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之仙道凌天 第二十二章 道,不可言

作者 : 夜凌琅

白涅到达时,只看到唐凌一人盘膝坐在草原与原本的东极山相交处,面对草原,背对东极山,此时的东极山已然雾化,冰川消失,露出**的土地,面目表情苍凉,双目紧闭,仿若荒仙。

看到此情此景,白涅也不惊奇东极山的消失,无声的落下,坐到唐凌对面,不发一言。

而唐凌好像也没有发现白涅的到来,仍旧闭目思索着。

两人无言的对坐着。

太阳在空中按照恒定的轨迹行走着,从天空正中走到西边极目之处,再一努力,终于从这片天空走出,到了另一天片天空,给另一片天空下的人们带来了新的一天。

相对于沐浴在阳光中的人们,太阳没有一点点的休息时间,永不停歇的给不同的人带来朝阳、阳光、夕阳。即使你身处黑暗,但也要坚信,阳光和希望从没有消失,它只是在眷顾着另一片天地的人们;也要坚信,黑夜终将过去,阳光总会来临。

但阳光前的黑暗,是不得不承受的存在。

正如此刻,夜幕,降临了。

明月当空,繁星满天,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白涅抬头看了看天,目光在满天星辰的映照下微微闪烁,看了半晌,白涅抬起左手,向两人身侧一点。

“咻咻”破空之声响起,飞到身前,一看,却是不知从何处被白涅招来的木柴。木柴飞到两人身侧两尺许处,整齐摞好,白涅双目一闪,木柴上便噌起一股火焰,燃着木柴,形成一个篝火。

被浓重夜色覆盖的辽阔草原之上,出现了一道篝火,熊熊燃烧的篝火逼退了一些黑暗,给白涅和唐凌身边带来了一点温暖,若是在夜晚行进的旅人看来,篝火旁正是黑暗中最温馨所在。

“打小的习惯了,身处黑暗之中,总想找点明亮的东西放在身旁。”白涅像是对唐凌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直到修炼融合期,具备夜视能力之后,也不爱身处黑暗,经常是把家里的灯火通宿常亮,自己坐在灯火通明中,心中才多少有些安全感。”

白涅悠悠说完,叹了口气,又望向被明月繁星装饰的缤纷非常的星空。

唐凌仍然闭目坐着,不知听进白涅的话没有。

篝火燃烧着,不时有火星迸出,在低低的空中划出一道短暂亮丽的轨迹,然后复归湮灭。

白涅没有用仙力维持篝火,所以每当篝火快燃尽时,白涅就用招引法术招来少许木柴,维持篝火常燃。

一夜白涅续了三次木柴,月亮也走到了西方尽头,东方也出现了亮红色,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崭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篝火渐熄,徒劳的冒出一股股青烟,青烟袅袅升上空中,再缓缓飘散。

唐凌坐了一夜,一言不发。白涅陪唐凌坐了一夜,除了刚开始的开口外,只是看天。

太阳初升,一束束阳光又照射在草原上,光明重回这片大地。

“我不是唐凌。”唐凌睁目,脸上苍凉的表情已经消失,面色平静的对白涅说。

“我知道。”

“水月柔和凤仙随从空间裂缝中跨出的水月鉴走了。”

“我知道。”

“水月鉴说他知道了如何从这里出去。”

“我知道。”

唐凌眉梢一挑,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含笑的青年。

“你还知道什么?”

白涅起身,拍拍身后不存在的泥土,笑了,伴着他身后初升的朝阳,笑容和熙温暖如春,“我还知道,昨夜你心中充满孤寂,你需要一个人来陪伴,所以我来了。”

“就此别过,保重。”

白涅起身,腾上空中,低头对唐凌道别,随后化为流光逝去。

唐凌目送白涅消失在天边,又静坐了一会,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颇为搞笑的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辨了辨方向,安步当车的向西南方向走去。

“就算我不是唐凌,那又如何?!”

