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三国 第十八章 行路难

作者 : 姜尚

张华喜道:“并州大人来了,咱们快去迎接吧马周低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张华一惊,问道:“承载,你这是怎么了?”马周道:“啊呦,不好,昨日晚间睡得太凉,今日又多吃了些油,肚子……肚子疼!”张华急道:“要不要紧?我带你去看大夫马周强撑起一丝笑容,道:“不打紧,我忍忍就好了,张大人快去迎接并州大人张华见黄豆大小的汗水不停从马周额头渗出,大声道:“不行,你一定要去看大夫马周双手紧抓住张华,强走了几步路靠在桌案旁,有气无力的道:“有劳张大人去请大夫了,我动一动也……难……”张华急忙向外跑,马周斜眼见张华跑出房间,腾身而起,月兑去长衣挂在衣橱中,闭上衣橱。回身想了一想,转身打开衣橱,拉出长衣一角露在橱窗外,疾步走到窗口,纵身上跳,一把抓住屋檐,缩身附在其下。

此时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就听见吴晨的声音道:“你那位朋友呢?”

张华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愣了一愣,道:“方才还在这里来着。承载,承载……”文珏从庞德身后探出脑袋,嘻嘻笑道:“老兄弟这么大的人还玩藏猫猫,我可看见你了跑到衣橱处,“哈哈,看还抓不到你……咦,没在这里俯身趴在床边,探身向里看,“这里也没有

吴晨微微一笑,道:“看来子烨的朋友病已经好了。令明,这边也没咱们的事了,就去门口迎接段校尉吧向张华笑了笑,向门外走去。张华送到门外,吴晨笑道:“子烨房中还有朋友,还是先回去陪他吧,不用送了和庞德文珏等人向府外走去,彭羕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几人身后,经过张华身旁时,停住脚步,低声道:“子烨,今日午间你与主公提起有个朋友叫段规?”张华一鄂,点了点头。彭羕压低声音道:“王霆他们抓了几个义从胡兵士,从他们嘴中得知昨晚就是段规领的军。簮称帝号可是诛三族的大罪,子烨可忍心看着老友满门抄斩而不拉一把?”张华又是一鄂,彭羕道:“听兵士说,宋建此时也在洮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子烨若想助老友一臂之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了张华点了点头,轻声道:“但并州大人那边……”彭羕嘿嘿笑道:“能兵不血刃的夺取湟中,有谁愿意妄动刀兵?子烨此番前去,既能助老友月兑困,又可获取军功,何乐而不为?”张华一揖到地,道:“谢治中大人教诲

彭羕哈哈笑道:“不用谢,你我尽力辅佐并州大人平乱凉州,这是份内事向张华拱拱手,转身加快脚步追向吴晨。

庞德向吴晨道:“方才那人明明躲在屋檐下,主公为何不肯让我将他揪下来?”吴晨微笑道:“他藏衣露衣,是有意告诉我们,不愿见生人。草莽之中卧虎藏龙,但这些人总有一些怪癖,就如苏文师一般,他既不愿见我们,又没什么恶意,那就由得他了文珏笑道:“我还以为是他没藏好呢,原来是故意的。我想起来了,他那么大的个子,衣橱里怎么藏得下,呵呵……”猛然瞅见彭羕笑眯眯的快步走上前,当下嘻嘻笑道:“欠钱的军师刚才和张使节嘀咕些什么啊?是不是想找张使节借钱啊?”彭羕随手一记暴栗敲向文珏脑壳,笑骂道:“你这尖嘴的小厮,怎么总揭我的短?”文珏抱头啊的一声,缩到庞德身后,忽又探出脑袋,嘻嘻笑道:“没打上,没打上彭羕笑道:“是找张使节借钱来着,子烨说最近手头紧,过两天把尖嘴的小厮卖了,就有钱借我了

