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个吵架的人又开车一起去找巴斯,可是晚上回来,依然没有结果。因为巴斯的事情,梧桐庄园失去了往日的欢乐,大家都思念着巴斯,桔子因为没有救回巴斯而自责,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离开黑金阁半步。
程浩睡不着,就去文雪园看桔子,没想到林家辉也在,隔着栏杆,家辉与桔子面对面沉默着,走近了发现家辉脸上居然有泪水,林家辉沉浸在对巴斯的思念之中,没有听到程浩走近,程浩轻轻地拍了拍家辉的肩头,家辉木然地转过头,看见是浩儿,忙擦了泪水,说:“你也来看桔子。”
浩儿说:“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巴斯。”
家辉说:“平时成天带着它们俩乱跑,现在忽然少一个,心里真是空空的,不知道巴斯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活着,伤得重不重,能不能从坏人手里逃出来,能不能找到东西吃,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浩儿说:“我看着巴斯长大,我常取笑它,拿它寻开心,可它一点儿不计较,它小时候就比桔子淘,有一次我刚插好的篱笆让它搞坏了,我一脚把它踢躺在地上,它落荒而逃,不小心又撞到树上,回头狼狈地看了我一眼,我就大声笑它。”浩儿说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不觉得微笑起来,接着说:“想想,巴斯真的很可爱、很宽容。”
家辉说:“是呀,巴斯忠诚、勇敢又宽容,跟它在一起我真得很开心,它从不嫌弃我,也不会看不起我。”
“你在说什么,家辉。”浩儿觉得家辉有点不对劲。
林家辉说:“浩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雨园的人们也都是看了小雨的面子才应酬我,其实大家都看不起我,这不怪谁,是我自已没出息。”
浩儿确实不喜欢林家辉,可是林家辉自已说出来了,浩儿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忙说:“别这么说,家辉,其实大家都很关心你的。”
“不用安慰我,浩儿,我知道我还不如一条狗,巴斯都能把宁宁救回来,可是我却救不了巴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宁可丢的是我,不是巴斯。”林家辉又流泪了,他转过头去,悄悄擦了眼泪。
原来每个人内心都有柔软的一面,真诚的一面,浩儿觉得家辉象个孩子一样脆弱、真诚,他开始觉得林家辉不那么讨厌了。两个人第一次聊了那么久,聊巴斯桔子的点点滴滴。
小伟和一凡也因为没能救回巴斯而自责,尤其小伟原本是来雨园散心的,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儿,他刚刚有些晴朗的心情,又变得阴云密布。秀君看到儿子把自已关在房里,少言寡语,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对伟麟说:“你去劝劝儿子,往常儿子心情不好,总是你去安慰他,你总能说服他。”
曹伟麟有些犹豫说:“可现在,他会不会听我的。”
秀君说:“去试试吧。”
曹伟麟看着内向而敏感的儿子坐在书桌前,盯着书本发呆,心里有说不出的疼惜,他坐在儿子旁边,轻轻抚着儿子的头。小伟没有反应,依然呆坐着不动。
曹伟麟说:“小伟,是不是在想巴斯。”
小伟终于转过头,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轻声说:“是我害了巴斯,我想帮它,可是我没能做到。”
看着儿子流泪,曹伟麟心里酸酸的,说:“小伟,巴斯丢了,大家都很伤心,可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尽力了,你们救回了宁宁,你们表现的很勇敢,爸爸为你感到骄傲,为所有的孩子感到骄傲,还有我们勇敢的巴斯。”
“可是,巴斯会死的,那两个坏蛋说要杀了它。”
“不,孩子,巴斯不会死,他永远是我们的朋友,永远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们应该为它骄傲,为它祝福,无论它在哪里,我们都为它祝福,好吗?”
“爸爸”小伟轻轻地依偎在爸爸的怀中,再一次从爸爸那里找到了安慰,暂时忘掉了与爸爸之间的隔阂。
巴斯丢失的第四天,中午刚吃过饭,大人们坐在客厅看电视新闻,小伟和一凡在外面走廊里讨论一道上午没做完的数学题,忽然浩儿在客厅里喊:“小伟、一凡,快来,快。”孩子们忙跑进客厅,看到电视里正报导新闻,两名拐卖儿童的嫌疑犯在a市落网,孩子们一眼认出了那两个坏蛋。
夏雨、浩儿、家辉一起赶往a市,辗转找到了拘留两个坏蛋的派出所,然而夏雨向派出所人员提到巴斯时,对方却不以为然。
一位年轻的公安人员说:“这里是派出所,不负责替你们找宠物。”
夏雨说:“是这样的,这两个嫌疑犯,拐走了一个孩子,巴斯为了救那孩子,才被他们带走,我们只想问问他们,巴斯是生是死,现在在哪里。”
公安人员问:“孩子救回来了吗?”
