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公公走到宴席的中间,一甩手里的拂尘,声音尖细:“众位小姐们可要听仔细咯。这木字多一撇,正字少一横,一点不见,两点全欠。”说完,恭敬地退到一边。
在座的人都是一副思索的模样。皇帝略一沉思,随即露出笑容,心底已有了答案。他扫了眼众人,笑着说道:“桂公公,去问问哪家的小姐知道?答对了朕有赏。”
桂公公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这些日子与李贵妃走的近。他心思飞快地转着:右丞相虽然德高望重,但苏家毕竟少了个皇上身边的枕边人,况且李家给了自己那么多好处……于是,他率先走到李实身边,细声问:“李小姐可想出了?”
李殷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答案爹爹事先就叮嘱过,可是,她实在不想用这样卑劣的方法!
“殷儿。”李实见李殷迟迟不作答,冷冷地提醒。
听到李实冰冷的语气,李殷浑身一震,终是开口:“皇上,臣女觉得是——禾、止、觅、王。”
皇帝听了,眼里露出赞赏:“好!”一众大臣听了,也都纷纷夸赞她的聪颖。
李实看了眼桂公公。贵公公会意,又走到苏行止一行人的面前,“苏家的小姐们可有答案?”
苏清和听了,淡淡一笑。这李实还真是个小人!这李殷先说出了正确的答案,如今答与不答,都是为难。
“苏家的嫡小姐可想出了答案?”桂公公又细着嗓子问了一遍。
云离执起酒杯,皱眉。
姚氏看了眼苏玉颜,只见她面露难色,轻轻摇头。不是她不想出风头,只是这答案已经被李殷说了,她若答的和她一样,岂不让人以为她是听了李殷说的才知道的。姚氏读懂了女儿的眼神,放弃了心里的心思。她看着苏清和,在心里冷笑。
苏行止见苏清和只是低头看着酒杯,仿佛没听见桂公公在说什么,他起身向皇帝行礼:“皇上,小女资质平庸——”
“苏丞相,这是皇上准许了的,若令媛答不出来,那可就是御前失仪了!”李实幽幽地打断他。
苏清和听着他们打着嘴战,轻叹了一声。自己本不想参与其中,只是对方步步紧逼,这皇上也是一副看戏的姿态……罢了罢了!抬起一张清丽的小脸,她优雅一笑,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却又幽深似谷:“移、步、视、钦。”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疑惑不解,然后陆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清和。
炎煜城听了,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自己担心那臭丫头做什么,于是懊恼地喝了杯酒。
皇帝顿了一顿,随即大悟,龙心大悦:“苏丞相果真教女有方!来人,重重有赏。”
皇后一身红色凤袍吉服,仪态端庄,她深深地看了苏清和一眼,朱唇未启笑先闻:“皇上,苏丞相之女实在是聪颖伶俐,赏那些金银反而污了她的才气。”
“哦?那依皇后的意思——”
“臣妾觉着那凤佩倒是合适。”
皇后语气轻巧,一众人员包括太子都是一惊。皇后说的那对玉佩叫“龙凤呈祥”,龙佩在当朝太子手里,那凤佩的寓意不言而喻……皇帝并不答话,脸色阴晴不定。苏行止看得心惊胆战,姚氏和苏玉颜眼里都是快喷出火来。
云离坐在阴影里,刚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
此时,众人只看见一抹青色的身影来到宴席中间。苏清和跪在皇帝面前,娇小的脊背挺得笔直,她语气平静:“皇上,皇后娘娘,这凤佩臣女不能收。”
皇帝脸色一暗,语气瞬间变得凌厉:“放肆!御赐之物你敢不收!”
苏行止见了,急忙想起身回话,只见自己的女儿一丝不差地行了叩拜之礼,道:“皇上,臣女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素日里顽劣是出了名的。”她的面色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皇帝发怒而显出丝毫胆怯,“况且,贵妃娘娘出的那个字谜,前几日家中的先生恰巧问过,是臣女的长姐答出的,臣女只是迷迷糊糊记在脑子里,碰巧说对了。如此贵重的赏赐,臣女实在受之有愧,若真要赏,还请皇上赏给臣女的姐姐。”
苏玉颜听完一愣,但她迅速就反应过来,收拾好神色得体地跪下:“回皇上皇后,确有此事。”苏玉琴轻蔑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两人真是撒谎也不脸红,那苏清和什么时候来听先生上过课?
皇后的表情掩藏在精致的妆容后面,看不出喜怒。李贵妃有意拉拢太子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李贵妃风华正茂,虽然现在没有皇子,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况且若是立李殷为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李家的势力未免太大。自己虽已失去皇帝的宠爱,但不得不为太子打算。苏丞相一直谦逊本分,苏清和是个很好的人选。但如果是苏玉颜的话,庶女的身份太上不了台面……
思及此,皇后淡淡道:“也罢,毕竟只是个孩子,崔嬷嬷,把本宫的流云百蝠玉佩赏给苏家的两位小姐吧。”皇帝点头称好,脸上表情愉悦,仿佛刚才一切都未发生过。只是他被刚才的一番话提醒,现下心里一片清明:苏清和只有十一岁,自己也才四十岁,让太子的羽翼丰满未免还太早。
姚氏的脸上笼了一层冰霜,那个贱女人虽然死了,但她的女儿还要跟自己做对,碍了颜儿的路!心下主意已定,这苏清和留不得!
李贵妃脸上露出恼意,皇后的那点心思她如何不知道!桂公公见了,心下一惊:惹恼了李贵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跪在地上,“皇上,听闻苏丞相的嫡小姐字写得极好,老奴趁着今天这喜日斗胆向苏小姐讨一幅字。”他思量着,既然那字谜是苏家的大小姐猜的,那苏清和必定如传闻般不学无术。
“准了。”皇帝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吩咐一旁的小太监送上笔墨纸砚。
桂公公高傲地看了苏清和一眼,细着嗓子说道:“苏小姐,您请吧。”
苏清和只觉得胸前升起了一把无名火,焰腾腾地按捺不住。不回答是是御前失仪,不写字是抗旨不遵,何曾有人问过她的意思!皇帝的随口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这个世界真是可笑!她越想越气,提笔就在纸上潇潇洒洒地写下几行字:
忙碌四周,御前左右。
辛劳一载,盛夏秋冬。
桂公公虽不懂书法,却也觉得这副字写得极好,怕是连今圣上都比不上!他不敢多看,恭谨地把字呈给皇上。皇帝看着眼前的宣纸,脸上露出赞叹之色,这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游龙,铁书银钩,当真是冠绝古今!完全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可以写出。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又哈哈大笑,让桂公公呈给座下的文武百官欣赏。
席间的官员们看了,也都和皇帝一个模样,先是一愣,而后捧月复大笑,眼神怪异地看着桂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