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听到清雅因为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子宸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
“他做的事情,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清雅喝止道。
他的心里好痛,差点忘记自己此刻应该是谁。
“我要他向你赔礼道歉,他真的无心伤害你。你想想,在他来曼罗之前并不知道有个你,更不知道会结识你。”
“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了。就算认识我又怎么样?他下手杀我们为家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他是朋友?难道他因为认识我就放弃这计划吗?没有!”
“他没有杀过卫家任何人。”
“设计和亲手杀有区别吗?子宸,你为什么处处都为他开月兑?原来在你心里,他才是真正的朋友,我算什么?”清雅气恼之中一拳打在子宸胸膛上,忽然就悲从心头来,扑进子宸的怀里。
子宸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这么亲近,张开双手不知道是该拥抱还是推开,随即他听到她的抽泣声。
“子宸,你知道不知道,我得知我的家人原来是被金霖,不,陆世旸设计陷害至死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他真要利用我达到目的,我也无话可说,他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他心里愧疚?不,我不会原谅他的,伪君子!总有一天我会要他后悔放过了我。”清雅一抹泪,站直了身体,眼中的恨意令子宸觉得手脚冰凉。
“清雅,不如你跟我走吧。这里有太多的仇恨,你去浣月又要面对不想面对的人。我可以帮你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或者山清水秀风景怡人的山村,或者繁华舒适的城镇。”子宸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
清雅深深地凝望子宸露在蒙面巾外那双深邃中透出热切之意的眼,他这话实在暗示什么?
不觉间,她月兑口问道:“然后呢?”
清雅似乎有些动摇,子宸为自己的发现而有些欣喜,她在乎他的意见和想法吗?
“然后,置办房屋田产,你想绣花就绣,只是因为喜欢而绣。我一定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为生计而烦心。”子宸的声音更见低沉带着令人心动的魅惑。
清雅眼前似乎出现了蓝天之下,微风吹拂着起伏连绵的草场,牛羊成群象落在地面上洁白的云朵,小溪弯弯,绕过炊烟缭缭的房舍。
竹篱笆的小院里,鸡鸭悠闲地踱步,她边采摘院子里架子上的瓜果,便翘首向远处张望。
远远地传来了得得得的马蹄声,身姿挺直,俊美朗目的男子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纵马疾驰而来。
晚归的牛羊入圈,在外的旅人也要返家,院子里的女人推门迎向男子归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清雅看到那女子是一身布衣却显得那么宁静恬淡的自己,那男子呢?那样熟悉的笑意和感觉,可是为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呢?”清雅低声问。
“如果你愿意,我就留下,与你为邻。”子宸也憧憬道。
“然后呢?”如果是那样,是不是可以考虑……
“你会找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成亲,然后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也许他们会喜欢我这个邻居,时常来做客。我会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子宸的语气也透出向往。
而清雅的心却沉入了湖底,果然是她想多了。
从邓良到金霖,应该绝望了吧?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清雅推开了子宸:“其实我要他请你来,是想道别。”
清雅的态度忽然就冷淡下来,子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诧异道:“你不想跟我走吗?”
清雅摇头,如果不是令他心动能不顾一切离开的向往,她又为什么要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子宸,谢谢你安慰我。”清雅真诚道:“如果还有一个人不会让我失望,我希望那是你。也许有一天我能象你所说的,比邻而居,但不是现在。不早了,你走吧,免得被人看见。”
曾经一瞬间,子宸似乎看到清雅对于随他离开的热烈回应,可是转瞬即逝。
因为仇恨,所以她不想离开,那么对于陆世旸那个身份是恨之入骨了吧?
“清雅,我也会到浣月去,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希望你和世旸不要那么敌视,他也会帮你的。”
清雅抬头看着他:“我不阻止你们来往,但是以后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子宸只得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子宸走后,清雅只觉浑身月兑力,倚在窗前,看着朦胧月色,只觉心头一片凄凉。
明天,见到那人时,她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
他不是别人,是浣月的皇子,是陆世康的亲弟弟。难怪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任和默契,是谁都无法比拟和取代的。
他们有手足亲情,却践踏伤害别人的血脉亲情……清雅握紧拳,怎么样才能报复这血海深仇的始作俑者?