夏雨说:“救回来了。”
公安人员说:“这不就得了,孩子救回来就是了,一条狗值得你们跑这么远来找?”
浩儿急着找巴斯,早有些急躁,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说:“一条狗怎么了,巴斯是为了救孩子才丢的,论功行赏,它应该受到嘉奖,应该誉为英雄。”
公安人员白了浩儿一眼说:“你这人有病呀。”
林家辉抢先说:“你才有病呢,你这个人有没有爱心呀。”
夏雨忙说:“家辉、浩儿你们别吵了。“
家辉说:“我们没有吵,是我们在跟他吵。”
夏雨命令道:“你给我闭嘴。”家辉就闭了嘴,夏雨忙对公安人员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走了。”
“等等,”坐在年轻人对面的一位老公安说话了:“你们就是想要句话吧,我去帮你们问问去。”
“老张,你——”年轻人不满意了。
“算了,小崔,我过去也养过狗,我知道人与动物之间的感情有时是很深的,就是问句话嘛,我去帮他们问问。”
“算了,算了,跑腿儿的事儿,还是我去吧。”年轻人不情愿地出去了。
老公安说:“年轻人脾气不好,人还是好的,你们坐下来等会儿吧。”
夏雨忙说:“谢谢。”
年轻人回来后,很专业地汇报了巴斯的情况:“你们那什么斯,四天前,下午五点左右,在市郊留村路口附近跑掉了,当时一条腿受了伤,走路有些瘸,头部受了伤,背部也有伤。”
“这么说,巴斯还活着,一定活着,谢谢你。”夏雨感激地握了握年轻人的手。
“谢谢你,巴斯一定活着。”浩儿激动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谢谢,你真是个好同志,为我们的巴斯祝福吧。”家辉用力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
三个人走了,年轻人被拍的迷迷糊糊说:“三个大男人,大老远来找一条狗,真是莫名其妙。”
老公安说:“你也莫名其妙,明明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嘛。”
年轻人说:“我是让他们气糊涂了。”
三个人又在a市附近、留村附近找了很久,最终还是失望地回到雨园。巴斯还活着,至少这算个好消息,可是巴斯会在哪里呢?留村距雨园将近一百多公里,它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能不能找到东西吃?它的伤重不重?累了睡在哪里?会不会再遇到坏人?
大家对巴斯的思念全部倾注在对桔子的悉心照顾上,可是桔子的情绪依然不好,勉强吃点东西,还是不肯走出黑金阁,仿佛是想在它和巴斯共同的家中等着巴斯的归来。
巴斯丢失的第七天正是周末,夏雨、浩儿、家辉在文雪园照看桔子,三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乱糟糟的,是很多孩子的欢呼声,隐约有巴斯的声音,家辉激动地说:“是巴斯,是巴斯回来了。”桔子早已冲了出去,三个人也赶忙走出文雪园。小伟、一凡、书香斋的孩子们、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欢呼着走进了大门,走在最前面的、一瘸一拐的、伤痕累累的正是我们的英雄———巴斯!