唐凌没有用行空法术,只是一步步的走,朝着西南,不停歇的走去。

日升月落,唐凌已经走了半个月,他没有一刻停歇,只是望着西南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东升西落的太阳,按照他自己的轨迹行走,又何曾思考过它为什么要东升西落?!”

“如果沿着这条道路行走能给众生带来光明,那又为何要质疑自己的存在呢?”

当初唐凌虚空横渡的距离好像被无限的拉长了,渐渐地,唐凌走了一年,乘着欢快的春风,迎着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戴着秋日渲染的满目苍黄,踏着冬日地上几尺厚的积雪,唐凌不骄不躁,心定如渊,如此地走着,走着。

“这一世,如果只是幻梦,那又怎样!我为我自己为他人努力过了,那这一生,又有什么悔恨?”

缓缓地,唐凌走过了十年,他的样貌渐渐变化,他的身躯渐渐透明。他走过了一处处部落,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阻碍他,他仿若透明般从部落中穿过。他看到了一个个部落的兴衰,但他只是看着,心中的思绪如滔天大海,不断翻滚着,阵阵感悟的涌出使他隐隐感到这些部落的兴衰,有一小部分是命运的运转,而绝大部分是人类自己为自己所造的。

他看到过自身原本命运多舛,却通过不懈的努力、坚韧顽强的精神使自己最后生活圆满孩子,也看到过自身原本命运鸿运,却不珍惜,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入绝境,郁郁而终、临死前发出绝望嘶吼的孩子。

“命运,是自己创造的。”

一步一步的,唐凌又走过了十年。

这十年中,唐凌样貌已经完全回到了原本,正是夜凌的样子,不过他没有注意,只是走着,走着,思索着,感悟着。他的身形消瘦下去,面容开始苍老,眼神却越发明亮。

这十年中,在第三年,他遇到了水月鉴,水月柔、凤仙没有和他在一起,水月鉴在天空至高处使用了他思索出的破界之法,出乎意外的,他失败了。

失败后的他又不懈努力了很多种方法,可是都没用,不甘的水月鉴在一处山崖上盘坐下,呆呆的望着天空。

夜凌在水月鉴身后静静站了三年,同水月鉴一起看日升月落,像白涅陪伴夜凌一样,不说一句话,同他一起看了三次春秋。

第二年夏的时候,一名紫衣紫发的女子从水月鉴体内走出,坐在水月鉴身旁。两人都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的夜凌。

终于,夜凌在第四年,也就是第二个十年的第八年春天,从水月鉴身旁走过,继续往西南方走去。

“你的修为干扰了你的眼睛,放下修为,用你的心去感悟这座须弥幻境。你会有所得。”

夜凌从水月鉴身旁走过之时,水月鉴入定般的目光荡起了一道波纹,旋即复归平静。

“帮我找到我师、我妹妹,她倾心于你,好好照顾她。”

这句话语出现在夜凌耳中,他脚步一顿,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第八年秋天,在塞草纷飞之时,夜凌看到了水月柔和凤仙,这两名女子在找人,水月柔在找陪伴他很久、在这个世界死亡后恢复意识第一眼看到的唐凌,而凤仙,在找夜凌,她带来的九天宗大长老、与她相处九百年的夜凌,那九百年,是她修道生涯中最快乐的九百年。

凤仙的面容,也不再是中年美妇,恢复成一名十**岁样的少女,面目清丽了很多,年轻了许多,眉间的水晶菱形标记一如既往的荧光闪亮。

两个女孩都面色带着些焦急,不断搜寻着唐凌或者说夜凌的身影。

夜凌在两个女孩身旁静静跟随了两年,这两年,每当寒风来袭或者夜晚的寒冷袭来时,两个女孩身边都会涌出一股热流,为女孩驱寒暖身,让她们能在寒风中不去心生悲凉,夜晚能安稳的睡去。

第十年,夜凌不再跟随,离开女孩向西南方走去,夜凌离开时,两个女孩眼角都不自觉留下一行泪水,突然的悲伤席卷了两个女孩,她们感觉是如此的无助,如此凄冷。水月柔抬起一张犹带泪痕地脸,呆呆望向夜凌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唐凌,你在哪啊?”

