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何嫔,穆浮跟何峥都晓得方太医所谓的身子虚弱另有所指,穆浮这次过来其实是做好了准备的,何况即使她曾经学渣,但对这些知识还是略微有些了解。但为了让戏演的更出彩,让何峥对这件事更加重视,她还是摆出一副惊惶面孔。
何嫔因皇上的震慑而不敢说话,心里却直犯嘀咕。
“皇上请这边说话。”
方太医说着便与何峥出了何嫔的卧室。方才何峥一来,何嫔身边的宫女就得何嫔的示意一一出去,现在等方太医他们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她与穆浮。
她本不欲瞧穆浮,她现在身子不好,再没有那个力气跟别人置气。却偏没想到穆浮会去主动招惹她。
“你的病,怕是心病吧。”
何嫔听了,便斜着眼睛去瞧她,又说:“与娘娘无关。”
“为什么这么恨我?”
“娘娘心里明白。”
“有什么明白的,你日日用的香粉,被人加了足量的麝香,纯度高,香味被挑的仔细,又不好验;你明明晓得了却还让房里弥散这漫天的味道。我实在好奇,你这样心性要强的人,怎么会自甘堕落到这般田地?”
何嫔面色微变。其实说微变是抬举她了,大概是因为身子不爽,震惊太过,是故脸色也不是变得十分差。
“娘娘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穆浮只是淡淡一笑,因时刻提防着何峥与方太医进来,所以她也只是点到为止。果然两个人又是相对的静默,但这次沉默间,何嫔与穆浮全没了刚才的剑跋扈张,而是各有心思的坐在一旁。
“皇上。”
何峥是疾步进来的,见何峥面色铁青,穆浮还在想方太医是给何峥下了什么猛药,却听何峥只是对她喝道:“随朕出来。”
一句话听的穆浮是忐忐忑忑,要知道做了亏心事便怕鬼敲门,何况何峥现在的神色可是实在不善。而何嫔那边也是难得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而是依旧神游太虚。
随着何峥快步走出来了,就见他对站在门边的方太医道:“你快替她把脉,看她的身子有没有受什么影响。”
穆浮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何峥只是怕她受影响,从而紧张罢了。只是她面上却依旧装出迷惑样子问何峥:“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
何峥此时面色便有些隐晦,道:“你如今怀着孩子,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了,这件事朕自会处理。”
“皇上日理万机的,这样的琐事,有臣妾替皇上做就好。”
“不行,你如今怀着孩子,有些事做得做不得的。”
见何峥回答的斩钉截铁,穆浮适才略有些安定,就说:“皇上且告诉臣妾什么事这么要紧,毕竟臣妾身在后宫,有些腌臜,臣妾还是晓得的。”
何峥最开始执意不肯,不过架不住穆浮的坚持,只得吁一口气,又道:“你说的也有理,你如今协理后宫,有些事情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遂叫了方太医过来,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穆浮脸上浮现出十分讶异的神色,何峥见了,只以为她难以接受,便道:“内闱之事总是这样,只要你没事就好。”
穆浮摇摇头,跪下便道:“皇上,这件事,臣妾原本是晓得的。只是没有相信罢了。”
何峥面有惊诧之色,眉宇间也有了愠怒,道:“你既晓得,又为什么任由她用这东西。”
还好她现在并不怕他,于是先是稳住了心神,便道:“皇上您并不晓得,这事也是赵小媛向我提起,她因与何嫔同住,几次三番的觉得那东西有异,却又苦于没有证据,而且她晓得何嫔心性,也不敢点破。我原先只当她杞人忧天,却没曾想确有其事。”
说完便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何嫔当年的那个孩子。”
饶是何峥对何嫔没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但毕竟何嫔当年曾有过他的骨肉。他们的生命确实也曾紧密相连,大抵也有过片刻的亲密与欢愉。穆浮想到这一截,不晓得为什么竟干呕了起来。
方太医只当她是妊娠反应,而何峥,却总觉得她就是因为闻了何嫔屋子里的那股子气味而耐受不住。又想到何嫔当年没了的孩子……他虽是个男人,不怎么猜得透女人心,但也能女人的许多把戏尽数看在眼里。这些年宫里多少孩子没了,多少人死活也怀不上孩子,这些他都不是没有盘算的。只是许多时候,只因他本来天性也是凉薄,再者,他也实在没有切实的证据能让他怀疑身边的哪一个人,所以即使心中有着些许的疑影,也因为国事烦亘而搁浅。
