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草地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大口喘气有力地起伏着。如果有人从侧面望去,会发现他有一副令女人心醉的俊脸。饱满的天庭,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默想她完美无瑕的脸,她俏皮可爱的表情。李景隆深深地吸了口气,紧闭着双眼,嘴角已不知不觉浮起了一抹笑容。
十八岁的李景隆蓦然知晓了自己的心在动。
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层悲哀。他何尝愿意以一副浮躁浪荡、只知吃喝玩乐的外表出现,父亲早就提醒他说,皇上建国后猜忌之心渐起,要想安稳地过一世,世袭曹国公,就不能露锋芒。
他怎么不明白父亲的苦心。父亲叹了口气,说:“为父也不知能否躲得过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伯温早已辞官归田。他尚且如此,何况为父呢。景隆,你只要平平安安就算尽孝了。”
作为外姓公爵,徐达、常遇春和自己的父亲显然已位极人臣。年前远征沙漠彻底绝了元朝的气数,大明江山已牢不可破。皇上一喜之下封了十个亲王,诸王成年后都将去往自己的封地,他要让自己的儿子分去兵权,将权力掌握在朱姓一门手中,自己这些外姓公爵不紧张也难啊。
神秘的笑容出现在李景隆的脸上,他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父亲守成的观点。阳光温暖地洒下来,他走出了兰园。
“爷要出府。”李景隆简短地道。
银蝶马上捧出一件绯红边襟绣满银花的轻袍。李景隆看了看园子,沉思了下,道:“换成深绿暗花的,不要熏香。”
“是。”银蝶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惊诧,公子做任何事都自有打算,由不得他置疑。
打扮妥当,李景隆信步又走进园子,抬手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了眼银蝶。
“没入长草中。”
李景隆哈哈大笑,“兰中银蝶最知我心。”
“多谢公子。”银蝶垂眸道。
李景隆走过银蝶身边,突道:“爷让你感觉危险?”
锦蝶身体僵硬,头低着不吭声。李景隆呵呵一笑,拍了拍银蝶的肩,悠闲地漫步出了兰园。
魏国公府后花园中李景隆舒服惬意地在大树上倚靠着,一身深绿长袍正如银蝶所言藏于树中不露半点儿痕迹。
等了没多久,绣楼房门一开,锦曦便走了出来。
她明眸皓齿,身形婀娜,脸上隐隐带着一抹笑容。那笑容仿佛揉碎了的兰花,带着清绝的美丽犹自吐香。李景隆呼吸一窒,化成了木头。
他不知来了多少回,每一回偷窥锦曦,都还是这般心动神摇。他痴痴地看着她缓步走入园中,浅紫襦裙带着长长的衣带在风里翻飞,步履细碎,一步一生莲。
他目光紧跟着她走到回廊一角,看她轻倚在美人靠上,长发委地,黑亮如瀑倾泻滑落。阳光在池塘水面上洒下点点碎金的光芒,反射在她脸上,明艳逼人。
“她像只蝴蝶。”李景隆喃喃自语。他蹲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美丽的容颜尽收眼底。那眉眼,那红唇,那如玉的肌肤,她美得像幅画!
“小姐!老爷回来了!”珍贝激动地叫嚷着,一路小跑来送信。
锦曦的心里涌出一股激动,扬起脸,李景隆清楚地看到漫天阳光失去了颜色,她清脆地笑着奔出了回廊,提着纱裙往前院跑去。
“小姐,你慢点儿,我扶你过去!”珍贝简直不敢相信,小姐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李景隆在树上呆了半晌,腾身跃离魏国公府。
一路上他情不自禁傻傻地笑着。“锦曦,锦曦!”李景隆喃喃自语,脑子里全是她的玉容、她的倾城一笑。
锦曦跑到前厅,停了下来,缓了缓呼吸,等着珍贝跟上,再慢慢走进厅堂,微笑着福下,“锦曦给爹请安!”
徐达呵呵笑了,亲手扶起了锦曦,“锦曦又长了一头了,夫人,她可真像你!”
“是啊,咱们的锦曦转眼工夫就成大姑娘啦!”徐夫人温柔地笑着应和。
“嗯,我的锦曦长成大姑娘了。就是过于柔弱了,怎么回了府还瘦了?”徐达的目光中隐隐含着责备和询问。
“爹,锦曦可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总感觉头晕。下山已有一年多,想回去瞧瞧庵里的师傅们,也想静养些时日。”锦曦记起日前大哥提到的燕王寿宴,一心想避开,就顺着父亲的话撒谎想离开。
徐达手抚长髯,沉思片刻后,欣然答应,“那就等过了燕王寿宴,让你大哥护送你上山住些时日吧。”
还是要去燕王寿宴?锦曦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可是寿宴上人多,锦曦的身体……”
“没关系,有你大哥在呢。爹娘也去的。”徐达温和地堵死了锦曦的话。
燕王十七岁生辰,皇后亲制请柬邀百官府中适龄千金赴宴,自是想从中挑选燕王妃。皇后懿旨一下,百官府中有适龄女子者莫不趋之若鹜。徐达就算不想让锦曦入选燕王妃,也是不能抗旨的。
他看得出锦曦挑这个时候提出上山,是不想去燕王寿宴。徐达心里怜惜这个女儿,把她放在山上一待就是十年,这才回府多久呢。他微笑着说:“锦曦,待在府里闷,是吧?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注意安全就是了。”
“父亲!”徐辉祖眉梢一扬,眼中透出强烈的不满,“锦曦前些日子落水,还是在府中好生静养的好,过了燕王寿宴,我亲自送她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