夜凌闻言,身体一顿,没有转身,反手往两个女孩一指,两女缓缓倒下睡去,一颗柳树在两女身下抽芽发枝,转瞬间长成三丈大树,树中编织成一间树屋,好让两女在其中安睡。万千柳枝随风飘荡,水月柔和凤仙会有一个温暖舒适的睡眠,做一个有夜凌的梦。

“修道,修的只是一个执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者能力比凡人大得多,所以执念也就越重。天,就是利用修者的执念,来牵扯修者。”

“若是修道者能斩断所有牵扯自己的执念,便会参悟出大道。可,斩断了这些执念,纵使成为这天、成为无限的存在,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到底,什么是道?”

夜凌叹息着,走着,他的胡须已然垂胸,身躯开始佝偻,脸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皱纹,然,气势越来越与天地相仿,与道相仿。

夜凌走着,走着,眼睛渐渐闭上,无视了身边的一切,忘记了自身,只是随着心中的道,向西南方走去。

如此,夜凌又走了十年,这十年中他遇到了被白涅送回部落的祁连和祁利格老人。

那位倾心水月柔的草原莽汉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

同样粗犷、充满草原气息但却深深爱着祁连的女子,她的皮肤不细腻、她的容颜不娇美,但她望向他目光中那无穷无尽的爱意、简单却温柔的拥抱把这个草原汉子的心融化;随着自己孩子的日渐成长,这个汉子体会到了祁利格老人曾经的很多思绪,那一声声稚女敕的呼唤,让他心中充满了满满的幸福。

只是祁连偶尔能想起那个来自远方而且让他深深动心的女子,她的明眸皓齿,她的温婉可人,祁连静立时遥望远方的目光中带着些落寞,带着些叹息。

但那一点落寞、那一点叹息,在草原日升日落的生活中慢慢被他尘封,在自己的孩子诞生后,慢慢被他雪藏。新生孩子的天真和欣喜让他的心中充满温暖、与心爱妻子的生活也使他心中涌出丝丝柔情。

那位曾经祈求他好好照顾祁连,让这个草原莽汉平静的过完他的凡人生活的老汉,已经风烛残年。

九十岁的他已经不能照顾自己,每天祁连和他的妻子扶他出来晒太阳时,他总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得到唐凌许诺的夜晚。

看着日渐沉稳的祁连,模着祁连孩子柔女敕的手,望向天边的落霞的目光中产生了些欣慰,孩子的“爷爷”叫声给他带来了无尽温暖,连衰老从他身体上抽取力量时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从那场大梦似地一天醒来后,那些周围一切皆是虚幻的感觉,也点点滴滴的消失,热泪盈眶的感觉时时在那一个个睡不着的夜晚出现,感动常在。

在第十年末尾,祁利格老人永远的闭上了眼,染遍天边的晚霞映红了他的脸,夜凌静静地看着,默默感受着祁利格老人庞大的力量一点一滴消散,生机渐渐湮灭。

祁利格老人的力量在那天就已觉醒,但他没有用,只是凭着这个凡人之躯,一天天体验着人生,最后,竟真的放弃了修仙者近乎无尽的生命,在百年之后,灵魂随着躯体而消散。

“你可以不死的,你可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的,你可以觉醒力量的。为什么?”