两人吵吵闹闹中,几人已走出府衙,只见数十名兵士站在府外装卸货物,领头一人大约十六七岁,面色黧黑,一脸稚气未消,但办起事来却是沉着稳重,数十名兵士在其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搬运货物。众兵将见吴晨、庞德等人走了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事,单膝跪倒,大声道:“参见并州大人吴晨笑道:“起来吧,咱们安定不是不兴跪的吗?是谁破坏规矩,我可要下令拖下去打了兵士嘻嘻哈哈站了起来。吴晨走到领头的兵丁面前,微笑道:“你是段校尉的先锋官吧,叫什么名字?”兵丁满脸的兴奋,说道:“我叫何平吴晨微笑道:“听口音和彭治中很像,是巴蜀人?”何平使劲点了点头,接道:“巴西宕渠人吴晨一听竟然真是巴蜀人,诧异的道:“好远,怎么来到安定了?”何平道:“我们那里有一些东川人,他们和关中的家人有书信往来,听说并州大人以劳力分田,按户调租,好多人都跑了回来。老家发大水,大伙儿觉得反正在家里也活不下去了,就都跟着来了吴晨望着一脸稚气的何平,这样的年纪本应在家中膝下承欢,无忧无虑,却不远千里跑了出来,不禁一阵感慨。兵士见吴晨和何平说上了话,都围了上来,吴晨微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同乡?”几个少年七嘴八舌的道:“我是“我也是围在吴晨身周,一脸的兴奋。

吴晨笑道:“你们是从安定来吧,那边情况如何?”何平道:“程太守接到主公的信后,将一些兵器厂停产,改造了农具,设立了司水官,典农官,程太守还亲力亲为整饬沟渠呢吴晨哈哈一笑,俊眉斜挑,探手在何平头上撸了撸,微笑道:“徐军师那边呢?”

何平道:“听说撑得很苦。南匈奴那边靠不住,呼厨泉和唐校尉打了几仗,抢了咱们一些粮草。夏侯独眼也从许县回到了云阳,听说还带来了几个军师一个兵士在旁道:“我们来的时候,军中都传孟起将军和夏侯独眼在泾水已经打过几仗了吴晨抿了抿嘴,道:“知道夏侯惇带来的军师都有哪些人吗?”何平摇摇头:“不知道见吴晨皱起了眉,连忙道:“徐军师让我给主公带话,他说南匈奴闹一闹没关系,闹得越凶,钟老贼对‘坐山观虎斗’的期望就越大,反而越不会着紧迫南匈奴的酋首们下决断,给咱们的时间也越充足

吴晨心道:“话是如此,但钟繇两个月时间没有动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一个月还可以说成是没接到战报,两个月了,他肯定是收到消息了。他究竟会如何发难呢?”

何平道:“啊,对了,程太守、辛太守还让我带话来,屠翟骨都候请咱们派人参加他晋位‘撑犁骨都单于’的大典,咱们已经派人去了吴晨随口问道:“谁啊?”何平笑道:“黄琪英黄公子!”

吴晨脸上漾起一丝微笑,轻轻的道:“是他啊!”心中思道,安定至美稷,过洛水,翻长城,穿沙漠,长路迢迢,这一路颠沛流离,他却不辞辛劳,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始皇统一六国后,北方日渐兴盛的匈奴成为大一统的秦帝国的唯一威胁,秦赢政命蒙恬率十万精锐,破入北地,将匈奴的势力一举赶出河套。为支持军输,又发卒二十万修筑了从咸阳宫到龟兹的官路。武帝时期,卫青率兵深入漠北,将漠南匈奴王庭连根拔起。匈奴北逃,武帝将匈奴原先的驻地设置为朔方郡、五原郡,同时对秦时修建的南起渭城北至龟兹的官路扩建整饬加修,一直修到五原郡郡治五原,全长数千里。匈奴王庭美稷在西河郡,虽然不在这条名为“直道”的官路上,但若要从临泾到达美稷,也只能从这条路走。

