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回来吗?”或许是因为四周的气氛太过伤感压抑,苏清和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问云离要去哪里,也不问他去做什么。灵峰山上经历的生死不弃,让她对他建立起毫无保留的信任。苏清和在心里苦笑,她就是这样的人,尤其相信生死与共的同伴,比如刘枫,可是刘枫背叛了她。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云离凝视着陷入思绪的苏清和,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是多么不舍与哀伤,这让他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那双柔软的小手,雅致的玉颜上露出耀眼的光彩,“四年后,等苏小姐及笈,云离定当十里红妆相迎。”
月光透过窗子,柔柔地洒进屋里,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床上人儿的心思。苏清和辗转反侧,她看见这盈盈如水的月光就想起那个人,他就像这皎洁的月亮一样,高贵圣洁,不理红尘俗事却又偏偏对她温柔体贴。苏清和不认为在云王府的那次初遇,能让云离对她一见钟情,且情深如此。他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吟诵“天不老,情难绝,相思入骨君可知?”的相府嫡女,那个已经香魂玉殒的苏清和。
想到这,她的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又有些自责,于是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孤魂,用着别人的身体还要占了本该属于她的感情吗!刘枫的背叛足够让你醒悟了吧?没有什么感情是不会改变的,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入睡。到了后半夜,却又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披了外衣,唤了绿萝进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天历边疆十城竟被西靖国在瞬息之间齐齐攻破!得到消息的苏父,已经匆匆起身,赶到皇宫去了。整个丞相府人心惶惶,都在议论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和云离有关。
云王府,云楼轻声唤醒在椅子上睡着的云离,道:“世子,时辰到了,该准备启程了。”
灯火通明的金銮殿上,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又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的祖训。从他夺宫登基以来,短短几年,已经觉得心力交瘁。瑞王躲躲藏藏,没想到竟然投靠了西靖,还泄露了军事机密,卖国求荣,使得边疆十城在一夜之间全被攻破。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龙椅上的龙头把手,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不后悔亲手杀死自己的皇弟,夺得了他的皇位,他只是悔恨没有及时除掉瑞王。天历的江山,决不能在他手上少了一寸土地!
他高傲地俯视金殿上西靖的使臣,突然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自前皇后随先帝去了,西靖国就未曾出使过天历,不知使者今日为何事而来?”
西靖国的使者闻言,脸上未曾露出半丝讶异神色,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回皇上,微臣奉吾皇之命,前来赔罪。我朝大将军行事鲁莽,见天历国的边疆几城防卫疏漏,就忍不住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孰不知这些守城的将士竟然玩忽职守,如此不堪一击。”
皇帝听了这番话,啪地一拍龙椅,整张脸因为盛怒而扭曲,浑身上下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一众大臣都是神色各异,有的愤怒无比,有的又惊又怕,有的则是把头埋地老低。炎烈早已是暴怒,他正欲上前把西靖的使者揪住了打,苏行止在一旁拦住了他,悄声说道:“先弄清楚这使者到底想说什么。”炎烈这才冷静下来,只是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暴躁地喘着粗气。苏行止上前一步,对使者说道:“既然是西靖国的大将军在开玩笑,那就请西靖的军队立刻撤离我国的领土,莫要伤了两国情谊。”
这一番话说得正好,给双方都留了个台阶下。西靖的使者听了,露出个“正合我意”的微笑,对着高座上的皇弟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臣就是奉吾皇之命前来赔礼道歉,归还天历的国土。”众人听了都露出一丝喜色,那使者又缓缓说道:“不过吾皇交代微臣,说碧落长公主和亲前总是同他说起天历各地的风土人情,吾皇说归还城池后,想请一位皇子到我西靖做客,给他讲讲天历的趣事儿。”
此言一出,皇帝脸色瞬间结了一层寒冰——去西靖做客是假,做质子是真!这真是奇耻大辱!然而暴怒之后,他冷静了下来,那边城虽不富饶,却是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万万不可落入西靖的手中!思及此,他锐利阴霾的眼神扫向一众皇子……
太子注意到皇帝投来的冰冷目光,浑身一震,但他立马意识到父皇不会选自己。他身后的六皇子略微沉思,眼底闪过千万种算计的光芒,然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因为并没有想出一个对他有利的计策。
皇帝神色定了定,正欲开口,也不知哪个角落里的一个小文官说道:“微臣觉得,这云世子是个极好的人选。让当朝皇子滞留他国未免会落人话柄。云世子既是皇家血脉,但又不是当朝皇子,不至于失了我天历皇室的威严。”
“不可!”皇帝立刻开口阻止,背后竟然有了一层冷汗。他有了个恐怖而大胆的猜测,西靖的老皇帝是故意设计,想要换回云离这个皇外孙!若是云离回到西靖,以他的才智,如果势力壮大后归国,他日必将是一场难测的灾难!“朕决定了,三皇子,就由你去拜访西靖国的皇帝!”
三皇子是个无所作为,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却深得老太后的喜爱。他不是个傻子,这种有去无回的事当然不会接受,于是慌忙跪下,露出哀痛的表情:“父皇,儿臣虽想去拜访西靖国的皇帝。但百善孝为先,若是儿臣走了,怕是没人给皇祖母逗趣儿解闷了。”
皇帝听了,几乎忍不住想要离开龙椅狠狠地踹他一脚。这时候,西靖的使者又说道:“若是云世子作陪,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西靖不比天历,气候恶劣,四季阴雨绵绵,时常别国的人因为水土不服,而在我国丢失了性命的。”话音刚落,一众皇子都变了脸色,那使者又继续说道:“云世子是碧落长公主的孩子,流着一半西靖的血,想必能适应那儿的气候。况且,吾皇对云世子可是惦念的紧呢,云世子回去了,圣上必定高兴。那两国的关系一定如同四年前那般友好。”
话已至此,再愚钝的官员都听的出来,这个去西靖的人只能是云离。高座上的皇帝似乎极其疲惫,他托着额头,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缓慢地说了句:“来人,拟旨。云王府世子云离品行出众,特命其随作为天历使者出使西靖国。”
第二天一早,建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昨天一晚上发生的事。边疆十城失而复得,云世子连夜出使西靖国,三皇子不知为何被皇上关进了宗人府……老百姓们只知道几年来的大事都在昨晚发生了,却不知道其中端倪。
苏清和懒懒地躺在屋顶上,听着绿萝在下面絮絮叨叨,她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鸿雁,叹息声微不可闻。
他走了,这么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