夜凌叹息,转身离开。

“他太累了,在须弥幻境外的一切,早已让他心生疲倦。相对的,在这座幻境草原中的一切,却让他深深喜爱,草原中的一生,才是他喜欢的一生。”

“父亲他,也知道我讨厌修道,知道我讨厌在外界沾染的满手鲜血,知道我讨厌在外界无情的他。但修道,是一条踏足便无法离开的道路,他时时悔恨当初也让我修道。”

跪在祁利格老人身边流泪的祁连没有转身,话语却一句一句响在夜凌心中。

“我父亲说,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不修道;宁愿让他的孩子,不修道。平静的过完凡人充满喜怒哀乐的一生。”

夜凌走了,祁连已不需他的守护,他的记忆和力量早已觉醒,或许觉醒的比祁利格老人还早,只是他也不愿醒,情愿须弥幻境外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须弥幻境中的才是真实。

说不清,到底是祁利格陪祁连走了一世,圆了祁连一个梦,还是祁连陪他的父亲走了一世,让他的父亲圆了一个梦,也或许,两人都在为了彼此,装作没有觉醒,圆对方的一个梦。

是是非非,夜凌早已不想再想,他走了。

祁连还跪在祁利格老人身边,祁连抬起泪眼痴痴望向夜凌行走的方向,蓦地,一大一小两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祁连蓦地心中发酸,止不住的悲凉不断地从心中涌出,他一把搂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终于失声痛哭了出来,嘶吼出的却是大人小孩都听不懂的话语:“孩子,不修道啊······”

“长生,重要么?修道,重要么?为什么祁利格甘愿放弃道呢?”

“不修道,不修道,不修道······”夜凌轻声吟着这三个字,“不修道,便是你的执念么?”

“祁利格没有斩断执念,也没有追寻到道,他为了他的执念,走向了消散。道,到底是什么?”

“不修道,是不是道?”夜凌停住了步伐,抬头望天。

时值夏日,闷热的空气在草原上蒸腾,沉重浓厚的寂静压抑着天地,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夜凌站在空旷的草原中央,任狂风扯动着自己的衣衫,任浓云遮住自己的面庞,如一根不动神柱,任尔东西南北风,在风中,静立着。望着烈风,望着浓云,望着苍穹,心中的思绪随着暴雨前的宁静的积累而不断集聚着。

终于,在夜凌心中的思绪成型之时,一道闪电撕裂苍穹,接着轰隆声在天地间回响,暴雨,倾盆而下。

“道是道路,一条修道的道路,天地间,何处是道?!”

夜凌在暴雨倾盆中、在狂风百回中、在雷声震天中畅笑着,大喊着,向天地宣示着自己悟出的道念。

“我走过的,就是道!”

“我的执念,就是道!!”

雨,再大也浇不息夜凌心中的热火;风,再狂也抵不过唐凌话语中的狂傲;雷,声再轰鸣也压不过夜凌带着狂喜的话语。

“我甘愿为之付出一切而且无悔的,就是道!!!”

“为了我心中的道,粉身碎骨又何妨,魂飞魄散又何惧,万劫不复又何悔!!!!”

话语一出间,雷声震天,似是在应和夜凌的话语,似是在向夜凌臣服,似是天地都在赞同夜凌的道。

······

暴风雨,很快就过去了,夜凌静立在焕然一新的草原中,狂傲不见,沉静再回。

低头想了好久,他又迈出了步伐,闭上了眼,走向西南方。

他没有再遇到任何人。偌大草原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人,这草原似也近乎无尽。

十年又过,至此,夜凌已经走了四十年,他顺着自己的心,走出了自己的道。

夜凌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堆篝火。

篝火旁坐了两个人,正含笑看着自己——唐凌、白涅。

此时又是明月高悬,繁星满天,和白涅陪伴自己的那晚一样。

夜凌走到篝火旁坐下,看着唐凌两人。

面目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唐凌笑着说道:“你,来了。”

“对,我来了。”

“悟了吗?”

“悟了。”夜凌看向那双明亮如银的双目,微笑道,“道,便是道;道,无可言;道,不可言!”

“道,便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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