看到伤痕累累的巴斯,大家有说不出的疼惜,家辉和浩儿快步向巴斯跑去,巴斯本已精疲力尽,看见主人,就拼了最后一口气,吠叫着扑过来,家辉和浩儿同时抱住了巴斯,巴斯无力地倒在主人的怀里,桔子在一旁轻轻舌忝着巴斯的身体。小伟抚着巴斯说着道歉的话,曹伟麟蹲下来亲切地看着儿子,说:“小伟,你看巴斯已经回来了,没事了,不要再自责了,我们今后会更加爱护它来补偿它经历的痛苦,好不好。“小伟轻轻地说:“好的,爸爸。”
庄园里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英勇的巴斯,纷纷说着疼惜、安慰和欢迎的话。七天来笼罩着庄园的哀伤消失了,欢乐重又回到了梧桐庄园。
梧桐庄园的人们悉心照顾着巴斯,巴斯慢慢恢复了。曹伟麟每天下班回来都陪儿子和王一凡复习功课,或是陪两个孩子打乒乓球,给两个孩子讲蔬菜和庄稼的成长过程,小伟和爸爸之间慢慢没有了隔阂,庄园的气氛更为融洽。
暑假结束时,夏敏、秀君带着各自的孩子离开了雨园,浩儿把夏雪萌送进了大学校园,雨园依旧宁静而美丽。
一场大雨过后,阳光的激情大大减退,变得柔柔的,越发亲切可人,之后的两个星期内又下了两场雨,秋天悄悄地来临了。秋日的雨夜,庄园的老人们坐在客厅里,嗑着瓜子,喝着茶,看看电视,聊聊天,年轻人更愿意坐在走廊里或是坐在盈秀亭,听着秋雨飘落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清凉的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流动,巴斯桔子在黑金阁中远远地听着主人若有若无的谈话,竹篱中的蔬菜和正在果期的树木在夜雨中悄悄地私语,整座庄园在秋日的雨夜越发典雅,静谧。
雨过天晴,往往是暖阳和风,天高云淡,气爽怡人,这样的日子,家辉会带着巴斯桔子去田野里寻找美味,玉米、毛豆、花生、红薯,全是这个季节的上品,蒸、煮、烧、烤各有特色、别有风味。
这一天,林家辉从地里掰了十几个玉米回来,夏雨说,玉米烧着吃最好吃,于是林家辉下午专门在文雪园的角落里盘了一个灶火,等到晚上跟夏雨、浩儿一起烧玉米吃。
盘灶火这种活儿,林家辉自然不会,夏伯要帮他,他说,不用,你只教我怎么做就行,他搬了张椅子,让夏伯坐在一旁指挥他,林家辉四处找了砖、沙子、水泥,又备了秸杆儿供烧烤用,忙活了整整一下午,一个小巧的灶盘好了。
吃晚饭时,林家辉特意嘱咐大家留点儿肚子,一会吃美味烧烤。吃过饭,三个年轻人就去文雪园烧玉米了,看到林家辉的杰作,夏雨说:“看不出,你还能盘出这样的灶来。”
林家辉笑着说:“全靠夏伯指点呢。”
浩儿说:“我姐中午说烧玉米好吃,你下午就盘个灶出来,你可真会讨好我姐。”
林家辉说:“好浩儿,你别挖苦我了,我难得能为你们做点儿事。”
浩儿说:“为我们?你是为我姐吧。”
林家辉说:“喂,难道你不喜欢吃烧玉米?得了好处,你还不领情。”
夏雨说:“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我可馋了,快点火。”
三个人说说笑笑开始烧烤,不过浩儿心里有点儿酸酸的。烧玉米的香味真的很诱人,三个人一边烧一边吃,所有玉米烧好了,他们也吃饱了,把新烧出来的玉米拿到客厅里去给老人们吃,一进客厅,老人们就乐了,三个孩子嘴上、脸上全是灰,三个人互相看着也笑了,老人们说,快去洗洗,三个人乐呵呵地各自去洗了。
又过了十几天,秋收开始了,秋庄稼多是杂粮,所以秋收不象麦收规模那么大,那么紧张,秋收之后种上小麦,农田里的工作告一段落。热闹的是果园,春华秋实,采摘季节,一样是大人孩子齐上阵,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看上去就那么喜庆,果实的采摘持续了一个星期,浩儿和家辉一起在果园待了七天。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蓝天下,果实累累,人头攒动,如此好的收成,让浩儿心情格外好,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对林家辉的态度也很友好。林家辉最爱凑热闹,不过这次他不只是凑热闹,他是实实在在地在干活,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叶子,红色的果子,象是走进了童话故事,林家辉站在梯子上,摘果子摘到胳膊酸了也不喊累,他摘到两个紧紧挤在一起的苹果,红彤彤,亮闪闪的好看极了,家辉高兴地冲下面的浩儿说:“浩儿,你看,多好看,我要带回去送给小雨。”浩儿心里又莫名地开始发酸,脸上的笑容不再灿烂,应和说:“是呀,很好看,天生的一对。”林家辉看出了浩儿的不悦,说:“怎么了,浩儿,不高兴,要不然你带回去给小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浩儿一下就急了:“你什么意思,林家辉。”浩儿的声音大了,旁边的人们看过来,林家辉忙从梯子上下来,满脸堆笑,对别人说:“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林家辉扯着浩儿到了草庵子里,这里清静一些。