穆浮又过了许久才气平。
她去瞧何峥的脸,也不晓得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开心事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从赵小媛那里察觉到那香粉不对的时候,只是觉得何嫔当年小产的事情必定有什么蹊跷,在加上那时候何嫔小产,与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有些许牵连,穆浮自从跟何峥确定关系,就立志于将从前的事情一一理清楚,免得以后两个人真有一日山穷水尽,和平分手还好,若彼此留下了厌憎,恐怕何峥一怒之下,将之前的事情一一翻出来,自己只怕凶多吉少。
“这件事情,朕来处理就好了。”
男人做事大多比女人果决,若是真的下定决心,基本上都可称得上是杀伐决断。
穆浮见何峥眼神十分的坚定,心中有了底,便点点头道:“我只求皇上一件事情,皇上觉得我是因为私心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也好,请皇上一定要细细的查。当年何嫔无故小产,总归是一个生命无辜陨落。”
当年这身体的原主人因为叫走了在何嫔处的皇帝导致何嫔小产,即使她穿过来的时候何嫔在皇上面前害她而不成,但不代表这身体的原主人没有因这事吃苦头。穆浮如今旧事重提,赌的就是自己今时今日在何峥心目中的地位。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对于旧事,都是多有回避的。何峥自不必说,穆浮本来就是半路杀进这个身体里面,对许多事情根本都还不清不楚,自然更是绝口不提。不过想来何峥也没料到过她会这么说,是故面上虽不显,心里也没由来得小小的难受了一下。
何峥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穆浮见心愿得偿,便很是善解人意地道:“皇上若再陪陪何嫔吧,我就先回去了。”
“我晚些时候再去瞧你。”
何峥一时月兑口而出,却忘了方太医还在侧。方太医头一回听圣上说话不称朕而称我,心中十分震惊,却也因此对穆昭仪更是刮目相看。
穆浮点点头,行过礼便走了。
回程的路上,穆浮因是坐在软轿上,不晓得是孕期人本就容易倦还是因为刚刚费了她太多脑细胞,她竟是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因何峥本就不愿意太声张,且他的身份在那里,做起事来自然不会像穆浮她们那般总是束手束脚。只是何嫔死死不吐口,何峥无法,捉了那些下人一个一个的问。因何嫔在宫里从来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所以众人即使晓得了些捕风捉影的苗头,却都不过是当做她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其间也确实有人心中惶惶,穆浮一心养胎,只等着册封那日,扬眉吐气,风光无限。
册封大典的前一天,穆老太太等在宫门外求见。穆浮现在算得上是宫里的半个主子,是故穆家人从前不单独找她,现在有了这个念头或行为,穆浮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多少觉得心虚尴尬,嫡出的孙女被关了小黑屋不晓得什么时候翻身,庶出的这个反倒这般风光得意。儿子莫名其妙丢了官,最心疼的一双孙儿,一个娶了小官的女儿,一个带着滕妾远嫁他方,也不晓得这位自穆府鼎盛之日起就操持家业的老封君,到了该安享晚年的事情,家里非要出这么多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尴尬事来。
其实穆浮还真怕这穆老太太是来找茬的,她毕竟不是穆淳,对这一家人没那么大的厌憎,最多也就是一个看不上而已。若这老太太真的是来者不善,人家好歹是长辈,自己若真的做出什么不尊不敬的事情出来,到时候宫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此时此刻,穆浮倒真有些理解皇后当初的“虚伪”了。
穆浮自然没让那老太太在宫门外久等,专程派了轿子去接,而自己则在大殿里全副武装的候着。
穆老太太此次看来,似是苍老了许多。其实适逢家中两个小辈办喜事,但凡做长辈的,都该是精神百倍才是,何况两个都是皇家给指的婚,那是多大的颜面,不过细细去想,这两门婚事,即使有圣上指婚的光环,也消弭不掉穆家已经是不得圣意的事实吧。
“见过穆昭仪。”
穆老太太一上来并未叫着我的孙儿这类蛊惑人心祖孙相见的话,而是规规矩矩的,带着一副微胖身材,颤巍巍的给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