆出当家主母的姿态训斥道:“流月,你一个小孩子家胡乱说什么?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我们百里相府都要跟着遭殃!”
这话,原本就是一语双关之意。前半句,呵斥流月不懂事儿,胡言乱语,而后半句、意在警告二夫人刘氏。
果不其然,陈氏话落之后,聒噪不休的刘氏便立即低下头、噤了声。
流月眉梢微扬,顿觉这大夫人不是个寻常角色,抬眼、却见陈氏转身冲chuang榻上的垂怜走了过去。
陈氏手指挑开帐幔,皱着眉看了一眼垂怜手腕上厚厚包裹着的白色布条,垂眉寻思了半晌,扭头冲一众人道:“想来又是那几个婆子嘴碎胡诌乱扯了,不过是流月在外面救了一个受伤的男子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会儿晌午了、也该歇息了,没事儿的都回自己院子里去吧!”
自始至终,大夫人陈氏的语气都是清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却又充满了叫人不容置疑的威信力,以四两拨千斤的姿态,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一场潜在的血雨腥风。
至此,流月更加确定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素来只是睁一眼眼闭一只眼、静静的站在暗处,冷眼旁观着一切事态的发展,却又对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了如指掌,了然于心。
暗处的姿态,操控了明处的人,这种人,实际上才是最可怕的不是么!
——因为谁都不知道,她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出其不意的姿态,突然给出她最致命的一击!
流月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大夫人陈氏的时候,陈氏已经转身、端庄整齐的朝百里桢霆走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老爷,您刚下朝回来,想必也该饿了,我让纯云去准备一些利于消化的肉粥送到您屋子里去吧!”
百里桢霆点点头,复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流月一眼,愤而拂袖离去。
于是,方才“热闹非凡”的漓院里,陡然安静下来。安静的,只剩下窗外寒风凛冽的呼啸声,盘旋、盘旋、再盘旋,仿若一只灵魂被打散了而无处安身的女鬼的幽怨凄厉的哭声。
“三小姐……?”幔帐被寒风吹动,流月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刚准备出去打盆热水来洗洗身|上的血迹,耳朵一尖、就听见chuang榻上传来一声极清浅、极细微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犹疑,可终究还是唤了出来。
流月转过身去,几步走到chuang榻前,“垂怜,你醒了?”
“三小姐……”垂怜的声音糯糯的,噙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哭腔,“三小姐为什么还要救下垂怜呢?三小姐不是不愿再看见垂怜了吗?”
流月一阵头皮发麻,“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再看见你了?”
“就是今天早晨,”垂怜虚弱的声音里还是夹杂着几分委屈和幽怨,“即便三小姐没亲口说过不想再看见垂怜,可是、三小姐若是去了西岐,见到了西岐太子殿下钟离魅的真容,定会被他那绝色倾城的皮相给诱|惑了去,到时,三小姐还是一样会抛弃垂怜的!”
“……-_-|||”流月汗颜,一个不留神儿,纤细的手腕被垂怜隔着一层薄薄的幔帐扯了去。
因为小时候被小胖子侵犯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流月打从那开始就有了稍微的精神洁癖,不太喜欢别人触碰她。
当时,被垂怜冰凉湿滑的指月复一碰,流月下意识的就要往回缩手,不期然的,耳边却传来一声垂怜极其压抑而痛苦的闷哼声,心里一惊,流月定睛看去,这才想起来、垂怜的手腕是受了伤的。
这会儿,被流月用力一扯,伤口似乎是裂开了,泛出的鲜血渗透一层层白色的布条、衍了出来,妖娆的血迹在白色布条上绽开一朵朵血色桃花,稍稍有些诡异可怖。
流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道德,触及垂怜那委屈而迷蒙的眼神儿,顿时更加觉得自己简直是太狼心狗肺了,不就是被模把小手么,又不是掉了一块肉,于是,就摆出此生最温柔最优雅的笑容,安抚垂怜道:“垂怜你先别动,我去找大夫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说着,流月还是要往回收手,因为她要去找大夫(⊙o⊙)啊,但是垂怜死活就是不肯放手,放任他手腕处的伤口越来越裂开,渗出的血水越来越多,他就是不肯松手半分半毫。
“垂怜,要是你手腕上的伤口不止血,你会死掉的!”流月咬牙、狠了狠心,用力掰开垂怜的手。
“别走!”慌乱的惊呼一声,垂怜忽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身而起、从流月身后紧紧的环抱住了她的腰,用力往后一拽便将刚刚站起身的流月复又拖回了chuang上。
明明是那样纤细单薄的手臂、明明还受了伤,可是收索的力道却邪肆凶悍的叫流月挣月兑不开。他苍白的几乎透明的侧脸紧贴在流月的脖颈上,眸光迷离,泛着某种浓重的qing|yu意味,化解不开。
“垂怜,放开我!”稳了稳心神,流月试着挣扎了一下。
垂怜却恍若未闻,只是将自己冰凉的薄唇贴在流月白希光滑的皮肤上,沿着她的脖子一直来回的流连。
“月儿,不要走,不要留我自己一个人,我害怕……”软软糯糯的嗓音缱绻温绵入骨,随着话音落尽、一口温凉的热气轻轻喷洒在流月的耳根边。
不愧是春风得意楼*出来的头牌公子,一边感慨着的同时,流月忽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后背僵硬。因为随着垂怜亲|吻范围的不断扩展,他精瘦微凉的身|子便也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紧贴上了她的后背,瞬间、流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垂、垂怜……?”
