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戎换好衣服,在静思殿里走来走去,太监们贴着墙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了呢?到了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以前一样,穿过这道门去到她那里。
那狠心的女人,竟然说不要做他的贵妃,竟然不准他碰她,竟然说她在宫里喘不过气来!
他都不敢问她,以前那些在他面前的温柔缠绵,难道都是为了在这皇宫中保命才刻意对他虚与委蛇的吗?
没良心的东西!
他本以为不过一个女人,养大了她的性子,竟敢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那他去找别人便是,看她那小脑袋还能在他面前昂多久。
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先支持不住的是自己。
这十几日为了不想她,他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但根本没效,连想要去睡别的女人也做不到,甚至是以前最喜欢的朱赫,他都没了兴趣。
他满脑子都是她,这几日更疯狂,连上朝的时候都会走神,一想起她就是咬牙切齿,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可总是控制不住。
晚上更是煎熬,想着她在他怀里婉转承宠的娇态,身上起火,自尊心却强硬克制自己不去找她,就算咬着牙睡去,梦里也全都是她。
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只要她解释,随便什么理由他都会信的。
更何况,那个被朱赫弄出宫的小爆女,他早派人弄了个假死的讯息骗过她,现在朱赫娘家势大,自己根基未稳,暂时不能动她。她以后若不再犯错,这宫女便没什么用,若再犯错,他绝对不会姑息,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那小女人,竟是倔强到真的连一步都不踏出,他等着她派个人或者写封信来对他示好,他有了台阶下,再去哄哄她便是,没想到……
“没良心!倔脾气!”鬼戎连声骂,发觉自己这样似乎有损威颜,好不容易冷静下往后门去,心想要是能遇到她最好,就是遇到她的宫人,也能悄悄问问她这十几日来究竟怎样了。
可脚才跨出静思殿,就听到后面有女子的大哭声,他功底好,听力自然超过常人,竖耳细听,竟是文知艺身边小丫头的声音。
“皇上,皇后,不好了,贵妃娘娘不好了……求你们赶紧叫太医来瞧瞧我们娘娘吧!”
鬼戎心下陡然巨震,双脚腾空,几个起落就进到文知艺的寝宫,半步不停直往她的寝殿而去。
他甫进去,一眼就看到文知艺靠在陈嬷嬷怀里吐得昏天暗地,不过十几日没见,她刚养胖的红润小脸现在竟尖痩得吓人,脸色苍白,乌发散乱。
他身影如一阵风,大手将陈嬷嬷往旁边一拽,文知艺身子未动,眨眼间,身边就换了人。
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全身瘫软在他宽大的怀里,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强烈地体认到他的不同。
他是如此强壮高大,他的胸怀厚实温暖,陈嬷嬷完全没法比,她一靠到他怀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流着泪,好不容易撑着精神抬眼看他,一双大眼欲语还休,眼眶红通通的,让他心痛又怜惜。
“艺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皇、皇上!”文知艺本以为自己见了他后什么都不会说,可鼻腔一酸,那排山倒海的委屈一时全部涌了上来,她呜咽哭着,再也不愿意掩饰自己的心意,“皇上,你是不是真的不要艺娘了?艺娘心好痛,好难受啊!”