林家辉堆笑说:“浩儿,好歹注意一下你的身份,雨园公司的助理呢。”
浩儿不理他,林家辉索性直入主题:“浩儿,你是不是喜欢小雨。”
浩儿更急了:“林家辉,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是我姐姐。”
林家辉说:“可你们不是亲姐弟,你有权利喜欢她。”
浩儿说:“你莫名其妙,我懒得跟你说。”浩儿起身要走,林家辉扯住了他,说:“浩儿,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说清楚。”
浩儿内心已经挣扎了很久,索性留下来,听林家辉要说些什么,说:“有什么要说清楚的,你说。”
林家辉说:“浩儿,你始终不喜欢我,我知道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招人烦,但我想你讨厌我不只因为这些,还因为我长得象文雪辉,你在吃醋。”
“我没有。“浩儿不敢承认。
林家辉说:“你为什么不敢面对——”
“你呢,林家辉,你喜欢我姐姐吗?”浩儿迫不急待地转移了目标。
“我?”林家辉措手不急:“我?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你凭什么不在乎,我姐哪一点不配让你在乎。”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浩儿,其实,我没有真的谈过恋爱,原来也有不少女孩子围着我转。”浩儿心里说:“就你?还有人围着你转?”林家辉象是听到了浩儿的心里话,忙说:“真的,不骗你,我也不知道她们看上我什么,不过呢,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赌,我从不觉得谈恋爱有什么意思,那些女孩子慢慢觉得无趣了,就离开了。”
浩儿说:“好了,我不想听你的恋爱史,我问你对我姐的感觉。”
“我,我说不好,反正夏雨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已很渺小,我很自卑,我,我还有点怕她,她说什么,我都不敢反驳。”
浩儿说:“你凭什么反驳,姐姐说的一定对。”
林家辉说:“反正,她说什么我都乖乖地听着,我对谁都没有这么顺从过。浩儿,你说这算不算喜欢?”
浩儿说:“你说呢?”
林家辉说:“我说,我说有什么用,反正小雨也不喜欢我。”
浩儿说:“怎么会?你跟文雪辉长得那么象,大家都当你是他呢。”
林家辉说:“你也这么说喽,我不过是长得象文雪辉,小雨喜欢的是文雪辉,她从没有也不可能喜欢我——林家辉。”林家辉轻轻地叹口气,浩儿看得出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混混真的动了情。林家辉陷入了无奈的情思,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家辉忽然意识到,原本是自己在质问浩儿,不知不觉竟被浩儿套走了他的心里话。林家辉忙说:“浩儿,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你了,该你说了,你说你对小雨什么感觉?”
浩儿说:“我,我也不知道,你来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件事,我十七岁就跟着姐姐,她就是我的亲姐姐,五年了,姐姐身边没有过别的男人,忽然来了你,我一下子不习惯,看见你跟她亲近,我心里就不舒服,可能慢慢习惯就好了。”
林家辉说:“这算不算喜欢?浩儿。”
“不算,我跟姐姐是姐弟情。”浩儿不可以喜欢姐姐,那是大逆不道。
林家辉心里有一丝喜悦,他又觉得自已很傻,浩儿明明在说谎,他却宁愿相信,他又傻乎乎地问:“小雨会不会喜欢你,浩儿?”
浩儿笑了,林家辉真是个天真的大男孩,浩儿说:“你傻呀,你都说了,姐姐喜欢的是文雪辉,她从没有,也不可能喜欢我——程浩。”
林家辉象是放了心,高兴地说:“浩儿,你到底怎么看我,是不是很讨厌我?”
浩儿说:“我没说过讨厌你呀,如果讨厌你,就不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么多话了,那么,你呢,你怎么看我呢?”