黄琪英与辛垆、李卓率领五百兵丁,驾着十余车盛满礼物的马车,从临泾启程,先沿泾水而下,在戈琬津弃舟登岸,向东北方向走三十余里,绕过戈居城,就正式踏上了“直道”。

时当五月初,草色青翠,天高山远,四野一望,官路在山花遍地的草地上蜿蜒而行,不住的延伸,直没入天际尽头。战马的四蹄踢踏在青灰色的石子路上,纵目四顾,碧空红日,和风阵阵,心胸也不觉开朗起来。

“得得一阵蹄响顺风传来,黄琪英心道:“这一带卢水胡和匈奴残兵时常出没,不知谁人这么大胆,竟敢独自一人在此行走?”李卓伸手在嘴中打了个唿哨,原本松散的队形向内回缩,各小队勾连交错,隐隐呈现一种花瓣纷纭繁芜、相互错落的阵势,正是安定名满天下的“六花阵”。

不一会儿,一匹黑驴驮着一个少年出现在官路上。那少年一身青衣,面色黧黑,一脸病容,见到这一队人马,却不慌张,展开双臂在驴上乱挥着,高声喝道:“哎,哎,你们是哪里的?”

黄琪英微微一鄂,那少年说的竟是一口荆州官话,听了大半年生硬的秦地官话,竟在这里听到了家乡方言,不觉倍感亲切,心道:“不想竟能在这边荒之地碰上老乡猛然间小倩回眸一笑,嫣然而去的背影袭上心头,心中不由涌起一丝苦涩,心道:“不知她是更喜欢荆州方言,还是秦地方言。哎,吴晨一口秦地方言,想来她是喜欢秦地方言了想起小倩和吴晨,心又发胀发酸起来。

那少年催着黑驴跑了过来,满脸的喜色,大声问道:“你们不是匈奴兵吧?”那少年语音虽然古怪,但这些兵丁跟随黄琪英也有些日子,也算是能适应这种古怪的方言。李卓等人听他问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李卓笑道:“咱们自然不是匈奴兵。咱们若是匈奴兵,你还不早吓跑了?”

那少年停住黑驴,问道:“那你们是哪儿的兵?听说安定和匈奴正在交战,你们是不是安定的?”辛垆道:“小哥要找哪儿的兵?”那少年道:“不说就算了打驴向前奔去,兵士哈哈大笑,继续向前赶路,猛听得一阵蹄声响,那少年又调转了过来,在草地上与李卓等人走了个并排,大声道:“我向你们打听个人成不成?”黄琪英听是来找人的,想起自己不远千山万水来找小倩的艰辛,不由得怜意大起,接口道:“你要找谁?”那少年惊喜道:“喂,当官的,听你的口音是南郡人,咱们是老乡啊,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到老乡黄琪英微笑道:“是啊,我是南郡的,你呢?”那少年道:“我是南阳的黄琪英笑道:“你的口音一点也不像南阳的,倒像是长沙的那少年笑道:“是啦,我祖籍南阳,但很小就随爹爹迁到长沙攸县了。向你打听个人,翟星,认识吗?”

听到少年问话的士兵都笑了起来,少年怒道:“笑什么?很好笑吗?”李卓笑道:“小哥,这回你还真问对了。问咱们识不识奸商,就如同问杜康会不会饮酒,夫子会不会写字一般,你说咱们能不笑吗?”少年诧异道:“奸商?我没问奸商,问的是翟星!”人群中暴起一阵更大的笑声,少年怒道:“你们这些人好没礼数,人家问正事,你们乱笑什么黄琪英见那少年调驴欲走,微笑道:“小哥,他口中的奸商正是你问的翟星少年一愣,忽的高声斥道:“太没礼数了,翟星为人义薄云天,干嘛在后面骂他奸商?”兵士笑得前仰后合,黄琪英见那少年一脸的愤然,也不禁莞尔。辛垆长相敦厚,心思却是极为缜密,见少年一口奇怪的口音,开口就问翟星,但又不知翟星的雅号,即起了疑心,淡淡的道:“翟星名满天下,咱们自是知的。不知小哥找他做什么,说出来或许咱们能帮上忙

