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朝歌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特别是各个权贵,燕郡王死去的消息就像是平地惊雷,一下子炸开了锅,不过信的人确是极少,有人想去燕郡王府探究竟,但终究还是不敢,燕臣留下的余威不是一两日便能消散的。
皇宫承乾宫。
西陵风听着暗卫报告的消息,握着毛笔的手疏的一抖,心头一阵钝痛,他睁大了眼看着底下跪着的暗卫,厉喝道:“胡说八道,纯属胡说八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只有他知道他现在心里是有多慌乱,当日燕臣离开时的场景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徘徊,握着笔的不自觉的用力,脸色也是苍白一片。
暗卫看着西陵风的反应,当即也不敢在说什么,其实说燕臣在落日崖跳崖,这事连他自己都不信,可现在整个朝歌都传的沸沸扬扬,可却没见燕臣出来澄清,就更增加这件事的可信性,但不信的人依然是有,毕竟燕臣实在是太过强大,这样的人,试问会跳崖?这不耍人玩吗。
西陵风见暗卫不语,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良久才道:“陪朕去落日崖看看。”
他的说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别人也许不信燕臣会为了一个女人跳崖,但是他却是信的,他是他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是真的爱上了秦歌,怕是爱惨了,他越想脸色越白,但与此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冷意,小九出事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刻意宣扬出去的,目的更是不言而喻,西凉盘踞五国之首归根到底的原因都是因为西凉有一个逆天的存在,如果这个存在再不能庇佑西凉,那么……
想着西陵风咬了咬牙,就算这天下不会一时大乱,怕也会暗潮汹涌,而且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怕是该笑歪了嘴,一直按耐着不出手这会子该是也等不及了。
西陵风冷哼一声,这个皇位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他是势必要留给小九的,说他死了,他不信,小九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西陵风眸光隐晦不明的看着外界,随即起身就朝外面走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一看,哪怕得不到任何答案。
暗卫听了西陵风的话急忙起身跟在他身后,帝王出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这一次西陵风明显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身边也只跟了暗卫,偷偷的出了皇宫。
郡主府。
墨瑶几人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个传闻,她脸色猛地一白,咬牙激动的说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散出的消息,竟然敢诅咒主子跟小姐。”
墨玉的脸色也是不怎么好,但较之墨瑶他头脑冷静了许多,以主子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根本没有人敢胡说八道,而且主子和小姐消失也是事实,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亲眼目睹了,才敢这般的毫无顾忌,他想着脸色又是一白,紧握的大手骨节咯吱作响,良久他咬牙道:“我们去落日崖看看。”
墨瑶一听他的话当即激动了起来,她双目圆瞪,瞳孔染上一丝猩红,死死的盯着墨玉,怒道:“该不会连你也信了那些人的狗屁话,说什么小姐和主子跳崖了,我呸!”
墨玉见墨瑶这般激动,皱了皱眉,沉声道:“墨瑶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别人都这么说小姐跟主子了你要我怎么冷静。”墨瑶冲着墨玉大吼道,胸口不断的起伏着,素手紧握,青筋暴起,足以证明她此刻到底是有多激动。
墨玉闻言咬了咬牙:“我比你还不愿相信,可主子与小姐已经失踪两天了,我们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现在既然有人说了,无风不起浪,小姐和主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墨瑶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厉喝道:“我不管,反正我不信,若是谁敢在说小姐和主子死了,我立刻送他去见阎王!”