“我?除了我妈以外,梧桐庄园里的人们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包括你哟。”两个人都笑了。
中秋节前一天,林家辉陪蓝姨和常婶去市里购物,林家辉从没有陪着长辈这样大规模地逛过街。两位老太太到处挑挑捡捡,讨价还价,林家辉有些许的烦躁,又有些许的快乐,自从母亲去世后,家辉再没有机会体会陪母亲逛街的幸福,有时看到一个大小伙子陪着老太太逛街,老太太边走边唠叨,儿子有心无心地听着,家辉很羡慕那种扰人的幸福,现在陪在两位老太太身边,听她们唠叨,家辉隐约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幸福。
两位老太太在水果摊旁边买水果,林家辉站得远远的,蓝姨说:“家辉过来帮着一起挑。”林家辉走过来说:“我看都不错,有什么可挑的。”
蓝姨说:“陪我们两个老太太逛街,是不是嫌烦了。”
林家辉说:“没有哇,反正我也没事做。”
蓝姨说:“你呀,你也知道没事做,难道你陪我们老太太逛一辈子街呀。”
林家辉说:“你瞧,我怎么说都不对,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
蓝姨说:“嫌我唠叨了不是?”
常婶挑完了苹果,接了话:“好了,蓝姨,大过节的别数落他了,我们去买月饼。”
常婶这句话,让家辉意识到这次进市购物是因为中秋节的来临,他很久没有过节的意识了。过不过节对林家辉没什么区别,很多年了,林家辉就一个人游游荡荡,每个日子对他都是一样的,赢了钱与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一番,输了钱,身无分文时,却没有一个人肯帮他,生了病,跟人打架受了伤,都不会有人照顾他,有时他也想回到父亲身边,可他难得能见到父亲,偶尔和父亲一起吃顿饭,父亲会把他臭骂一顿,让他做他不感兴趣的事,他顶多在父亲那里住上两三天,就会逃离那个地方,不记得从哪年开始,他甚至不再回家过年,无论什么节日于他都没有任何意义。
“家辉呀,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蓝姨的话切换了家辉眼前的画面,他看到一个诺大的热闹的市场,到处摆着各色各样的月饼,食品,卖家热切地盼望着顾客的光临,买家到处挑挑看看,讨价还价,小孩子缠着大人要各种好看好玩但不一定好吃的小食品。
“家辉,想什么呢,你到底喜欢吃哪种月饼。”
“哦,蛋黄儿的吧。”
“好,老板要蛋黄儿的,还有枣泥儿的,小雨爱吃”
林家辉就这样陪着蓝姨和常婶买了各种水果、月饼、肉、东瓜、粉条,海鲜……满载而归。
中秋节的晚上,大家吃过团圆饭,就去文雪园拜祭月神,夏伯母领着女眷,在文雪园摆了桌子,桌子上摆了各种供品。家辉习惯性地去拿供桌上的食品吃,夏雨打了他的手,说:“就你嘴馋,上完供再吃。”
林家辉说:“怎么,还要上供?”
夏雨说:“那当然,这是供品,要拜完月神才可以吃。”
林家辉说:“原来,你也这么迷信。”
夏雨说:“这不叫迷信,只是一种民间习俗,求月神保佑大家健康平安,表达人们的一种美好心愿。”
庄园的人们到齐了,夏伯母上了香,领着女眷拜祭月神。拜完之后,夏伯母说:“来,都吃点儿,这些食物沾了月亮的灵气,吃了保佑大家平平安安。”大家象征性地吃了些月饼,水果,老人们就回屋了,浩儿这两天有点儿感冒,怕凉风吹了,也回房休息了,林家辉缠着夏雨留下来聊天。
月光如水,凉凉的空气溢着花香和果味,四处游动,秋虫叫得格外热闹。林家辉嘴里还嚼着东西说:“小雨,为什么男人不用拜月神?”
夏雨说:“这也是习俗,雨园的习俗,男人是不拜神的。”
林家辉说:“那男人不需要神灵保佑吗?”
夏雨说:“男人有女人保佑嘛。”
林家辉说:“那你会不会保佑我呢?”
夏雨说:“当然会,我求神灵保佑雨园所有的人们健康平安。”
林家辉说:“喂,你保佑那么多人,神灵会觉得你太贪心,就不灵了。”
夏雨笑了,说:“神灵可没你那么小心眼儿。”
林家辉说:“我怎么小心眼,我刚才还在心里求神灵保佑梧桐庄园所有的人们平安快乐呢。”
浩儿回到房里打开电视,半躺在床上,他知道姐姐和林家辉在文雪园聊天,他心不在焉地换着频道。五年了,浩儿一直把夏雨当亲姐姐,他尊重夏雨,敬仰夏雨,象弟弟喜欢姐姐一样喜欢夏雨,夏雨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可是忽然来了林家辉,浩儿对夏雨的情感一下子乱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对夏雨除了姐弟情,还有没有其他的感情,总之,他看到林家辉跟夏雨在一起,他心里就不舒服,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万不可对姐姐有非份之想,那是对姐姐的大不敬,也许正象他对林家辉说的那样,他只是不习惯,不习惯姐姐身边有另外一个男人,可他到什么时候才能习惯林家辉站在夏雨身边呢?
