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熏得甜醉暖香,穆浮一进去,只觉得香气扑鼻,却又不敢拿手掩。皇后虽说是这具身体主人的姐姐,但就穆浮这段日子的观察,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妹妹来了。”
穆浮跟皇后长得不像,穆浮是鹅蛋脸,皇后是棱形脸,穆浮一双杏眼,皇后却是有些妩媚的凤眼。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扬,所以笑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姐姐。”
穆浮依葫芦画瓢的给皇后行了个礼,皇后便道:“妹妹身子才好,何必闹这些虚文。”
若真不要她闹虚文,又让她每天早上过来请安做什么。穆浮心中月复诽一句。
人到齐了之后穆浮才发现,今天披香殿可是出了大风头。一个才出小月子的昭仪加一个因顶撞宠妃而得皇上青眼的小媛,一堆人你来我往之后,卢妃娘娘才姗姗来迟。
宫里头皇上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卢妃娘娘跟赵小媛顶撞的那位杨妃娘娘了。与杨妃娘娘的娇憨不同,这位卢妃娘娘可是个爆竹性子。
这是穆浮第一次见卢妃。
是个绝色美人,就是眼风过于凌厉了些,真不知道何峥为什么会喜欢卢妃这样的女子,穆浮可是觉得自己多看她一眼都慎得慌。
“穆昭仪,可真是好久不见。”
果然不辜负这样貌,连说话都是盛气凌人的。
“卢妃娘娘。”
穆浮颌首对她笑了笑。
“穆昭仪怎么还是这样的不知礼数。”
穆浮转过脸去看皇后,只见皇后目光平静,很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这倒有趣了。
“臣妾,参见卢妃娘娘。”
起身,行礼,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就是在说,我不找事,你别找我。
卢妃浅浅一笑,看着穆浮弯曲的膝盖,又看了看皇后,死活就是不叫起。最终还是皇后看不下去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娘娘也太包庇昭仪了吧。”
原来这卢家与穆家是世交,却因为后来选皇后的事情,险些结成了世仇。卢家棋差一招,最终穆家长女做了皇后,而卢家倾国倾城的小女儿却只得一个妃位。卢娇蕊生性要强,哪里愿意一辈子为人妾室,却又碍着穆淳贵为皇后不敢轻易招惹,于是乎穆浮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穆浮才刚刚出月子,卢妃,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小月子也算是月子。臣妾晓得穆昭仪是娘娘的小妹,只可惜臣妾人微言轻,被一个昭仪不放在眼里也不能声张。”
“你……”
皇后气的险些拍案而起,却又因为卢妃是皇上的宠妃,再加上卢妃是冲着穆浮去的,自己犯不着得罪她,只要保住自己的颜面也就罢了。
“我穆家女儿,哪里容你这样诋毁。穆昭仪,你好好地给卢妃问一次安行一次礼。卢妃,本宫这样裁断,可算公正?”
皇后阴着脸看卢妃,在座的妃嫔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却唯有卢妃笑吟吟地答道:“就知道娘娘绝不会为了一点血脉亲情徇私枉法。”
坑爹啊。
穆浮看了皇后一眼,又看了卢妃一眼。从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四个小时里头她有二十三个小时都是在床上躺着,以至于最开始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残废。披香殿没有教养嬷嬷,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脑残到跟嬷嬷说:“您教我怎么给BOSS行礼吧。”就算说,她也不会现在说。
众人见穆浮神色飘忽,却又无人敢提醒她或者打断她的臆想。最后还是卢妃等不及,冷笑着道:“昭仪果然还是不愿意。”
穆浮一个激灵。皇后不救她,她还是自救好了。她屈膝行礼,甜甜的喊了一声卢妃娘娘吉祥之后,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空气已经凝结了。
不用任何人提醒,也不用看她们的表情,穆浮自己都知道她这个礼行的不能见人。
“娘娘,昭仪公然挑衅臣妾,按照宫规,应当如何处置。”
“你就非要闹出点事来?”