少年沉下脸,扭头不语。辛垆的一名唤作长陶亮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还用问吗,肯定是来拜师的!”黄琪英见那少年脸上一红,想是被说中心事,但面色随即一沉,调转驴头,打鞭而行,倔强的神色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心中一软,大声向着少年的背影道:“翟公子年前就离开安定了,安定上下除了并州大人外,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那少年一愣,调转驴头追了上来,道:“这么说你们真的认识他了?”李卓笑道:“咱们这五百兵士,不敢说全部,但半数以上曾和他斗过酒,行过令少年惊喜道:“你们是安定的,你们一定是安定的……我,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从驴子上一个跟头翻了下来,在草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又跳又笑,直是惊喜若狂。黄琪英想起一年前历获知小倩确切消息时,那种历经重重劫难突然将幸福握在手中的轰然而下、难以承受的巨大狂喜,令自己跳入灞河的情景。那情那景依稀就在昨日,今日却在这少年身上再次呈现,不由得百感交集,难以自己。

车队在兵士的笑声中缓缓向前,那少年跨上驴子追了上来,大声道:“你们这是去哪里?前面有好多胡人在山上伐树,凶得紧,不过是望了望他们,就派人追了我几里路。你们这里大车小车的,还是不要过去了辛垆心中一动,道:“在哪里遇上的?”少年指了指前路,道:“半个时辰前过那座山时见到的少年指的那座山,正是前往洛津的必经之路,依脚程,车队晚间时正好到达该处。卢水胡伐树筑寨,兵锋所指可想而知。黄琪英李卓心中掠过一丝阴影,李卓高喝一声,车队停了下来,黄琪英向那少年道:“大约有多少人?”少年挠了挠头,道:“总有一两百吧黄琪英心中腾起一股寒意。在卢水胡与匈奴残兵时常出没的地方行路,却连着数日平安无事,警觉性不知不觉中已降低了不少,若非天上掉下个少年,将卢水胡伏击的事预先告知,事起仓促,又处山峡之间,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李卓冷哼一声:“多必让活得不耐烦了,连我们的人都敢动,这次要他知道什么是‘明犯强汉,虽远必诛’辛垆道:“卢水胡终是匈奴一支,我看后面还是呼厨泉在捣鬼,他是绝不愿见我们去美稷的黄琪英沉吟道:“这些都是其次,主要还是如何渡过这次难关李卓道:“这次跟我来的弟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卢水胡那些小脚色,以一当十不敢说,以一敌五的实力绝对没问题黄琪英道:“有劳李兄先去前面探一探

李卓应了一声,叫上十来个兵丁催马沿路北行,小半个时辰后就见到了一列山峰。暮色之中,山脉绵亘起伏宛如波涛,直道顺着山势沿入一座山中。那山虽不高,却极为陡峭,山路狭窄,仅能容数匹战马并肩而过。李卓在峡边望了望,忽然纵马驰入,马蹄踢踏山石小径的脆响在谷间不住回荡。跑了十余丈,纵马驰了回来。一名兵丁轻声道:“李头,有埋伏吗?”李卓点了点头,同来的兵丁脸上齐齐变色。李卓道:“走,回去准备准备

几人纵马回驰,黄琪英催马迎了上去,道:“情况怎么样?”李卓道:“我到山谷间转了一圈,见到山鸟于空中盘旋往复,不肯下落,由此推算一定是有人埋伏在其上辛垆道:“这样探路会不会打草惊蛇?”李卓道:“不会,大军前进皆有斥候探路,我们一沾即走,应该会令他们误以为是探路的斥候那少年连连摇头:“第一,咱们比他人多,第二,他们战力不如咱们,我看真要能打草惊蛇还好些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李卓道:“小哥说的有……”那少年不乐意的道:“我叫黄叙,不叫小哥黄琪英笑道:“不管是叫小哥还是叫黄叙,反正说的有理辛垆道:“我想到一计,派一百人马到前面放火烧山引人,其余人埋伏在后面,将他们逼下山,再四面杀出黄琪英一拍大腿,笑道:“好计李卓道:“那我就先领一百人烧他女乃女乃的去