中秋过后,a市准备召开一次乡镇企业会议,主题是环境保护,地点选在雨园,因为雨园是市里环保搞得最好的乡镇企业,可是夏雨却拒绝承办这种会议。
吃过晚饭,夏伯来到女儿的房间,夏雨正看一本关于企业管理的书,忙放下书,让父亲坐下,说:“爸,有什么事吗?“
夏伯说:“小雨,今天你刘叔叔把电话打到家里来,问你为什么不肯承办市里的会议?”
夏雨说:“哪个刘叔叔?“
夏伯说:“市乡镇企业局长,我在职的时候,他还在农业局当科长,还来过咱家呢。”
夏雨说:“爸,我只想本本份份地种地、做生意,对于这种会议我不感兴趣。”
夏伯说:“小雨,爸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了,你把自己关在雨园,除了外出谈生意,你从不离开雨园,也不跟外界联系,你甚至不去市里看你姐姐,也不跟你最要好的朋友联系,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大家早都忘记了,你何苦还这么在意?”夏雨的父母一直回避这些话题,怕说出来女儿伤心,可夏伯知道心结不解开,女儿永远不会快乐。
夏雨说:“爸,你别说了,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忘记,可我不会,我永远不会忘。”
夏伯说:“小雨,爸爸希望你能快乐。”
夏雨说:“爸,在雨园我很快乐。”
夏伯说:“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你不肯面对外面的世界,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快乐。”
夏雨不语,父女两个心里都不好受。
夏伯说:“小雨,爸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爸当初不该赶你出去。”
夏雨说:“爸,跟你没关系。”
正好林家辉这个时候进来,听见父女二人这两句话,他有些模不着头脑,他本来敲了门,只听里面有人说话,他听不清是应了没应,就推门进来了,听见这样的话,林家辉知道自已来的不是时候,不知该进该退。
看见家辉进来,夏伯没吭声出去了,夏雨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发现父亲真的老了,快要七十岁了还为女儿操心,夏雨心里酸酸的,若不是林家辉在,夏雨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林家辉说:“小雨,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夏雨说:“没什么,有事儿吗?”
林家辉说:“没事儿,想跟你聊会儿天。”
夏雨说:“好哇,坐吧。”
林家辉坐下来,很好奇地问:“刚才,夏伯说曾经赶你出去,真的吗?”
夏雨说:“是。”
林家辉说:“这么慈祥的夏伯,这么疼你的夏伯居然赶你出家门?为什么?”
夏雨说:“因为我做错了事。”
林家辉说:“你还会做错事,什么事呀?”
夏雨说:“以后我会告诉你。”
林家辉知道自已问了不该问的话,他也知道有些事他还没有资格知道,他忙把话题转移到自已身上,说:“其实我也是被我爸赶出家门的,在我爸眼里,我从小到大做事就没做对过,他一见我就骂我,你呢,一定从小就是好孩子,偶尔做一件错事,你爸不习惯。”
林家辉的话把夏雨逗乐了,她也开玩笑说:“你爸贪上你这样的儿子,不骂你才怪呢。”
林家辉说:“我怎么了?我从小到大,除了赌博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再说,赌博愿赌服输,又不偷不抢的也不算什么。”
夏雨说:“你呀,给自已找借口,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你做过什么正经事没有。”
林家辉说:“这倒也没有。对了,夏伯把你赶出去,你有没有怪过他。”
夏雨说:“没有,是我自已做错了,父亲也是恨铁不成钢,一时生气才赶我走,父母永远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林家辉若有所思,说:“这么说,我也不该怪我爸了。”
夏雨说:“那当然,你爸骂你一定是嫌你不争气,他希望你上进,有出息,将来可以自已照顾自已,难道你要这样混一辈子。”
林家辉说:“我爸也这么说,但我总听不进去,你说出来,我就觉得有道理。”
“哟,这是谁吃了蜜糖,嘴这么甜呀。”门开着,浩儿进来正听到林家辉的话。
林家辉看是浩儿,说:“我吃了蜜糖,你不高兴,你也可以吃呀。”
浩儿说:“我才懒得理你。”
林家辉说:“我知道你嘴上不理我,心里当我好兄弟呢。”
浩儿说:“臭美吧你。”
夏雨说:“好了,别闹了,浩儿,明天给市里打个电话,我们承办这次乡镇企业会。”
