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什么藏在了手心,让后拉了清雅的手一点点地将一个凉凉的,圆滑的东西套了上去。
当他松开手时,那碧绿的颜色,温热的光泽,赫然是清雅当初丢在当铺里的那只手镯。
当年,清雅刚刚进了邓家,想为婆婆买块布料为她做身衣服,身上没有带银子,便当了这镯子,但是遇见苏静故意跟她争那块布料。
最后布料毁了,而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她竟然忘记这件事情,当然时日久了,也就没有抱有还能将这镯子赎回来的打算。
她不知道,那日子宸在对面看得清楚。在她离去后,便将这镯子赎了,只是没有当即带走,他以为清雅很快会回去取的,于是放在了当铺里寄存。
后来一直没有见清雅再戴过这镯子,在撤离曼罗的时候,他去了那家当铺,想着以后再难见面,而清雅只怕已经忘记了这镯子,不如就让他和这镯子一起,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吧。
这几年,他时常无事的时候会拿出这镯子来,轻轻模着那光滑,看着那水润的色泽,想起当初他们的相识,一起在荷塘月色上飞舞……
“这是当年我的那个,怎么会在你这里?”清雅惊喜地将镯子看了又看。
子宸简单说了说这镯子的事情,清雅眼中泛起感激而柔亮的光彩:“这叫我怎么谢你呢?”
“应该是我谢谢你。你没有追着现在就拿我的命,和我一起逛集市,吃馄饨,这些以前只有我一个人做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个伴。还有等一下,看在这个镯子的份上,能不能不要太埋怨我或者是太子?”子宸见清雅此时心情不错,于是将话题绕道了今晚最重要的事情上。
因为,他要将清雅接回自己的住所去。
事实上清雅很平静地听完子宸说,陆世康带走明兰是因为这些天她在外面吃尽苦头,而陆世炎居心叵测,要是不能立即安抚好明兰,陆世康与雪璃的关系破裂,不仅是太子易主,这浣月江山只怕也要动荡,那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我知道了,走吧。”清雅说着,慢慢往前而去。
子宸追上几步:“去哪?”
“去你家啊,难道要我露宿街头啊?”清雅漫不经心道。
“那个,你知道我住在哪边?”子宸小心翼翼地问。
清雅看看他手指的方向,完全走反了,窘啊!
子宸不厚道地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清雅瞪他一眼。
“清雅,你要是心里放不下,我就去跟太子说一声。”
“我原本也不想住那边的,这样正好。而且明兰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他们在一起,会日久生情恩爱白头的。”清雅猜测道,看今天陆世康为了明兰那么卖力,他们的结果一定会不错。
“清雅,你真的一点不在乎太子会喜欢明兰公主,捧着她呵护着她,对你再没有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子宸曾经在宫中也住过几年,他心思聪敏,那时候便看到那些妃嫔们表面一团和气,心里却恨不得对面那个称自己为姐姐的人早些死。
当然清雅不是那种恶毒之人,只是她刚才走错路是因为心里乱了吧?还强做镇定。此时,会不会心里也有失落,却不表露出来呢?
这是子宸又觉得清雅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什么,不能看清她心底真实的情绪。
清雅摇头:“我只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能幸福。”
子宸的住所就在太子府背街的一处幽静小院里。
远远地就见门前灯笼晕黄的光亮下,门坎上并肩坐着两个人。
看到有人过来,小北推推靠在肩头快要睡着的春梅:“他们回来了。”
春梅一下跳起来,叫道:“哪儿呢?小姐是不是也回来了?”
小北指指清雅她们过来的方向,春梅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清雅:“小姐呀,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小北骗我呢。”
她这激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主仆俩多少年没见面了。
清雅失踪后,春梅就一直怪自己没有跟好,后来得到清雅的消息,又不准她去找。
好容易听说清雅进了京城,原本春梅是被安排在太子府,这样好照顾清雅。
她要去接清雅,结果太子府的人说,但凡是清雅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春梅这个大活人一定要严加看守,绝不容许有任何遗漏。
于是春梅急得大叫大闹,直跳脚,眼泪巴巴地和同样不被获准去找子宸的小北两人,一个在太子府门里,一个在门外地难过。
黄昏时分,终于看到陆世康回府,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春梅以为是清雅。
因为这么久,她就没有看到陆世康身边出现过别的女人,高兴的冲上前,却发现不是清雅,而是一个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女子。听别人叫她明兰公主,陆世康也十分在意紧张她的样子。
春梅跟在后面焦急地问:“我家小姐呢?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谁知道我家小姐在哪里?”
