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假意起身取水,经过那汉子身边时快速使了个妖法,将汉子身下的凳脚斩断。那汉子整个摔在地上,汤汁酒水全泼在身上,连忙喊着叫掌柜!
她得意的回到桌边,捂着嘴笑起来。
"你怎么肯定他是造谣?"白砚问。
"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了,那些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又没证据,谁知道那些村子是谁屠的。"含香笑道,她相信若是白砚愿意,屠个把村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可她也相信,白砚不会没有目的的滥杀。
白砚难掩笑意。
突然一阵寒风吹进室内,大厅正中的炭火一熄。
只见客栈大门开了一半,一名旅人站在风中,他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沾着雪花的大眼。
跑堂的连忙上前:"客倌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声音清朗。
那跑堂的眼光精明,将这旅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看他穿着破烂,怕是个吃霸王餐的,陪笑道:"真是不巧,小店已经没有空房,客倌若不嫌弃,便在这厅中挤一挤,凑合着睡上一夜。只是小店有规矩,先付账,再住店。"
旅人甚是干脆,道了声:"好。"便付了银子。
跑堂的搬了张桌子到白砚跟前道:"公子可否往里边挪一挪。"
白砚答应了,和含香往边上移了桌子。跑堂的摆好了桌子,便招呼那旅人坐下,奉上一壶温酒。
那旅人月兑了帽子围巾,向白砚颔首致谢。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生的非常秀气,一双大眼甚是灵活。头发在头顶打了个髻子,竟是个道士的打扮。
白砚点头,接受了他的谢意。
大厅内又重新热闹起来。
跑堂的端上热乎乎的面食,那少年拿了筷子便吃,看那模样,像饿了好些天似的。
白砚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除妖师"三个字。
含香恍然大悟,又向那少年道士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周身散发出的灵气与寻常人有所不同。
这一路下来,遇到了不少除妖师,白砚也都当他们不存在,唯独这一位能让白砚关注。
妖怪练功,是将周边万物的灵气吸收到体内,替换妖骨中的杂质。一开始进程非常缓慢,妖术的威力往往比不上同时期修行的人类。可越到后期,妖怪越强,若想对付一个妖王,一般要有上千名除妖师共同结阵才行。
人类却不同,有资格修行的人类,一出生时便带着灵骨,灵气从体内生成,灵气的大小从出生时便注定了。就算经过后天的修炼,灵气弱的也永远不可能超过灵气强的。因此修真之人天生的资质相当重要。含香便是没有灵骨,因此这一生是无法行那凡人修真路。
眼前的少年年级虽不大,但周身灵气稳如长河,没有一丝外露,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沉稳厚重的灵气,也难怪白砚会在意。
那少年两三下吃完了面,将外套往头上一罩,趴在桌上睡了。
适才被含香捉弄的汉子,换好了衣物坐下,又与那剑客东南西北的聊起来。
汉子道:"我从北方来,却不知南方是什么模样,是否和北方一样四处都有妖孽?"
剑客道:"这个世上何处没有妖怪,只不过有的妖怪好,有的妖怪坏罢了。例如南海有只神鸟,济世救人,世人尊称为风神,每月初一十五皆烧香拜祭。而兄台所说的北方狼妖,却无恶不作,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可见这好与不好,全凭世人来说。世人说你是妖,你便是妖,世人说你是神,你便是神。"
含香听到他们说起离歌,心中有小小自豪,只是他们拿了白砚做对比,却令她不喜。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又觉得相当有道理,世间之事,大都靠人语言相传,人人说你好,你再不好也是好,若人人说你不好,做的再好也是不好。
白砚这般骄傲,世人无论如何说他,他都懒得辩解,也许他也是刻意要留下凶名,让世人畏惧他。
剑客又道:"渡了河便是岳南城,岳南城是千年古城,城中修真世家便有数十个,周边百里皆无妖怪行踪,兄台大可放心前行。只是岳南城以东有个牡丹镇,兄台千万不要踏足。"
"为什么?"
"牡丹镇原本是岳南城的附属镇,三年前不知怎的,镇中的居民全部死于非命,如今牡丹镇鬼魅暗生,又被一个唤为济世的邪教作了总坛,半夜里常发出异样哭声,十里外都听得到,寻常人可去不得。"
"原来如此,那我便留在岳南城中享福,离那牡丹镇远远的。"
剑客笑道:"本应如此。"
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含香模了模抱抱的肚子,同白砚一起回了客房。
他们回到房中,便看到卷轴放在桌上,含香还有点吃惊,白砚却若无其事的将卷轴收了起来。
含香洗漱完便上了床,白砚躺在临窗靠椅上,翻看着手中的卷轴。
看他那聚精会神的模样,说银月城中无事,恐怕也是骗人的吧。
含香倚在床边,看着他的侧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柔和。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却被世人传的如此不堪,怎会不让人心疼。
她想起了她认识的那些妖怪,有好有坏,各不相同,与凡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也许人类和妖怪之间,之所以水火不容,便是缺少了沟通的机会。若非如此,便是只有嫉妒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炼,而妖怪只要化了型,便都可以修炼的。
人总是害怕比自己强的事物。因为害怕所以便容不下异类。
她叹了口气,自己以前不也是很害怕妖怪的吗。
"睡不着?"白砚抬头问她。
含香连忙钻进被窝,将被子蒙过头道:"睡着了。"
白砚笑着吹灭了烛火。
室内黑成一团,只听到煤炭燃烧的"噼啪"声。
含香探头,见白砚借着透进窗纸的微光,看着卷轴。
她的鼻子发酸,将脸埋在枕头里,听着炭火声睡着了。
这一夜,她又做了桃花林中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