浩儿说:“姐,你同意了。”
夏雨点点头。林家辉好奇地问:“什么会呀,要在雨园开呀,一定来好多人吧,我最喜欢热闹了。”
浩儿说:“你呀,不知道的,以为你十几岁呢,成天象个孩子。”
林家辉说:“这说明我心态好呀。”
浩儿说:“你当然心态好,什么都不做,有吃有喝的。”
林家辉说:“喂,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小雨给你分配的工作太多了,嫌辛苦了,你也可以不做呀,小雨也会管你吃喝的。”
浩儿说:“你无理取闹。”
夏雨说:“好了,别吵了,你们俩见面就斗嘴,上辈子是冤家呀,好了,好了,都回房休息吧。”
十月十日,“保护环境,爱我家园——a市第x届乡镇企业会”在雨园召开。
上午,环保局局长宣读了《环保倡议书》,乡镇企业局局长做了《环境保护从我做起》的报告。
下午,与会的领导和各企业的负责人参观了雨园的工厂和公司,带队的刘廷计是夏雨的高中同学,他要求认认老同学的家门,于是大家又去了梧桐庄园。
刘廷计跟老同学开玩笑说:“夏雨呀,你真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雨园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梧桐庄园更是桃花坞里桃花庵呀。”
夏雨说:“我的桃花庵估计不比你市里的一套单元房值钱,你们城里人的一件珠宝玉器抵得过我的一片花园,大家各有所好嘛。”
会议结束时,大家一致要求夏雨讲话,于是夏雨做了这样的讲话:
“站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我只是雨园的一个普通百姓,我爱雨园,我爱雨园的一草一木,雨园所有的人们乃至所有的生命都在为雨园的发展、雨园的环境以及雨的一切而努力。
在座的各位刚才去了梧桐庄园,大家可能见到了我的两条猎犬,它们的名字叫巴斯和桔子,就在今年的署假里,巴斯桔子从两个人贩子的手里救出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巴斯为此负了伤,并且被坏人带离了雨园,在距离雨园一百多公里之外的留村,巴斯逃月兑了坏人的魔掌,生死未卜,孩子们因为失去巴斯而伤心落泪,桔子因为没能救回自已的伙伴而自责,它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离开它和巴斯共同居住的地方半步,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巴斯了,可是七天后,我们的巴斯长途跋涉,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地回到了雨园,孩子们为巴斯的归来欢呼雀跃,桔子为伙伴的归来兴奋地吠叫着,我们无法想象,七天中巴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磨难,但它终于回到了雨园,回到了它所有朋友的身边。
我相信我的巴斯桔子有着敏锐的思维和善良的心,雨园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生命的,我们善待这些生命,它们会回报我们以蓝天绿水,鸟语花香,乃至欢乐、真诚和友情,如果我们肆无忌惮地污染、砍伐、杀戮,它们同样会报复我们,瘟疫、干旱、沙尘,我们毁灭环境的同时在毁灭我们自已。
为了所有的生命有一个美丽的家园,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会议室掌声雷动。
会议结束后,刘廷计说:“夏雨呀,非常感谢你对这次会议的支持。”
夏雨说:“不必谢我,我只希望你们真的重视起来环保,而不是流于形式,喊喊口号。”
“有老同学这句话,我们一定会真抓实干,对了,咱班同学每年春节有个聚会,今年你一定要参加。”
刘廷计是乡镇企业局管理科科长,年富力强,事业正当午。高中时,班里六七十号人,大家忙于学习,刘廷计与夏雨并不熟络,上了大学,各奔东西,直至参加工作,联系也不多,后来夏雨忽然离家出走,消息迅速传达到每一位同学,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已见,刘廷计这才从其他同学那里知道一些夏雨的故事,几年后雨园被评为市级文明村,县长做报告时提到了夏雨的名字,消息又迅速地传达到每一位同学,夏雨在同学们心中变得神秘莫测,刘廷计这次见到了夏雨,了解了夏雨的一些现状,这真是这次会议的额外收获,回到市里,他又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开一次新闻发布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