皇后开口道。但是看皇后的表情,穆浮直觉皇后是在说自己,而非卢妃。
又过了片刻皇后冷静下来,才道:“她才没了孩子,怕是伤心的糊涂了。”
“是啊,谁不知道穆昭仪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性子。”
“就算是再糊涂,以昭仪的聪明,礼数即使有错,也不会错成这样。”卢妃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这个穆浮,平日就是口蜜月复剑难缠至极,现在竟又公然羞辱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皇后娘娘不要说了,不论什么,臣妾领罚。”
“五个板子,你挨不动的。”
皇后说道。
“终究是妹妹的错。”
卢妃从一进来闹到现在,无非是想罚她罢了。而皇后从一进来就凭卢妃闹,完全就是不想管她的样子。原先还以为有这个姐姐庇佑,自己即使不得何峥喜欢,最起码日后也是一个善终。
天真,以前在那个世界天天叫嚣着人心险恶,一到了这个地方过了几天*小资的生活就把从前受的教育忘得干干净净。
卢妃笑了。漂亮的女人若是妆容太艳,笑容又甚,肯定就会有蛇蝎美人的嫌疑,就比如眼前的卢娇蕊。
“娘娘不必烦忧,终究是臣妾的错,卢妃娘娘要罚臣妾,也是情理之中。”若把这话翻译成穆浮心中所想便是:“要打打要杀杀你给句痛快话。”其实就穆浮的性子说到底,还是个挺硬气的人。
皇后挥了挥手,卢妃笑容更甚,道:“来人呐。”
赵小媛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想这就是古代,是与现代职场的血肉厮杀相比更残酷更直接的古代。
说是五个板子,但是当婆子跟柳绿扶穆浮起来的时候,穆浮都有一种魂魄离体以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冲动。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穆浮,道:“你先回去歇着,这几天就不要过来请安了。”
躺了几天,出一次门被找茬然后被打然后又回去接着躺着。穆浮不知道是哭是笑,生活残酷,穿越不易,且穿且珍惜。
回了披香殿,殿里的奴婢们哭天抢地,就仿佛挨打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想起玩三国杀的时候,就那么几张牌,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谁是奸臣谁是好人,又何况比游戏复杂得多的后宫。就目前来看,穆浮只敢信任柳绿一个。
“娘娘,真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金疮药。老身给娘娘上药。”说话的是宫里年纪比较大的嬷嬷王嬷嬷。
穆浮没有反抗。
对于王嬷嬷,穆浮觉得她除了啰嗦一点之外,还没有看出她坏人的踪迹,于是暂时将她定位在灰色地带。
“皇上会不会来看我?”
穆浮很是脑残的问。
“等娘娘身子养好能侍寝了,自然就会见到皇上的。”
不知道是怕惹怒她还是怕她伤心,王嬷嬷的话说的很是婉转。
穆浮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惨叫。这惨绝人寰的声音直上云霄,如果卢妃有幸听见,大概会很高兴。
“娘娘,穆家有信送进来。”
皇后抱着小狗的手一抖,那只京巴顺势跳到地下,又缠在她的脚边。如果有的选,她宁愿自己不姓穆。
作为穆家的庶女穆浮,从来不在穆家大小事宜的考量之列,皇后看着穆家送进来的信,连指尖都在颤抖。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带上太医,摆驾去披香殿。”
所谓临时抱佛脚,也大抵如是了。小京巴将皇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信咬了个稀巴烂,皇后看了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而皇后的女乃娘周妈妈却想,小姐之前将穆浮千般算计万般抹黑,现在的穆浮还能再成为小姐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吗?
没等到何峥,皇后穆淳却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秃了顶的太医,穆浮之前没见过他,不知道姓甚名谁,也就没有打招呼。反正她位分高,不用太在乎。
“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卢妃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她对着干。”
穆浮觉得自己真是有口难言,只得硬着头皮说:“臣妾是伤心过了头。”心里却盘算着改天一定得要柳绿好好地把宫里的礼仪规矩通通教自己一遍。
“姐姐晓得你伤心。这位是宋太医,你伤了身子,我不放心,特地待他过来替你瞧瞧。”
瞧就瞧吧,穆浮倒是坦然。
宋太医倒也没瞧多久就很是笃定的说:“娘娘小产的虚亏差不多全都补上了,只要等皮外伤一好,就可以侍寝。”
侍寝。以何峥对她的态度,她等一辈子估计都等不到何峥召她侍寝。
皇后听了,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道:“那就好。”
穆浮上辈子学过几天中医,能够通晓最基本的医理。自己这具身子,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可以侍寝的,但就她跟皇后的几次接触,却始终不相信皇后会这么急吼吼的要她侍寝。如果不是“良心发现”,那就必有阴谋。
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方法,五天之后,伤的重的地方结了痂,伤的轻的地方淤青渐渐退散,带着这副伤害累累也不怎么见得人的身子,何峥居然让穆浮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