墨玉看着墨瑶眸中染过一抹痛意,他脑子早就乱成了一团,但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沉得住气,就算主子和小姐没死,这个时候怕也是出了事,而且凶多吉少,否则他们不可能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两人的心情都很激动,丝毫没有发现站在门外如同雷劈的顾云卿,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如雪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脑海里不断的徘徊着墨瑶与墨玉的对话,落日崖……跳崖……
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前所未有的慌乱像是潮水般朝他卷袭而来,黑眸逐渐变得空洞,跳崖两个字像是一把钝器不断的敲击着他的心脏,疼得他几近喘不过气来,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转身就朝着外面跑了出去,身子踉跄着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但每一次他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痛比之心里的痛早就微乎其微了。
本来烈阳高照的天空,似乎被他的心情所感染,突然被大片乌云所替代,一时间整个天空都昏暗了起来,道道雷鸣响起,划破天际,豆大的雨水也在这一刻咂落下来,不过顷刻间地面上就湿了一片。
街上的行人摊贩仰头看了眼说变就变的天气,暗骂一声:“这鬼天气!”但还是认命的收拾好东西,去避雨。
轰隆的巨响声还在不断继续着,每一声都像是打在顾云卿的心头,辗转反侧,痛彻心扉。
瓢泼的大雨打湿了他的发,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依旧是疯了般的朝着落日崖的方向跑去,一时间整条长街上,除了他不断的奔跑的身影,再无一人。
躲在屋檐下避雨的行人,看着接道上顾云卿的身影,惊讶与同伴交谈着:“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谁知呢,看他这模样怕是没疯也差不多了。”
“那可真可怜,看他这打扮,该是哪家公子哥吧……”
“唉……大家族里是非多,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体会的。”
“……”
一声声交谈声刚刚响起,却又瞬间淹没在大雨里,仿佛一切都只是场幻觉。
顾云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久到他都要以为他已经跑了一个世纪,他的腿早就麻木了,但他依旧没有停下,踉跄着身子朝着落日崖的崖顶爬去,一身洁白的衣服早就没了原样,全身上下都是污垢,但他仿若未觉,他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秦歌,想知道她好不好,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种想见却见不到的感觉,想知道她的情况却又无迹可寻的感觉,让他快要疯了,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想喊喊不出,想说话喉咙干涩的让他发不出一丝生气,得不到宣泄的痛苦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站在崖顶的西陵风看着不断的向他这边爬来的顾云卿,他眸光微暗,最后回首看了眼依旧望不到底的落日崖,他黑眸闪过一抹痛苦,喑哑着声音道:“回吧。”
他语落头也不回的朝下走去,暗卫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将手中仅有的一把撑在他的头顶,自己身上早就湿了一片。
小九,父皇相信你不会有事,你也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对吧……
小九,父皇没有保护好你娘,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如果连你都没有保护好,父皇即使是死,又怎么能瞑目呢。
小九,父皇求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父皇……等你……
西陵风路过顾云卿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黑眸莫名:“年轻人,相信才会有奇迹。”他的声音很低,在这瓢泼的大雨里几乎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但顾云卿还是听到了。
他的身子一颤,低喃一声:“相信……才会有奇迹吗?”
西陵风低首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顾云卿回首看了眼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也想相信,他甚至可以等,可是……他怕他等不到奇迹的到来啊。
一滴滴眼泪混合着雨水打落在地面,秦歌……秦歌……心底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几乎要破腔而出。
他苦笑一声,原来二见倾心也可以刻骨铭心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崖顶,咬了咬牙,拖着早就已经虚月兑的身子继续朝着上面爬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她一身红衣如荼靡花开般潋滟,几只银色的蝴蝶驻足在她的肩头,手执一柄红色的油纸伞,那只手如盈盈白玉,像是世间最完美的雕刻品,虽然油纸伞遮住了她的容颜,但那一身的风华倾泻而下,成了这天地间唯一一道风景。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顾云卿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悲伤却让人动容。
良久,她终于朝着他走去,赤luo着的脚却奇迹般的没有染上一丝尘埃,脚踝处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不断的发出叮铃清脆的声响,银色的蝴蝶也跟着她翩翩起舞起来,始终没有离开过伞下半分。
红袖添香芳华生,媚骨天成倾几许,她当如是。
她一步步走去,一人一伞,自成一世界。