皇天后土、苍天大地可鉴,百里流月这具身|子才只有十三岁、还是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垂怜这种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风尘男子的挑|逗和戏|弄,所以,她便只能捏紧了拳头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发出某些奇怪的声音。
垂怜却以为流月是默许了他的动作,心里一喜,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掀流月的衣服,堪堪的、没有发现流月越来越冷的眸光。
“垂怜,放开我!”此时,流月的低吼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但沉浸在浓烈情|色|yu|wang中的垂怜并没有听见。
“月儿,月儿,月儿……”稍显急促的喘|息,慌乱的低唤,垂怜抓紧了流月的手,用力往前一撞。
瞬间,整个漓院的气氛都风云变幻了起来。
“小、小姐,你你……?”如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愣在门口,石化了良久,手里的碗“砰”的一声非常清脆的落在地上,如玉满脸义愤填膺,手指颤抖的指着被垂怜抱在身前、明显的身|子在起伏却面无表情的流月,颤颤巍巍的控诉道:“小、小姐,你*不如!”
流月微眯眼角,面无表情的瞪了如玉一眼,如玉被那能杀人的目光一扫、顿时就缩着脖子蔫到旁边的角落里去画圈圈了。
于是,许久不见的百里流宸就以那样不期然的姿态出现在了明灭斑驳的光影里。因是逆着光的原因,百里流宸半张脸都被遮掩在明暗不定的暗处,看不清表情,却依稀从那身凉薄冰冷的气息中,感觉出……来者不善!
流月了然于心,静静的看着百里流宸晕染在金色光芒中的脸,微微勾唇,意味不明的调笑道:“西岐一战,镇南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玉那神经古怪的丫头自然明白不了流月如此富有深刻含义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样简简单单的字面意思。
于是,自以为理解了自家三小姐意思的如玉丫头的眼睛一亮,转眼间又来了誓将黑狗血洒满天的狗|腿|子精神,伸长了脖子就冲百里流宸张牙舞爪的挥手道:“啊呀,大少爷你的身|体好些了没?可以下chuang了,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捂着嘴角嘻嘻笑了笑,活月兑月兑小仓鼠附身的样子,过儿,如玉又继续道:“大少爷,你是不是听说我们家三小姐被皇上御封为‘踏西将军’,所以特意来恭喜我们三小姐了,嘻嘻,咱们相府上出了两个将军、还都是那种手握重权的将军,到时候,兄妹联手,踏平了整片华夏大陆!”
原本,百里流宸的眼神儿很冷,冰冷的几乎要将流月的骨头都给冻碎了似的,却在听见“兄妹联手”四个字的时候,眸光蓦然暖了半分。
PS: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采访。
Q1:秦宋(讨好的):请问百里流月同学,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容倾这种妖孽狠毒的男|人呢?
百里流月(白眼+面无表情的鄙视):你不废话吗?因为他妖孽狠毒啊!
秦宋(囧+讨好的):o(╯□╰)o那么请问容倾同学,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百里流月这种残忍毒辣的蛇蝎女|人呢?
容倾(妖娆诡谲的笑):因为小妖女身|子骨强健,可以亲亲小嘴儿、模模女乃|女乃,还可以XXOO了一遍再来一遍。
秦宋(石化):……
Q2:秦宋(依然讨好的):请问百里流月同学,若是你们以后要生个小女圭女圭的话,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百里流月(一脸不耐烦):我喜欢男不男女不女的孩子。
秦宋(依然囧+依然讨好的):咳咳,同样的问题,请问容倾同学,若是你们以后要生个小女圭女圭的话,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容倾(笑的妖娆诡谲到了极点):如果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样。可谁要是敢打扰我和小妖女亲亲小嘴儿、模模女乃|女乃,XXOO了一遍再来一遍,本座一定会很温柔的捏死她的!
秦宋(依然石化):……
于是,小糯米团子果然被流月“谆谆教导”成了一只男不男女不女的孩子!并且,承阳道人掐指算到——这只糯米团子将成为世间六界一大祸害!不但迷晕了一众女孩子,更是兴风作浪了整个耽|美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