鬼戎内心大恸,从来没为了谁而这样难受过,更痛恨先前自己那般待她,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朕怎么会不要你?不准哭,你现在不舒服,留点力气,等会太医就来了。”
他一边安抚文知艺,一边让太监领了自己的金牌,叫侍卫快叫太医过来。又因为床榻旁被文知艺吐得乱七八糟,他担心她闻不惯气味,便抱着她换到偏殿,自己亲自坐在榻上,拥她在怀里休息。
她却舍不得睡去,紧张得睁着一双大眼看他。
他心下一软,柔声对她说:“你快休息,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她怯怯地用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这才放心闭上眼睛。
看着她就算睡去,眉间仍紧紧皱起的褶子,他心疼地低头亲了亲,用手抚平。
抱了一会,觉得她是真的沉睡过去了,他才抬起脸来看向瑟缩在一旁的陈嬷嬷和文画,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只余冷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陈嬷嬷道:“皇上英明,奴婢担心娘娘这是怀了身孕,不过月分实在太浅,脉象不显。”
鬼戎一阵心喜,想这小人儿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种喜悦难以言表,大手忍不住轻轻地抚至她小肮处,低声道:“朕是真龙天子,朕知道艺娘一定是怀了龙子。”
皇上这么一厢情愿,陈嬷嬷担心他期望过高,万一不是真的,未免到时失望,便道:“皇上,娘娘这十几日悲思过度,对皇上日思夜想,伤了神,身下已是见了红,奴婢实在担心娘娘的身子。”
鬼戎环抱着文知艺的手一紧,小人儿有些难受的哼了两声,他赶紧松了些力气,安抚地轻拍着她。
他沉默半晌,道:“有朕护着她,你主子不会有事的。”
陈嬷嬷使了个眼色给文画,她早憋着半天了,这下子来了机会,立刻哭着道:“皇上,你没来的这些日子,我们娘娘实在太可怜了。担心皇上还在生气,明明身子已经不舒服了,迩不让我们去皇后娘娘那里领牌子叫太医。娘娘身子本就羸弱,断了燕窝等贵重补品就罢了,连饭菜都是冷的,若是真怀了金贵的小皇子,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说着,她丽来这十替度日如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尘。陈嬷嬷没法,只得自己接下去。
“皇上,开始我们没往小皇子那里想,奴婢们虽然怀疑,可也不敢跟娘娘说,怕空欢喜一场,娘娘又得伤心,可这一见红,又正巧是娘娘行经的日子,奴婢们顿时六神无主,心如在火油上煎熬,怕皇上再不来,我们娘娘的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跪在下面啼哭不止的两个奴才,鬼戎内心怒火中烧,他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
朱赫下手,皇后不闻不问,顺水推舟!
他下颔绷紧,厉声命令刑罚太监在门前听令。“传朕的旨意,凡是经手文贵妃这段时间吃穿用度的宫女、太监,全给朕拉到太平广场上,各打三十大板!”
闻言文画暗喜,太平广场后面就是皇后和朱贵妃的居处,这不就是打给她们两个看的吗?
鬼戎正要命令刑罚太监前去施刑,袖子却被怀里的小女人拉住,他一低头,就看到她微微睁开了眼,一副爱睡不醒的娇样。
“你睡便是,不用担心。”
文知艺嘟了哪嘴,小声道:“皇上这样,得多少无辜的人跟着受罚?臣妾卑微,也受不起,再说到时候他们自然不敢怨恨皇上,什么只会怪到臣妾身上。”
什么卑微、受不起?这是还在跟他闹别扭呢!
他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你这小嘴,一点都不饶人,是朕没想到,听你的,光惩罚那几个主事的便是。”
他示意刑罚太监立刻下去拿人,然后再看向文知艺,她又闭上了眼睛。
“感觉好些没?”
她不说话,只在他怀里蹭了一下,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知道她没精神,便不逗她,大手一直在她小肮处轻轻抚模,没等多久,太医就来了。
徐太医是宫中妇科的圣手,收了个女医官做徒弟,他不能看的,这女医官能替他看,师徒两人默契多年,前朝的时候就是嫔妃们最爱用的太医。
他们诊断了一会后,徐太医就跪着回禀鬼戎。
“皇上,娘娘的喜脉虽然不显,但臣视之表肤症状,又问了娘娘的衣食起居,娘娘坐胎十之八九。只是娘娘气血有些亏损,元气不固,脉象疲弱,臣开些安胎药,娘娘再在吃食上精细些,过些时日臣再来请脉,便能有些把握了。”
鬼戎挥挥手,让他去写医案和药方,写好后鬼戎自己先看了看,只约莫知道都是些利胎保胎的珍贵药材,又拿给陈嬷嬷,陈嬷嬷看罢,向他点了点头。
“那就快去熬来给你主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