黄琪英、辛垆率领十余名兵丁绕开大路,穿小路斜插到一处山侧,东北面半里远处正是卢水胡埋伏的小山。太阳半垂在西边的地平线,雾霭不知何时弥散到了整个旷野,令整个山区呈现出一种云遮雾绕,迷离不定的不真实感。猛然间火光一闪,黄琪英只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剧烈的跳了一下。黄叙凑到身边,有些兴奋的道:“点火了辛垆将渗满汗水的手在大腿侧擦了擦,压抑住声音,说道:“要冲下来了健马长嘶,山巅两侧涌出数百战骑,散成扇形俯冲下山,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高声呼啸的胡人士兵。山坡上的众人看的阵阵心寒,原以为卢水胡埋伏的人数不过一两百,但如今才惊觉,埋伏在山上的伏兵竟有五百人之多。李卓大声呼喝,率领兵丁后撤,边退边引马弯弓,左右驰射阻住胡兵追击。猛听得鼓声震动,千余名胡人从山两侧奔突而出,向急速后撤的李卓后路抄去。

黄叙惊呼一声:“山下还有伏兵黄琪英冷汗刷的从额头流了出来,辛垆高声叫道:“快将拉货的马车赶过去,胡人贪图财货,定会乱了阵形黄叙道:“来不及了,被围住了喊杀声四下而起,山两侧涌出的胡兵从侧面截住李卓,两军随即陷入混战。陶亮高声喝道:“看那边,看那边众人顺着陶亮的手指看去,只见半山腰处亮起数枝火把,陶亮惊喜道:“那一定是敌人的主帅,他在那边观战。主公曾告诉我们‘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他们的架势人一定很少,咱们偷偷过去,把贼人的头头宰了黄琪英跳起身,高声喝道:“文鼎,指挥全交给你了纵身一蹿跨上战马,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被拉得在原地旋转半圈,前蹄落地时,马头已经朝向山坡。辛垆惊呼道:“黄公子,你才是主帅黄琪英向辛垆摆了摆手,纵马驰下山坡。黄叙高声叫道:“等等我蹦上黑驴追了下去。辛垆道:“举火,放马车陶亮点燃手中的火把向山下挥动,四十余匹战马扬蹄长嘶,拖着十余车货物,发疯了般从山坳蹿出,奔向半里外厮战的人群。卢水胡兵士见数十匹战马拉着满载货物的货车从山坳中转出,齐声呼啸,顾不得追击李卓等人,纷纷向马车迎去,队形登时大乱。