大家都跟在陆世康身后急急往里走,没有人告诉她什么。
春梅气鼓鼓地想,原以为陆世康对清雅是真心喜欢,想不到一回来马上就要和别人成亲,还抱着那个什么公主大摇大摆给谁看?
于是,心里对这位太子爷的好感立马滑到了冰点。
她站在院子里等,等到月亮上来,等到躁动的庭院里安静下来,等到陆世康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便跳了上前:“太子,我家小姐呢?”
陆世康这才注意到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春梅心里那个气,这要是小北说的混账话,她早一拳头过去了。
不是陆世康千里迢迢把清雅请过来的吗?看见那个小公主就装糊涂了?
“你家小姐另有安排。”陆世康说着就命人将春梅送到子宸的住处来了。
能和小北在一起,春梅自然高兴,这时候心里也有些明白了,陆世康为什么要将清雅和她另外安排。
清雅笑道:“小北哪敢骗你呀?人家一身功夫每天不开口都任你欺负半死,再说错话还不被你剥皮抽筋了?”
春梅有些得意道:“他娶我不该疼着我吗?只是那个太子,真是过分,为了讨好那个什么红蓝公主,明明之前求着小姐进太子府,这会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我们丢出来了。”
“是明兰公主。”小北好意提醒,被春梅一眼瞪了回去:“我偏要喊红蓝公主,她不高兴来罚我啊。什么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家小姐不能做太子妃已经很委屈了,干嘛还要那么着让人欺负啊?以前有个苏静,说是青梅竹马,不把小姐这个正妻放在眼里,现在又……”
春梅越说越激动,浑然不觉将清雅的旧伤疤揭开了,小北使眼色,她也没有看见。
“春梅,不早了,你有没有为清雅准备好屋子?”子宸见清雅像是满不在乎,脸上的神情不变,但是他感觉得到她有些不快,赶紧将春梅的话岔开。
“屋子都打扫过了,被褥也是全新的。”小北一一交待道。
子宸点点头,对清雅道:“你去洗洗,赶紧睡吧。有什么觉得的不顺手的,或者缺什么就跟小北说,这两天可能我会很忙。”
清雅对他微微一笑:“辛苦你了,也早些去休息,我都知道。”
两人道别,小北目光温柔地看看春梅,她冲他挥挥手,小北便小跑着跟子宸去了。
春梅服侍着清雅进了浴桶,温热的水,带着花香缭缭的雾气,使得清雅满足的轻叹了一声。
春梅转到屏风外收拾她换下的衣物,看到一边折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触景生情道:“看看金——六皇子,什么住的,用的,预先都要人给小姐准备好了,就像是供着菩萨一样供着小姐,那个太子就知道和女人风花雪月,把人一丢就不管了。早知道,不如当初选六皇子,我看他比谁都喜欢小姐,比谁都可靠。”
叨咕了半天,没有听到清雅的动静,春梅探头一看,她居然靠着浴桶睡着了。
唉,白说了。
其实春梅一开始就很看好清雅和子宸,不想兜兜转转这些年,他们始终都只能这样看得见模不着,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第二天早上,当清雅睡醒的时候子宸已经上朝去了。
今天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死去多年的六皇子将重归浣月,不知道皇上是何种反应?
是为失而复得而高兴,还是会为当初隐瞒而震怒降罪?
陆世康肯定会极力保住子宸,那么皇上又是会被他们之间手足情深感动呢,还是会觉得他们练成一气,将他这个父皇不放在眼里?
常平王自然是要抓住这机会向陆世康和子宸头上泼污水,皇上是信他真的为国为民,还是趁机浑水模鱼?
一切都在一念之间,谁也说不准结果是怎样。
清雅吃着早饭,觉得春梅心神不定地,看看她问道:“你怎么了?”
子宸一向待人亲和,这府里也没有什么很严苛的规矩,所以主仆同桌吃饭也是常事,也符合清雅的心意。
春梅一向吃的比清雅快许多,可是这会一碗饭都没有动几口,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清雅道:“小姐,难道你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