对于陆世康来说,就算对她有情,但这个时代的男人不过将女人视为衣裳,随时都能更换。
陆世康不会为了清雅而将陆世旸如何,这一点清雅很清楚,那么一切都得靠她自己了。
她得好好计划一下。她才不要用苏静那种办法,那太便宜他们了。她要一点点地让他们痛入骨髓,为曾经沾染了卫家鲜血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子宸以为清雅得知了真相,两人再见的时候必定是惊涛骇浪,清雅就算知道对他无可奈何,挖苦讥讽也是少不的,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想,再见清雅时,她的反应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却不是他事先设想的那样。
小北为子宸换完药,帮他整理衣衫道:“公子,你这皮肉伤倒是其次,御医说内伤还需要好好静养才行,怎么就那么急着催太子殿下回去呢?”
他能不急吗?只有早一天离开曼罗,清雅才能早一天得到解月兑。
烟雨蒙蒙中,陆世康的队伍终于踏上了返回浣月的路程。
清雅坐在马车里,看着熟悉的景物慢慢地从眼前消失,当马车经过城门时,只听身后马蹄声响,急促地奔到了她的马车前。
她急忙掀开车帘。只见卫彬衣衫微湿,一身黄色衣袍显得他玉树兰芝,眼眸中深深的不舍之情撞入清雅眼中。
“清雅。”他只是喊了这么一声,清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要她留下,不想劫后余生的他们再分开。
他知道,清雅此去是要为他能成为曼罗完全的主人而出卖她的情感,他一再劝阻,清雅却执意如此。
他不知道的是,清雅隐瞒了另一个非去浣月不可的原因,她要报仇!这一次,她对谁都不会说,只她一个人,生死一搏!
但是这些年的兄妹之情,尤其是死里逃生后,再次拥有,这一去也许真的再无相见之日,清雅也不禁动容道:“哥哥。”
卫彬的马就这么跟在清雅的马车外缓缓而行,隔着如烟的雨雾,两人默默地凝视。
陆世康在前面马车中回首,皱皱眉,再看看前面已经到了十里长亭,送行也就要止于此了,才放下窗帘,没有说话。
位于陆世康和清雅两辆马车之间的是子宸的马车。小北探出头往后看看,叨咕道:“这北王,以前就对清雅姑娘好的不得了,今天看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兄妹是夫妻要生离死别呢。”
闭目靠在一边休息的子宸听到小北这话,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小北,我看你是娶了个好媳妇。”
听到子宸这么夸春梅,小北喜滋滋道:“公子怎么知道?”
“你现在都变成和她一样的长舌妇了,我还能不知道?”子宸斜眼瞟了瞟小北,不见恼怒,那揶揄的语气还是很明显的。
小北抓抓头,替春梅辩解:“春梅不过是话多一点,其实她能干又忠心。她昨晚还和我说,如果清雅姑娘这一回去就被太子殿下娶进门,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孩子,我们先不急着生,帮清雅姑娘先带带孩子才好。”
这几日,子宸和清雅都没有再见面,两人似乎都想保持着一种不让什么打破的微妙默契。
而陆世康也高兴地对子宸说过,清雅答应到浣月后不再坚持做绣娘,一切都由他来拿主意。
也就是说,到了浣月后,清雅也许就正式进入太子府,成为二嫂——想到这个称呼,子宸心里忽觉有些烦躁。
他想睡却再也睡不着。
“你已经成亲了,应该更加懂得谨言慎行。随我在外面这么久,回浣月也该收敛了。”子宸合眼淡淡道。
小北感觉子宸有些不愉快,知道他这是在说不该将卫彬和清雅的兄妹关系胡说八道,他得提醒春梅注意。
“是,公子。”
十里长亭在秋风秋雨中显得萧条而凄清,卫彬与清雅依依不舍地话别。
“哥哥,上次好像听你说有心仪的姑娘了,怎么没见你带来给我看看?不过哥哥能看上的也错不了,只是我可能看不到哥哥的婚礼了,真有点儿遗憾呢。”清雅故意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