黄琪英听得山下人喊马嘶,心知情势已非常紧迫,狠抽了几下马鞭向那处火把光加速冲去。草木急速后退,火光越来越近,影影幢幢间看到数个人影在林间晃动,黄琪英抽出长剑,正待全力策骑冲刺,猛听得身后蹄声响,转头一看,黄叙跨着黑驴从林中蹿出,急忙低声喝道:“你跟来做什么?”黄叙嘻嘻笑道:“爹爹从来不让我打仗,今天碰上一次,绝不能错过了……小心!”一只羽箭尖啸着从黄琪英耳际蹿过,惊出他一身冷汗,急转回头,呜呜几声,数枝羽箭电射而至,黄琪英举剑挡格,“叮叮”脆响,只震得手臂酸麻不堪,心道,再挑几箭,只怕虎口都要震裂了。此时前方却传来一声尖叫,一名胡兵从树丛中踉跄奔了出来,鼓胀着双眼瞪着黄琪英,轰得一声摔倒地上,额头上一只羽箭深没至羽。黄琪英一阵惊愕,耳际猛地一阵风响,急忙磕马左带,嗤一声,右臂长袖被狼牙棒的尖刺划裂,黄琪英挺剑疾刺,长剑划出一道寒光,斜刺入胡兵眼中。来不及抽剑,一柄长刀已当头劈下,黄琪英惊呼一声,夹马斜带,身后一声惨呼,接着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倒了地上。侧身后看,方才偷袭自己的胡兵竟然伏身翻倒在地上,一只羽箭透颈而出。剩余的几名胡兵一阵错愕,忽得高喊一声,朝山下乱蹿而去。黄琪英稳了稳心神,高声道:“何方高人相救,黄琪英感激不尽正待抱拳行礼,右臂竟是火辣辣的一阵痛,低头细看,竟是被狼牙棒在手臂上划了深深的几道口子,整条臂膀鲜血淋漓,抬一抬也难。黄叙催驴赶了过来,嘻嘻笑道:“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我啦将手中的弓箭在毛驴颈下挂好,翻身跳下驴子,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使长刀的胡人身前,踢了两脚,笑道:“这家伙比那家伙穿的好多了,想来是领头的黄琪英道:“难怪他死了他们就都跑了黄叙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打不打紧?”黄琪英吃力的跳下战马,左手连点胸口数大穴位,从怀中取出金疮药,一边在伤口上撒药,一边道:“李卓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黄叙道:“我去看看跨上毛驴,向林外蹿去。黄琪英眼前金星直冒,一阵晕眩,摔跌在地上。

这一战,五百兵士死伤五十余人,杀死杀伤胡兵四百余人,虽说是大胜,众人却都觉得心头郁卒,掩埋了战友的尸体,闷头踏上前路。不多久,天又下起雨来,众人戴起竹笠蓑衣,冒雨而前,赶到洛津渡口时,人马皆淋的透湿。

由于匈奴入侵,渡口早已荒废多时,唯有几间闲置已久的草房,孤零零的立在风雨中。辛垆令兵丁护着黄琪英先在一座茅屋住下,自己则张罗着士兵伐木造屋。

屋内一盏油灯昏黄明灭,屋外洛水拍击河岸的哗哗巨响,如轰雷咆哮。黄琪英躺在床上,思想起方才的情景,宛如作了一场梦般。“倘若方才我死了,不知她会不会伤心黄琪英曲臂侧卧,身前的桌案上,一灯如豆,“哎,她自是会伤心,我终是她该照顾的朋友想起小倩说的那句话,黄琪英就沤得心头发苦。很多次,黄琪英都告诉自己,走吧,走吧,再留在安定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回去吧,回去吧。但当望见深夜从她院中透出的灯光,两腿就再也不肯移动半分。想着倘若自己是吴晨,决不会远离她半步,或许吴晨并不在意她,终有一天他会移情别恋。小倩怜自己一直苦苦守候,为痴情所感,终以终身相托……

感情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辛垆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走了进来,说道:“李卓已找了几条船,陶亮他们也找到了几个洛水边上的船夫,天一晴,就可以渡河了。咱们人多货也多,能找到的渡船却只有这几条,要全部过河,估计要几天黄琪英轻哦一声,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歌声,苍凉绵远,古韵悠悠。此时风急雨狂,洛水轰隆,听来别有一番凄凉悲壮的意境。

黄琪英从床上坐起,问道:“他们在唱什么?”辛垆道:“直洛这一带的船歌合着节拍轻唱道:“洛水之水急兮,飙扬万里;洛水之水狂兮,浪卷云山;欲为之渡兮,击水中流;击水中流兮,被沥披澧,耾耾轰雷……”

黄琪英叹道:“洛河水势狂疾奔放,能在这么狂的水中击水中流,也只有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直洛人黄叙走了进来,说道:“搏击江浪又如何?江头风浪虽然险恶,但还有比这更凶险万倍的事在。翟星就曾经告诉我‘江头未是风波恶,人间别有行路难’黄琪英只觉整个人被掏空了,一年来的彷徨无奈,失落心痛,在这寒江雨夜齐兜上心头,茫然间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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